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久等

柳堅及時醒過神來,翻身下了馬,客套的聲音中是掩不住的顫抖,“仲府台,幸會。”

“柳將軍,我可算等到你了!”仲廬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禮,眼中滿是感激與欣喜,行動上卻十分彬彬有禮。

沈歸舟從未見過葉星闌這一麵,一時間卻覺得他這樣也出乎意料的可愛。

柳堅不自覺淺淺笑著回了禮,話裏有話道:“久等了。”

仲廬上前握住柳堅緊實的小臂,抓著他往前走,邊走邊道:“我去杭州府上任,五日前路過此地,誰知前方山穀兩邊卻盤踞著兩方蠻民,一直搏鬥至昨日夜間才歇下來。我今晨原想帶著人馬過去卻奈何他們又開始了惡鬥。此去杭州府此山穀乃是必經之道,我也是實在束手無策才求助於柳將軍。”

仲廬雖說才高八鬥年少有為,但畢竟是個沒習過武的秀才,初次調離京城就遇到這番險事便不由得慌了神。柳堅見他心有餘悸的模樣,心中便不由得柔軟了幾分,“無事,我來了。你告訴我他們大約有多少人。”

仲廬雖是第一次與柳堅見麵,卻莫名覺得這人親切又可靠,就仿佛已經同他認識了許久一般,“他們約莫有兩三萬人,我遠遠看上一眼竟是個個高大勇猛身姿矯捷。”

話畢,身後不遠處的軍隊中卻傳來一陣嗤笑,有校尉開口喊道:“仲府台,你回頭看看我們,哪一個又不是高大勇猛身姿矯捷?”

語畢,又引來眾人一陣笑聲,仲廬極少同這幫武人打交道,自然不解其意。直到此時,不知是誰說了句,“在你們這些秀才眼裏怕不是個個都是驍勇善戰哈哈哈!”

語畢,眾人便笑開了。

柳堅眉頭緊緊鎖著,麵上的表情陰鬱地像要滴出水來,他橫眉一掃一記眼刀掃過所有人,隊伍中瞬間鴉雀無聲,安靜如初。

柳堅轉過身高聲喝道,“這位是聖上欽任的杭州知府,府台大人!是我都要敬重三分的人物!你們一個個這般無禮,視尊卑為何物!?視軍紀為何物!?真以為打機幾場勝仗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柳堅訓斥完畢,林間落針可聞,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就連仲廬莫名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秦副將!把剛剛帶頭說話的,大笑的都給我拉出來打上三十鞭!你親自打!另罰一個月俸祿。”柳堅話畢,又轉頭指了指兩邊的騎兵,大聲道:“這兩隊騎兵跟我和府台往山穀走,剩下的原地歇息待命。”

話剛說完便有個士兵將柳堅的馬牽了上來,柳堅接過韁繩,方才麵上的冷峻悉數融化,臉上又換上溫和的笑意,對仲廬道:“我先去看看地形,要先找個絕佳觀戰點才行。”

“好。”仲廬像是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隻轉身吩咐人將自己的馬也牽了過來。

兩人打馬上前並肩行著,兩隊騎兵跟在後麵,長長的隊伍中沒有人說話。仲廬依舊是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樣,柳堅看穿他的心思,說道:“仲府台不必介懷,軍隊講究的是令行禁止軍紀嚴明,這些士兵本就欺生,平時野慣了誰也瞧不上,現下在知府大人麵前也敢放肆了。我現在不教訓他們,到了戰場他們就是去送命的。”

仲廬勉強笑笑,“是,柳將軍治軍有方,仲某自然佩服。”

柳堅忽然笑開,轉頭命令道:“斥候,去看看,給我找個絕佳觀戰點!”

“是!”斥候應了命,便策馬跑向了前方。

那斥候果然替柳堅找了一處絕佳觀戰點,仲廬果然沒說錯這些村民果然個個高達勇猛身長七尺,甚至比軍中的許多將士個頭都要大。最讓柳堅詫異的是他們手中分明沒有武器,隻是拿著鋤頭釘耙竟也打了個勢如破竹落花流水。

柳堅問道:“仲廬兄,可知他們是因何惡鬥?”

仲廬答道:“這兩天派人打探到了,今年鬧饑荒朝廷發了賑災糧,右邊這個村子拿的多一些,左邊這個村子就不願意了,如此便起了爭執。”

“這種事不是為何不找官府卻要在此私鬥?”

“說是找過官府了,應當是跟官府說不通,便私下采取了武力私鬥來解決。”

柳堅點了點頭,心下已經了然,他朝仲廬笑道:“仲廬兄先回去歇息,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開始埋鍋做飯了,等飯做熟了,這邊的問題我就解決了。”

仲廬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片刻又歸於平靜,若是別人說這話他定然覺得那人是在說大話,但不知為何柳堅說這話他卻覺得十分可信。

仲廬打馬回營隔了一段距離就聞見了飯香,他索性下馬去看士兵做飯去了。做飯的士兵瞧見他,心裏覺得莫名其妙,麵上卻也不敢說什麽。

當然了,仲廬目不轉睛地盯著士兵添柴炒菜,其實他倒不是真的好奇那菜是如何燒的,隻是柳堅同他說等飯燒好了他就回來了,他便莫名生出些期待來。

夜色的帷幔緩緩從天幕降下,菜將將燒好,柳堅便帶著兩隊騎兵回來了。隻見他翻身下馬將韁繩順手遞給牽馬兵,這時仲廬朝他迎了過來,步履匆匆,衣角的薄紗被晚風輕輕吹起。恍惚間,他仿佛看到許多許多年前葉星闌踏著月光大步流星向他走來將他攬入懷中,附在他耳邊輕喚他“卿卿”。

鼻尖乍然一酸,反應過來時仲廬已經站在了他麵前,柳堅深深地望著他,他就站在他麵前,可他望向他的眼神裏卻飽含著思念。他伸出手想將他一把摟住,可理智卻又讓他克製地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臂膀,“仲廬兄不必擔憂,前方的路障我已掃清,仲廬兄隻管上路赴任就是。”

“這麽快?”仲廬麵上滿是詫異,“將軍好謀略,敢問柳將軍是用什麽方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說服了那幫惡民?”

“不敢當隻是碰巧而已,他們沒有糧食吃不上飯,而我沒有足夠的兵力上戰場。他們參軍我給他們發軍晌如此便是兩全其美了。”

“啊......”仲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柳堅問道:“怎麽,你不相信我能馴服他們啊?”

“沒有沒有,柳將軍的鐵腕我自然是相信的。”仲廬的喉結上下滑動一下,“我在此地已經耽擱了五日,恐怕等用完飯我就得即刻啟程了。”

柳堅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為何不等明日天亮了再走,此去一路山多河深,如此星夜兼程我擔心你仲府台再遇到危險。”

聞言,仲廬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自己的眼神,自己與這人分明是初次見麵,可這人對自己的關切卻真摯地如至親一般,這讓他心底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聖上吩咐兩月之內必須要查清製造局的貪墨絲綢一案,我來的路上已經耽誤一月有餘了,得抓緊些了。”

柳堅有些犯了難,他思忖片刻才道:“我派秦副將和一隊騎兵護送你去,我得留在此地征兵,這件事經別人之手去辦我實在不放心。”

“柳將軍不必如此的,我有朝廷撥給我的護衛隊就夠了。”

“他們跟著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