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門外逍遙綠野鄉(續)

第1175章門外逍遙綠野鄉(續)

一個多月之後,作為中原腹地的最東端陸地,膠東半島的登州蓬萊縣境內。在吹拂著旗幟和衣衫呼呼烈烈的海風,與賣力的鼓吹聲之中,當年隋唐梁超跨海東征高句麗所在的曆代題記碑文旁,一塊新的題留石碑也正在被樹立起來。

上麵赫然是太平都督府所推行的簡體字所書: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二十抱此誌,五十猶臞儒。

大散陳倉間,山川鬱盤紆,勁氣鍾義士,可與共壯圖。

坡陀鹹陽城,秦漢之故都,王氣浮夕靄,宮室生春蕪。

安得從王師,汛掃迎皇輿?黃河與函穀,四海通舟車。

士馬發燕趙,布帛來青徐。先當營七廟,次第畫九衢。

偏師縛可汗,傾都觀受俘。上壽大安宮,複如正觀初。

丈夫畢此願,死與螻螘殊。誌大浩無期,醉膽空滿軀。

卻是源自後世陸遊的《觀大散關圖》。在這個時空的作者就變成了周淮安,而名字也成了《觀臨海國》。當然了,負責書寫成文字的則是由當代號稱書畫詩三絕僧的貫休。畢竟,周淮安對於自己的書法水平還是心裏有數,也不想因此帶壞後世的風氣。

接下來有機會的話,周淮安還打算循著祖龍和人妻曹的足跡,到當年魏武帝留下的碣石碑旁去留下足跡的印記,甚至就用來傳世和揚名的候選作品,都已經在暗中選好了多首,就等著應景放出來。

這也是周淮安這一個多月來貫穿河南道全境,行跡踏遍了一府二十九州的巡遊過程當中,所不斷在遇到的曆史名勝和古跡典故時,作為有感而發或是應景唱和;而逐漸放出來的諸多傳世詩篇和經典辭賦之一;不然也許以後就沒有這種機會了。

因此陸陸續續的積累下來,居然也有好幾十首不同風格和內容的作品,再加上隨行的羅隱、陸龜蒙、皮日休等當代大家,或又是韋莊、韓偓、杜荀鶴、杜光庭等近年湧現的新秀之輩,由此唱和和題跋的作品,更是數倍於此。

因此,作為隨行記錄的參事廳成員,已然有人在請示要講這些收集起來的作品,在巡遊結束之後匯編成為一部《東巡萃選集》,作為日後太平督府各種刊物上選載的題材,乃至更進一步出版發行的詩集。

周淮安對此自然無不可了,還是特別交代絕對不準巧立名目攤派下去,或是變相指定公職部門購買;第一批也不要刊印太多,一切聽從民間喜好自便,再決定是否擴大發行和翻印的規模;好歹也是新朝之主了,自己捧自己臭腳這種事情還是算了。

而在走馬觀花是的巡遊和接見之間,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收獲和發現,雖然未必都是正麵的內容;比如至少就遇到了兩起企圖攔路告狀的事件,以及若幹次在人群中嘩眾取寵式的上書;也順便查出了幾起大小不等的貪墨、舞弊和濫用職權的案件。

畢竟是新占領的地區,又是曾經藩鎮割據的重災區;因此,就算是釜底抽薪的相繼把那些將門、世兵,幾起相關人等給遷移和編管於異地他鄉;但是架不住民間還有一些舊時代的遺毒或者說殘留影響,比其他地方更加明顯一些。

比如散入鄉野蟄伏起來的殘兵敗卒和隱匿身份而進行投機的胥吏官屬,都給重新建立的政權和統治秩序帶來不少瑣碎的麻煩和問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擴張過快的人手短缺,導致基層人員相對缺少經驗和事務不精、怠慢輕疏、審查不嚴等問題。

但是太平軍政權架構下的糾錯和造血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因此隻要撐過了這段或長或短周期,從其他統治秩序已經成熟的地方鍛煉出來的人手,相繼充實到位之後相應的問題也不再成為問題了。

因此,就當碑文在一片當地士民百姓熱鬧非凡的觀瞻之下,被立起來的同時;已經身處在另一個相對僻靜處的周淮安,注意力卻是很快就轉到了,抵達登州海邊的另一番餘興節目當中去了。

這是一處蒼翠欲滴的山丘環抱之中的幽靜峽灣;內裏是成群海鳥盤旋瀝瀝的繁茂樹叢所遮護著。而在臨海的最外延灘如銀雪而海浪輕撫,遠處就是隱隱約約的沙門島(山東煙台的廟島)。

而相對於北地沿海普遍的亂石灘和亂石灘,這裏的海灘卻是有著少見細如粉塵的晶瑩沙粒所構成。在澄澈如碧洗的海水層層從屬愛和浸潤之下,赫然在明媚燦燦的陽光映照和水波**漾反射下,呈現出了仿若虹染一般的五顏六色變幻。

風光如畫的景致當中,陽光、沙灘、海浪,當然還有作為秘密決勝武器和驚喜——各式量身定製泳裝展示秀之下,充斥著純真和青澀、青春與矯健、嬌嬈與豐腴之美的,各色動如脫兔或是跌宕起伏的美好事物。

無比實在催促著周淮安就此徹底放開身心,迫不及待衝上前去追逐嬉戲、上下其手期間,乃至是興之所至就席天慕地的回歸原始和純真,就此在含羞嬌嗔之間解開彼此的道德和禮教束縛,各般花樣的龍戰於野的樂在其中。

當然了,到了晚上的海鮮大餐也是頗為事宜周淮安的胃口的;至少相比那些淺嚐即止而還在修養當中的大小女人們;他可是隻離開廣府之後,也有好幾年沒有嚐過現撈現做的生猛海鮮滋味了。

雖然以他的權勢地位,其實完全可以做到四季時鮮供給不斷;但是就很容成為新政權內部上行下效、勞役和浪費民力、過度使用公器的風氣開端;僅僅就是為了一點口腹之欲的需要,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因此,現如今在登州近海所捕撈上來的鮮活水產,雖然在肉質上不及南方海產的細膩鮮甜;但是卻有一種北地物種所具有的粗狂和緊致,而且個頭和體型上也是更勝一籌;因此很容易就通過燒烤烹煮煎炸做出一大桌的席麵來。

諸如蛋焗青娥、蒜蓉扇貝,肉灌響螺,金銀豚膾、青蟹三吃(清蒸、酒醃、油煎)、蝦雙爬(對蝦和爬蝦取肉裹蛋)、蠣苔羹和烤蠣黃、油爆刺參、石花拚蟄;還有充滿當地特色的肉末海腸和韭黃海腸。

而主食則是用煎魚餅和炸蝦丸,還有蟹膏、蝦子和魚白三鮮,與栗、糜、糯三穀熬煮而成的湯頭粥。吃的周淮安視野裏許久沒有動靜的能量條又漲了那麽一點點。

當然了,因為白天玩嗨了太過疲累的緣故,晚上周淮安也難得秋毫無犯的隻是左擁右抱的休息了一整晚;待到天明時分之後依舊是賴床不起,隻能由周淮安自己起來乘著清早的浸涼,處理一下登州城內掩人耳目的行帳,轉送過的重要公務和消息。

而自己東巡離開的這段時間,也正好檢驗一下督府的享有運作機製和係統,在來自上層意誌所主導的因素,被變相延遲和減少之後,是否還能夠保持基本運轉的良性循環,又是否能夠在製度和架構的約束、製衡之下,及時發揮出自我維護的主觀能動性來。

至少,在最終走上那個至高位置之前,還有一段緩衝時間可以作為試錯和改進的機會;但是在此之後任何想要大刀闊斧的改動和修正,那就無疑是類似動搖國本一般的連鎖反應了;因此,此時難得偷閑的周淮安心情還是相當寬鬆和愉悅的。直到看到一份急件。

“什麽,李嗣源死了,還是十多天前就被人刺殺的?”

躺在靠椅山有些漫不經心的周淮安,突然挑起眉頭道:另一個時空線上的後唐明宗,就這麽死於非命了?然後繼續看下去才知道,根據城內逃出來的幸存舊部所稱,他居然是死在了一個女人的手中;

作為不得人心卻又掌握了真定府的外來勢力,他的日常可謂是極其小心和謹慎的。不但長時間呆在趙王宮和軍營駐地兩線之間,還從來不讓趙王王鎔離開自己百步之外;還因此為由頭剿滅和破獲城內王氏餘黨,數次想要救出和劫奪王鎔的圖謀;順勢殺掉並抄滅了好幾位王氏的重要部屬。

但是他日防夜防卻是防不住來自身邊的陰謀。在城內某種力量的合力之下,通過他的部下之手將一個頗有姿色女子送到了李嗣源的身邊;然後一個多月後這個女人就有了身孕;這對於已經年近四旬卻未曾所出的李嗣源而言可謂是天降之喜了;然而,這就成為了悲劇的由頭了。

因此這個女子乃是因李嗣源所部晉軍而破家滅門、血海深仇的幸存者;在李嗣源對她放下心防而許諾取為正室的那一天,她就毫不猶豫的用外間遞送進來的藥物,在自己的飲食當中下了毒就此一屍兩命;而李嗣源也在當夜後吐血數升藥石無救而死在了天命前。

於是城內晉軍因此大亂不止,原本被壓製和清洗過的趙軍也乘機起來反水作亂,自此於城內街市之間攻殺不休;更又亂兵潰卒在城內殺人放火抄掠富戶,被波及士民百姓家無算而死傷累累。因此,當第一支太平軍的先遣人馬抵達真定府城下的時候,卻是迎頭撞上了同樣聞訊敢來的另一隻趙軍。

然後,在接連衝突和遭遇戰數陣之後,又隨著各方趕來的後援變成了一場真定城下的意外決戰;以太平河北別遣軍(柴平部)、河陽軍、天平軍兩萬四千,對陣趙將李宏規為首的來自成德鎮西四州(冀、深、易、定)傾巢而出的趙軍三萬餘,以及博州投奔的魏軍殘餘樂從訓部五千人馬;

在初期頭三天以冷兵器為主的斷斷續續戰鬥當中,無論是河陽軍和天平軍都難免露出疲態和劣勢;而隻能依靠少量太平軍所布設的車壘和火器陣列,來穩住陣腳而保持不至於出現大潰敗;但是當戰鬥打到第四天後,在野戰中一直處於被動守勢的太平軍柴平部,也終於抓住趙軍倉促來攻難免後方輸供不濟的些許破綻;

突然主動推翻不舍好的車陣營壘,反守為攻的投入了隱藏的兩個炮團和一團突騎;成為撬動戰局力量對比的關鍵。所以此戰之後,不但身為主將的李宏規被馬上流彈擊殺,樂從訓在亂軍之中就此不知所蹤,就連成德鎮尚在據守頑抗的西四州,就就此對太平軍所屬敞開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