第164章 相信

仲廬用完飯後當即便同柳堅辭了別前去赴任,柳堅踏著月色策馬送了他十裏才重新返回。之後他便一直留在原地組織征兵一事,他設定報名時間為一月,而前麵半月他則一直駐守在當地,從體檢到戶籍查詢一應都是自己親力親為,為其他負責征兵的將士打了個好樣。

半月後,柳堅打道回府,途中路過杭州府衙他便特意駐馬停留了一會兒。他將馬停在府衙正門前上前對看門的小廝道:“小哥,勞煩你幫我跟你們仲府台通報一聲,就說柳將軍求見,他自會知曉。”

那小廝見柳堅銀盔加身,便知道麵前這人來頭不小,便恭恭敬敬道:“回這位將軍的話,非是小的不願通報,我們府台現下不在衙中。”

“那你可知他去了哪裏。”

“大人去了織造司。”

柳堅心下了然,仲廬去織造司大抵是為了查絲綢貪墨一案,他拱手道了聲多謝便騎馬上了路。及至城門旁,仲廬才勒停了馬對身邊的副將道:“秦副將,你先回營,我上次落了東西在仲府台那裏,得去取一下。”

副將應聲說“是”,而後便策馬出了城。

自從聽小廝說仲廬去了織造司以後柳堅心中便有了些不好的預感,織造司的司長畏罪自盡,現下織造司便落在了那群太監手裏,仲廬初來乍到,落到這幫閹人手裏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

柳堅心中越想便越是放心不下,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行至織造司,柳堅在江南駐守多年,軍功赫赫聲名在外,開門的小廝自然是認得柳堅的,他便也沒敢多加為難就把柳堅放了進去。

柳堅行至織造司大廳,朝著上茶的小廝道:“你去跟洪公公通報一聲,就說柳堅求見。”

“回柳將軍的話,實在不巧,公公今日不在府內,將軍若是有事還請改日再來吧。”

“哦?那他去了何處?”柳堅心中生疑,仲廬特地選在今日前來查案,定然會事前跟這群太監約定好時間才是。

那小廝滴溜幾下眼珠,吞吞吐吐道:“回柳將軍的話,公公......公公他去府衙拜見知府大人了。”

柳堅猛地一拍桌子,桌子微微晃**,杯中的茶幾乎灑出來一半,“你們這幫狗奴才好大的膽子,都騙到我柳堅頭上來了,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剛從府衙過來的。”

那小廝連忙跪地求饒,“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小的罪該萬死!”

柳堅站起身睥睨他一眼,隨即便闊步往後院中去了。果然如他所料,後院中圍了許多小廝,柳堅要往裏走他們竟不分青紅皂白跟柳堅動起手來,可柳堅是何等人物,他風卷殘葉般迅速將院裏的小廝都掃**幹淨,“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使的是什麽詭計!”

他來到廂房前猛地將門踹開,隻見仲廬被兩個太監鉗製在桌邊,桌上放了一張紙,看上去仿佛是某種契約。他後麵的**坐著一個衣裳稍許淩亂的女子,兩個太監守在門口,而太監頭子洪大嶽就坐在仲廬對麵。

門被哐當一聲撞開,洪大嶽被嚇了一激靈乍地拍桌站在,尖聲道:“是哪個王八羔子竟然踹我的門!!”

柳堅快步走到仲廬身邊,像拎小雞似的將兩個太監拎開,“仲府台,你沒事吧?”

仲廬驚魂未定,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這時屋子裏的人才看清來人正是柳堅,洪大嶽心知不好,連忙道:“柳將軍,柳將軍別誤會了,這新來的府台大人借查案一事要對玉娘不軌,正好被我們撞見,我們才......”

“住嘴!”還不待洪大嶽說完話,柳堅便喝住了他。柳堅瞥一眼桌上的保證書,大抵內容是要仲廬承認今日對玉娘欲行不軌,因而賠償她多少多少錢之類的內容。

這個玉娘乃是死去的織造司司長的娘子,他今日一旦簽下這保證書就相當於是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中,絲綢貪汙一案不知道牽動這浙江多少官員的利益,一旦仲廬查出的真相對這些人不利,恐怕在他將真相呈上禦前之前這保證書便會四處傳遍了。同織造司司長的未亡人扯上關係,不管他以後查到什麽便都不可信了。

柳堅一把將這保證書捏在手中,幸好仲廬還未來得及簽字,他轉頭朝洪大嶽厲聲道:“你自己看看外麵圍了多少人!你那鬼話留著騙別人吧,我可不吃你們這一套。”

洪大嶽眉頭緊皺,柳堅駐守江南多年,雖說人在軍中,可是對江南官場上這幾股力量和形勢摸得是一清二楚,又加上身手不凡,他今日若是鐵了心要幫仲廬,恐怕這事還真是不好收場。

洪大嶽將眉頭一鬆,“柳將軍,聽聞前線最近很不安生,沒想到柳將軍還有閑心來管這等閑事。”

“你們算計朝廷命官,既不是小事也不是閑事。”

“柳將軍!”洪大嶽驟然提高音量,“前線大戰一觸即發,今年青黃不接糧食所收無幾,你向朝廷上奏軍中缺糧少餉,此事可都得這浙江的官員為你奔走。”

柳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看來這絲綢貪汙一案背後牽扯的官員還不少,這背後的力量就算是他柳堅也不一定能撼動。

柳堅便強忍著屈辱,話裏有話道:“洪公公,我看你是真糊塗啊。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你今日動的可是陛下欽點下來的人,官場裏的人官官相護,個個不同同門便是同鄉,而你們東廠是為誰辦事?你們背後唯一能靠的人是誰?這還需要我來提點你不成。”

東廠自然是為皇帝辦事,皇帝派東廠的太監下放至省,原本就是作為自己監管各處官員的耳目,而一旦皇上知道自己的耳目有了別的想法,自然也就沒有必要留下這些人了。而這些太監當初也是利欲熏心才牽扯到此案中來,如今做出脅迫朝廷命官的事也不過是窮途末路、負隅頑抗罷了。

柳堅拋去自己的軍功不說,父兄在朝中也都是聲名顯赫的武官,得罪他自己絕對撈不著什麽好處,洪大嶽還是忍了這一時的不痛快,決計下次再找機會對付仲廬。

“柳將軍哪裏的話,司長生前對我們多有照顧,看到他的未亡人受欺,我們也不過是一時著急而已。既然柳將軍想帶仲大人走,這個麵子我們自然是要給的。”

柳堅瞧也不瞧他,拉起仲廬的手腕就往外走,仲廬滿眼憤恨地死盯著他,雙眼布滿紅血絲。

兩人來到織造司外,仲廬還被氣得渾身發抖,他一身的文人風骨,哪裏受過這些屈辱,“柳將軍,你相信我嗎?我沒有做那種不堪之事。”

“我相信你。”柳堅一點都未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