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情分

沈歸舟將那個一直帶在身邊的紫色線團留給了阿至,而後便踏上了尋找時空境的旅途。

夏日炎炎,蟬鳴在林間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煩意亂,月色流光皎潔,蒼耳毫無睡意便推開了籬笆門沿著門前的小徑走了出去。

沈歸舟已經走了一月,也不知他有沒有尋到時空境,蒼耳幾乎每日都帶著葉可傾去妖王殿看阿至,蒼耳不會逗小孩,但葉可傾卻意外地跟阿至玩得很開心。兩個小孩能玩到一起,鄭子菁和蒼耳也就輕鬆了許多。

阿至很機靈,長得也很快,才短短一月已經開始牙牙學語了,有時蒼耳也會替沈歸舟覺得可惜,也許他再多待一個月就能聽見阿至喊他爹爹了……

不過也許他若是真的聽見阿至喊他,會更舍不得吧。

蒼耳背著手,腦海裏的想法一茬一茬地往外冒,月色忽然掩入雲中去了,耳邊傳來窸窣的響聲,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

蒼耳的腳步頓在原地,眉心不自覺擰成一個川字,他清了清嗓子,“出來吧。”

一陣夜風拂過,竹影憧憧搖曳,竹樹後走出一人,那人依舊一身錦衣華服、貴態雍容,那人淺淺吐了一口氣,才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於錦。”蒼耳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眼中滿是防備,“你來此,所為何事?”

“一定要有事才可以來嗎?”於錦緩緩朝他走近幾步,“我想你了,想來看看你,這也不行嗎?”

“別說這種話。”不知為何,蒼耳心中竟生起了一股嫌惡。

於錦的眸色暗了幾分,他腳步頓在原地,竟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你還說要報我的恩,你就是這樣報的嗎?”

蒼耳往後退了幾步,和於錦又拉開些距離,“你可能不知道,我此前昏睡了一場,從前的事,我都記起來了。”

於錦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還不待他說話,蒼耳便繼續開口了,“看來你很需要我將話挑明,你受靈霄指使,引誘時謹抽出情魄為你們所用,我去救他之時你卻不知為何對我一眼入心,竟耍了詭計將我重傷抽掉我的記憶讓我成為你掌中的玩物。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是我的恩人……真是可笑至極,愚蠢至極!”

“可是可是……我那麽做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我隻是想讓你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是想傷害你,我也不想騙你,可是你瞧不上我,如果……如果你願意愛我,我也斷不會出此下策。”於錦慌忙解釋著,有些語無倫次,胸腹一下一下地起伏著,氣息都是紊亂的。

蒼耳始終擰著眉頭,顯然於錦這番話根本說服不了他,“如果說你傷害我是為了把我留在身邊,那你傷害我的朋友,為的又是什麽呢?”

“我是有苦衷的,前些日子我在天庭還救了他,是我保住了他的孩子,你不信你讓他來跟你說。”

“壞事做盡你能有什麽苦衷,你給靈霄當牛做馬不都是你自己選的嗎?你既想飛黃騰達又為何不敢坦**一些?你如今對我說這些話,還指望我相信你嗎?”。蒼耳嗓音中沒有一點溫度。

“我沒有騙你,這是真的”似乎是急於證明自己的話,於錦不自覺提高了音量,“我沒有撒謊,你為什麽不信我!你讓沈歸舟來跟你說,你讓他來跟你說啊,他欠了我的,你帶我去找他。”

“閉嘴!”蒼耳厲聲道:“不要再讓我從你的口中聽見他的名字!”

“那我們……那你……再也不想見我了嗎?”即便於錦不願意承認,但他也知道蒼耳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了。

蒼耳幾乎沒有猶豫,淡淡吐出一句,“我再也不想見你了。”

於錦的眼眶刷一下就紅了,他邁步上前拉住蒼耳的手臂,慌忙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別這樣,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跟天庭扯上關係了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和你的朋友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壞,我改,你不要不見我……好不好……?”

蒼耳卻一下甩開他的手,“往日的事我不追究,便已經是我最大的情分了,你走吧。”

眼淚啪嗒啪嗒地從臉頰滑下來,於錦是真的慌了神,心髒開始狂亂地跳了起來,他胡亂抹了兩把眼淚,而後拉過蒼耳的手,“走,我們去找沈歸舟,他答應了我的。我保全了他的孩子,他總會替我說句話的……”

蒼耳卻站在原地巋然不動,任由於錦拉扯著他。

於錦幾乎是在懇請他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帶我去見沈歸舟吧,好不好?”

沈歸舟這個名字現在對於錦而言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他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好像隻要沈歸舟肯開口替他說話,蒼耳就會回心轉意一樣。

蒼耳有些疲憊,隻無奈道:“沈歸舟已經走了,他不在這裏了。”

“走了……?”於錦錯愕地抬起頭來,不敢相信道:“他怎麽會走了呢,那你告訴我他去了哪裏,我去找他好不好……?”

“他去了天涯海角,我也找不到他了。”蒼耳輕歎一口氣,緩聲道:“你說了救了他保全了他的孩子,我願意最後再相信你一次,但是這並不會改變我的任何想法,就算你這次救了他,也改變不了你曾經傷害了我們的事實。這是於事無補的,你能明白嗎?”

於錦的鼻子酸得皺成一團,如果蒼耳是在凶他在罵他,他可以理解為這個人隻是在生氣,隻是言不由衷地在說些氣話;但那人冷靜又理智,耐心地同他講著他們之間是如何的不可能了,就像清水滴石,雖然溫柔輕緩,卻依舊有擊潰石頭的力量。

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從心底湧來,他勉強能無聲地克製住,可能他太難過了,那滔天噬海的絕望朝他淋頭澆來,身上開始忍不住發抖,終於,他還是放聲痛哭了起來。

顧不得什麽麵子不麵子了,若是再不痛哭一場,怕是真會被這情緒逼得窒息。

蒼耳也是個狠心的,隻任由他蹲在一旁低著頭痛哭,卻一語也未發。

過了半晌,於錦的情緒才勉強緩和過來,理智逐漸回籠。這時,他卻忽然感覺頭頂傳來一陣溫暖,是有雙手在撫摸他的頭。

於錦的心髒忽然又劇烈的跳起來,是不是,他心軟了。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是不是。

於錦緩緩抬起頭去看,動作十分輕柔,就像是害怕驚醒了這場夢一般。

可他抬頭,卻對上一個混沌懵懂的眼神,那是一雙溫婉柔和的女人的眼睛。

“可傾,你怎麽跑出來了?”蒼耳上前將葉可傾拉至自己身邊。

於錦的眼神死死盯著兩人拉著的手,他雙目充血眼圈漲得通紅,像個嗜血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