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南憶夕,你沒死?!

67. 南憶夕,你沒死?!

南憶夕的背影清冷而決絕,不帶絲毫的感情。藍瑾瑜望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離開。

回到右相府,藍瑾瑜將多年珍藏的匣子拿了出來,伸手撫摸過那朵牡丹花,這朵牡丹花已經陪了他整整四年,每當他覺得失意彷徨的時候,都會拿出這朵牡丹花,來追憶南憶夕如花的笑靨。

將桑零花取出來,僅僅是一瞬間,那朵寫著藍瑾瑜的名字的牡丹花就已經枯萎,如同他和南憶夕之間的愛情一般,其實早就應該枯萎。

藍瑾瑜望著這一幕,眼中帶著幾分失落。輕輕合上匣子,放回原處,又將桑零花放在袖袍裏麵,神色如常的離開的書房。

而一直隱在一邊的南秀琴看到這一幕,卻是十分詫異。

其實藍瑾瑜留著南憶夕留下的牡丹花並且把它裝在匣子裏麵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心中雖然怨恨,可是因著對藍瑾瑜的愛,她隻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心裏麵對南憶夕卻是越發的恨了,可惜南憶夕已經死了,她就算恨也做不了什麽了。

藍瑾瑜對這朵牡丹花一向極為重視,甚至瞞著她不讓她知道,這四年來,他時常偷偷一個人來看這朵牡丹花,甚至為了保存這朵牡丹花花重金問尹流光買來了桑零花,如今他又是為何要將桑零花取出來?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想要將桑零花送人。到底是誰會讓他願意將桑零花交出去呢?這個人又和他是什麽關係?

南秀琴心中滑過一絲不安,直覺告訴她,藍瑾瑜似乎是想要將這桑零花送給喜歡的人。

她在他身邊整整四年,就算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依舊無怨無悔的對他好,可是他貌似對她很好,但看著她的時候,從來不會真正的將她看在心裏麵!

她一直以為他的心裏麵隻有南憶夕,她再怎麽樣也沒有辦法將南憶夕從他心裏麵趕出去,她恨南憶夕的同時也慶幸,至少這樣,藍瑾瑜一輩子都隻會有她一個女人。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讓南秀琴擔憂起來,難道說藍瑾瑜又愛上了別的女子,所以才願意將這桑零花送給她麽?不然他要取出這隻能保存花草的桑零花有什麽用途?

想到這裏,南秀琴邊一直在暗中盯著藍瑾瑜,發現藍瑾瑜避開隨從悄悄出門的時候,南秀琴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南秀琴一直遠遠的跟著,而藍瑾瑜本是文狀元,功夫並不怎麽樣,心中又在想著關於南憶夕的事情,因此也並未察覺到南秀琴一路跟著他。

藍瑾瑜到的時候,南憶夕正坐在屋子裏麵喝茶,因著藍瑾瑜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就沒有在蒙著麵紗。

茶還是熱茶,在屋子裏麵氤氳出一層淡淡的水汽,南憶夕的臉在朦朧的水汽映襯下顯得更加神秘而絕美,就連一雙烏黑的眸子在水汽的熏染之下也仿佛變得柔和,她的唇角勾著恬靜的笑容,顯得慵懶而愜意。

藍瑾瑜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微微愣住,那一瞬間,他仿佛又看到了從前那個溫柔嫻淑的南憶夕,而不是魔宮宮主瓊珞。

“來了?”南憶夕淡漠的挑眉,烏黑的眸子一瞬間泛開精光,唇角的笑容也變得冷冽而妖嬈。

藍瑾瑜微微一怔,唇角泛開苦澀的笑容,她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南憶夕了,不是麽?信步走到南憶夕的麵前,藍瑾瑜從袖子裏麵取出桑零花,溫和中帶著幾分苦澀說道,“你要的東西。”

南秀琴此刻放說服小二將她放上三樓,偷偷躲到門邊上偷聽。藍瑾瑜偷偷摸摸拿著桑零花來天香樓,竟是為了將它交給魔宮宮主?!

想起魔宮宮主那雙與南憶夕相似的眉眼,想起藍瑾瑜望著她的舞姿失神的樣子,南秀琴心中仿佛有千萬種情緒在翻騰,她死死的盯著那扇門,全身都忍不住在顫抖,恨不得立刻衝進去。

可是她又害怕她當場揭穿藍瑾瑜,會讓她多年以來苦心維持的恩愛假象都破裂。望著那扇門,眸中漸漸泛開赤紅,南秀琴的手指一點點掐入手掌,既然她對藍瑾瑜的好藍瑾瑜都看不到,那麽索性就來個魚死網破吧!

南秀琴還沒有來得及推開屋門,屋門就已經自動打開了,南憶夕紅色的袖袍在空中翻飛,她的眸中含著幾分冷冽,悠悠說道,“閣下在門口站了這麽久,是想做什麽?!”

話音剛落,南憶夕和南秀琴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微微一愣。

南憶夕早就已經察覺到了門口有人,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南秀琴,她的眸中閃過一道寒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饒有興致的望著南秀琴。

南秀琴的震驚之色更濃,她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望著南憶夕,眼前站著的人是誰?!一襲紅衣,這般冷冽張揚的氣度,除了魔宮宮主瓊珞還會有誰?可是她的姿容為何和南憶夕如此相似?天下如何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難怪她會覺得她的眉眼和南憶夕相似,難怪她的舞姿會令藍瑾瑜震撼,難怪她對他們有著那樣的敵意,難怪她要一直以輕紗覆麵!

“南憶夕,你沒死?!”千言萬語在南秀琴的心中湧起,最後化作這一句飽含了震驚和恨意的話。

南憶夕雖然未曾料到南秀琴會突然出現,不過既然她都已經看到了,她也不想再瞞著什麽,反正南海也就快要覆滅了,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一切了。

“嗬,四年不見,三妹倒是還認識我?”南憶夕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眸中含著三分諷刺七分恨意,勾著一抹妖嬈的笑,淡定自若的應道。

南秀琴聽到南憶夕親口承認,眼中更是錯愕不已,她看了看南憶夕又看了看藍瑾瑜,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望著藍瑾瑜問道,“你早知道是她對不對?!你一直都還沒有忘記她!”

藍瑾瑜也沒有想到南秀琴會偷偷跟蹤他,因此看到南秀琴的時候,他也吃了一驚,如今聽到南秀琴的質問,他更是有些不悅,蹙了蹙眉頭,冷聲說道,“秀琴,你胡說什麽呢?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瓊珞就是憶夕。”

“憶夕,說的真是親熱啊!”南秀琴聽到藍瑾瑜的話,眼中滑過一絲嘲弄,語調越發的尖刻起來。

南憶夕沒有死的事實如同一個晴空霹靂,將她這麽多年來的堅持全部都打碎。一直以為南憶夕已經死了,就算藍瑾瑜不曾忘懷,也已經沒有用了。可是現在,南憶夕居然好端端的活著!

聽著南秀琴尖刻的話語,藍瑾瑜的眉頭蹙得越發的緊了。當初他之所以娶南秀琴本就隻是為了追逐權勢而已,他對南秀琴本就沒有幾分真心,因著南秀琴對南憶夕的欺淩以及她跋扈的脾氣,他對南秀琴更是沒有好感。

這些年來,他雖然對南秀琴很是包容,但是心中其實早就已經不滿南秀琴,加上現在又是在南憶夕的麵前,他更是覺得不能容忍南秀琴這般撒潑,於是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對著南秀琴幾乎嚴厲的說道,“秀琴!你到底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給我回去!”

“藍瑾瑜!”藍瑾瑜的嚴厲並沒有換來南秀琴的退縮,她反而更加尖刻起來,她尖聲吼出藍瑾瑜的名字,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仿佛想起來這些年貌合神離的心酸,她指著藍瑾瑜不甘心的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她,可是這些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是我啊!你現在居然為了她吼我?!回去?!我為什麽要回去!難道我要回去讓你們兩個人通奸麽!”

南秀琴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尖刻。南憶夕對此卻是不置可否,隻是平淡而漠然的望著南秀琴,緩緩開口說道,“你們若是想吵,就慢慢的吵。不過,本座可沒有閑工夫在這裏陪你們了。”

說罷,南憶夕拿著桑零花就準備轉身離開,卻被南秀琴擋住了去路,南秀琴麵色有些猙獰的望著南憶夕,眼中的怒火似乎要把南憶夕給燒死,她恨恨的說道,“南憶夕!你為什麽沒有死!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憑什麽出現在瑾瑜的麵前?!難道你還念念不忘,想要把瑾瑜從我身邊搶走麽!”

聽著南秀琴情緒激動的控訴,南憶夕隻是輕輕的笑了笑,眼中似有幾分憐憫幾分嘲弄,她唇角溢開戲謔的笑容,悠悠說道,“嗬,我對他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你抓不住他的心,也怪不得我。至於我為什麽沒有死,為什麽要回來,那自然是為了要你們的性命!”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南憶夕的眸中閃過一抹恨意,連帶著唇角的笑容也仿佛變得陰冷起來,綿綿的尾音帶著無邊的殺意,叫南秀琴也禁不住一愣,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瞪大眼睛看著南憶夕。

南憶夕對此隻是淡漠的瞥了一眼,施施然的和南秀琴錯開身去,在與南秀琴擦肩而過的時候,冷冷的說道,“我勸你還是好好珍惜這最後幾天吧!”

“南憶夕!你到底什麽意思?”南秀琴聽到南憶夕的話,不由覺得又驚又怒,她對著南憶夕的背影聲嘶力竭的喊道。

南憶夕卻是對南秀琴的話置若罔聞,甚至連腳步都不曾停頓一下,她一步步走著,每一步都綻放出一朵血色的妖蓮,帶著複仇的藤蔓,步步為營。

南秀琴見南憶夕走遠,卻還是不解氣。她的眼珠飛快的轉著,南憶夕方才說要取他們性命的話似乎不是在開玩笑,當年她可沒有少虐待和欺負南憶夕,如今她成了魔宮宮主,有著那樣的武功和地位,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難道說南憶夕以魔宮宮主的身份回到南海,就是為了複仇麽?!那麽現在天漠和西嶽都有意迎娶南憶夕,若是聯姻真的成功了,給南海帶來的怕不是盟友,而是滅亡啊!

越想越心驚,南秀琴甚至忘記了去指責藍瑾瑜,而是有些害怕的對藍瑾瑜說道,“瑾瑜,你說南憶夕回來,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場陰謀?!她步步為營,其實就是為了毀了南海?!”

“你在胡說什麽,憶夕怎麽會這麽做?”藍瑾瑜聽到南秀琴的話,想都沒想就不耐煩的反駁道。在他的心裏麵,南憶夕還是當初那個善良隱忍的姑娘,那樣的女子,怎麽會有如此狠絕的心思?

南秀琴聽出了藍瑾瑜話中的維護之意,原本已經稍稍平息的怒氣一下子又起來了,她氣得狠狠推了藍瑾瑜一把,尖刻的說道,“藍瑾瑜,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麽?現在的南憶夕早就不是當初的她了,她是魔宮宮主瓊珞!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藍瑾瑜被南秀琴推了一把,又聽到南秀琴的話,不由一愣。也許南秀琴說的沒有錯,南憶夕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她了。就憑她可以絲毫不手軟的殺了南芸涵,就足以見她如今的狠絕了。

張楚楚和南武自幼就利用南憶夕,最後更是狠毒的害死了她。而他又辜負了南憶夕的一片癡心,南秀琴和柳貴妃更是對她諸多欺淩。從前的南憶夕或許會隱忍,可是現在的魔宮宮主瓊珞卻不會,難道說,她回來南海,真的是一場複仇的陰謀?!

眼中閃過一抹驚懼,藍瑾瑜的眉頭緊緊蹙著,對南秀琴說道,“我立刻進宮,將這件事告訴皇上!”

南秀琴聽到藍瑾瑜如此說,知道藍瑾瑜必然是想通了。唇角不由滑開一抹嘲諷之極的笑容,藍瑾瑜還是這樣的自私,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就算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害了南憶夕,但他還是會去做。

他就是這樣自私的男人,她明明看的這樣清楚,卻還是深深的陷了進去。自從當初他一襲藍衣溫柔似水的對她說,不知公主可否願意同瑾瑜四處走走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

這些年來,縱然知道他不愛她,縱然知道他是這般自私的男子,她卻還是義無返顧的愛著他,甚至要可憐的利用著他愛慕權勢的自私來將他綁在她的身邊!

南憶夕回到了尹府,臉上也未曾帶麵紗。她的身份已經不需要遮掩了,如今被南秀琴知道了,她是肯定會將此事告訴南武的,就算今日南秀琴沒有來,以藍瑾瑜的性子,一旦他想通了她對他的威脅,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出賣她。

“瓊珞,拿到桑零花了?”尹流光遠遠的看到南憶夕走過來,唇角帶著溫和的笑容迎了上去,待到看到南憶夕走近的時候,他才愣住了。

一直覺得南憶夕麵紗下的臉一定是極美的,可是即便他曾經想象過千百次,卻也依舊描摹不出南憶夕的美哪怕分毫。眉若空蒙遠山上匯聚的霧氣一般清靈,眸若清澈潭水輕輕漾動的波光一般閃亮,鼻子高挺,唇若櫻花。

南憶夕的美無疑震懾了尹流光,但是真正令他怔住的卻是因為南憶夕的容顏像極了南胤。

即便南憶夕的容貌更加的柔美而精致,即便她的氣質更加的出眾而高貴,可是依然不可否認她幾乎同南胤一模一樣的眉眼。

“你。”尹流光怔怔的看著南憶夕,似乎為她的容貌而覺得驚訝。

南憶夕見到尹流光臉上震驚的神色,微微垂了垂眼眸,對尹流光說道,“我先去給小雪製作解藥,關於我的身份,我稍後和你解釋。”

尹流光雖然極為驚訝,但是也知道小雪的毒更加要緊,於是便點了點頭。看著南憶夕匆匆趕去小雪那邊的背影,尹流光的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世上怎麽可能有兩個人長的如此相似?!除非他們之間有著某種關係。

整個南海都知道,太子南胤和他的妹妹憶夕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雖然不曾見過憶夕公主,但是想必是像極了南胤的,可是憶夕公主早就已經在四年前死了,那麽瓊珞又到底是誰?她和南海皇室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牽連?!

南憶夕將桑零花入藥給小雪服下之後,又替小雪把了脈,確認餘毒已經清除,才替小雪關上門,去尋尹流光。

蠶毒雖然已經清除,可是小雪至少還要在昏睡上一個時辰,她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將事情和尹流光說清楚。

尹流光一直等在屋外,見南憶夕出來,便迎了上去。

南憶夕緩步行至庭院中心,站在夜色之中,襯得她整個人越發的飄忽,連帶著她的聲音也帶著幾分悠遠,她說,“你想必很奇怪,我為何和南胤長的那麽像?”

尹流光聽到南憶夕的話,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的直覺隱隱告訴他,他今夜似乎要聽到一個他從來不知道的故事。

果不其然,他看到南憶夕緩緩的轉過身來,半邊臉頰隱在陰暗之下,有著說不出的感覺,她雖是在笑著,可是眼中分明沒有絲毫的笑意,她一字字說道,“那是因為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南憶夕!”

南憶夕?!

尹流光豁然抬起眼眸,看向南憶夕的眼神多了幾分驚訝。瓊珞竟然是憶夕公主?!憶夕公主不是自由身體孱弱出不得宮門麽?她不是在四年前就已經病死了麽?如何會變成人人聞風喪膽的魔宮宮主?而瓊珞既然是南海的公主,又為何一直要隱瞞身份?

“我知道你心裏麵一定有很多疑問,包括我來南海的意圖,你想必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南憶夕看到尹流光眸中的疑惑,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悠悠說道。

她手裏麵根本就沒有魔宮寶藏,這一點尹流光怕是十分清楚的。而她之所以要住到尹府,她的用意,尹流光也不可能一點沒有懷疑過。

“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回到南海,是為了複仇?”尹流光聽到南憶夕的話,蹙了蹙眉頭,開口問道。

南憶夕的用意他自然不是不知道,隻是他一直以為南憶夕是因為洛玄淩的關係才來到南海,目的就是為了離間南海朝堂,造成南海的內亂,給東臨攻打南海邊提供便利。

可是聯係到南憶夕的身份,加上她對南海皇室的敵意,尹流光隱隱覺得四年前憶夕公主的所謂病逝並不是真正的病逝那麽簡單,而南憶夕既然隱瞞了身份,又做了這樣一係列不利於南海的事情,想必就是為了四年前的事情吧。

“事情怕是要從我五歲那年代替哥哥去東臨說起。”南憶夕聽到尹流光的話,也並不意外,尹流光的聰明她不是不知道,他能夠猜到她的用意,她一點也不意外,這也是為什麽她要選擇和尹流光說清楚一切的原因。

她想要尹流光了解她的立場和決心,當然,如果可以勸服他放棄與她作對,是最好不過了。

南憶夕從她小時候代替南胤去東臨一直講到她被幽禁深宮,被藍瑾瑜欺騙,被張楚楚毒殺。她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到仿佛隻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在月光的照耀下竟顯得有幾分柔和。

可是若是仔細看去,便可以看到深藏在她眸中的幽幽火焰。

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平靜的下來,南憶夕之所以可以這樣淡漠的敘述,那隻能證明,她對這些人已經沒有一絲情感,剩下的隻有無邊的恨意。

尹流光望著在月光下似笑非笑的南憶夕,突然覺得很心疼。盡管她敘述的沒有一絲波瀾,盡管她對那樣痛苦卓絕的事情都說的那麽雲淡風輕,但他還是可以體會到她心中那種絕望和痛楚,那種無助和自嘲。

他從來沒有想過,殺人不眨眼的魔宮宮主竟會是尊貴的憶夕公主,他也從來不知道,那個身體孱弱的憶夕公主竟然遭遇了這樣多的淒慘經曆,他更沒有想過,這樣狠辣決絕的瓊珞曾經是那樣隱忍善良的南憶夕。

“所以你和洛玄淩聯手,想要毀了整個南海麽?”尹流光聽完南憶夕的話,眼中帶著幾分疼惜幾分擔憂,澀聲問道。

他可以體會她曾經遭遇的那些痛苦,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他沒有立場要求她放棄複仇。可是南海畢竟是他一直以來所守護的,他說什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南海在他麵前毀滅。

看到尹流光眸中的擔憂,南憶夕隻是淡淡的移開了視線,尹家對南海的忠誠她不是不知道,想要讓尹流光背叛南海,怕是不可能。

“是。”南憶夕聽到她口中那個冰冷無情的字眼響起,她望著尹流光眸中的失落和掙紮,繼續說道,“我記得你曾欠我兩個人情。第一個人情你已經還了。現在我要你還第二個。”

“若是你要我背叛南海,那麽我隻能說,我做不到。”尹流光聽到南憶夕的話,抬眸望著南憶夕,一字字說道。

對尹流光的回答,南憶夕也並不意外。果然她和尹流光還是不得不走到對立麵。就算她不想,卻也沒有辦法。

“既然是這樣,那麽,尹流光,以後我們就是敵人了。”南憶夕的黑眸裏麵帶著冰冷和決絕,她望著尹流光,欺霜勝雪的容顏上沒有分毫的猶豫和起伏,語調冰冷而無情。

尹流光望著南憶夕決絕的神情,唇角不由溢開了苦澀的笑容。和他為敵,她真的連一絲絲的猶豫和掙紮都沒有麽?可是對他而言,最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和她為敵啊。

“真的非如此不可麽?我知道南海皇室的確負你良多,可是南海的百姓呢?他們是無辜的啊!你若是毀了整個南海,你要他們何以為家?”尹流光蹙著眉頭看著南憶夕,他就不相信南憶夕的心中沒有一點點的不忍心!

他相信他的直覺。南憶夕雖然看起來冷漠決絕,可是她還是有一顆柔軟的心的,否則她又怎麽會為了一個丫鬟那麽緊張?

聽到尹流光的話,南憶夕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那天下雪,南起站在雪中的身影。為了複仇,她真的要殺害那些無辜的百姓麽?

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南憶夕將袖袍一甩,冷冷的背過身去,不再去看尹流光,冷硬的聲音自空中悠悠的傳來,“我隻管討回南海欠我的。”

“南海皇室欠了你,可是南海的百姓卻不曾對不起你啊。瓊珞,若是你想要對付南海皇室,我可以幫你,隻要你答應保全南海。”尹流光聽到南憶夕冷硬的聲音,卻沒有錯過她眼中的猶豫和不忍,他對著南憶夕的背影說道。

尹家一直忠於南海皇室,但他真正要守護的,不是南海的皇室,而是南海的百姓。如今南海國勢危急,內憂外患,肯定不是東臨的對手,一旦開戰,怕是要生靈塗炭。

南憶夕既然和洛玄淩在一起,也許她可以改變洛玄淩的主意也說不定,隻要等到南海的政局穩定,也就不會再懼怕東臨了。

南憶夕聽到尹流光的話,微微蹙了蹙眉頭。她想對付的本就是南海皇室,她自然不會想要傷害南海的百姓,若是尹流光肯幫她,自然是再好不過。可是若是不毀了南海,東臨想要統一天下的第一步不就等於毀了麽?

“容我再想想。”南憶夕頓了頓腳步,她自然不想要看到生靈塗炭,可是她也不會因為憐憫之心而阻攔納蘭辰逸一統天下的步伐。

這天下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天下,就算她現在放過了南海,日後納蘭辰逸想要一統天下,戰爭還是不可避免的。殺戮和戰爭總是一直存在的,若想要真正的停止,唯有將整個天下一統,這大抵就是所謂的以殺止殺吧。

“如果你改變主意,自可以來找我。”尹流光也不想逼得南憶夕太緊,他隻是對著她的背影說道,同時他攏在袖子裏麵的手也緊緊的攥了起來,若是南憶夕不肯改變主意,那麽為了守住南海的基業,他隻有硬著頭皮與東臨一戰了。

畢竟他早就已經在東臨的戰馬上動了手腳,雖說南海如今的局勢堪憂,但是與東臨一戰,也並不是毫無勝算的。隻是若是他知道他所謂的戰馬上動了手腳,不過是納蘭辰逸的一場計謀,他會怎麽辦呢?

南憶夕煩悶的回到了自己的庭院裏麵,獨自坐在椅子上,任由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她的眸中帶著幾分掙紮。

“小雪的毒已經解了,憶夕還在苦惱什麽呢?”溫柔而寵溺的聲音,如同月光下流過的汩汩清泉一般,流入南憶夕的心扉。

納蘭辰逸穿著一襲白色的錦衣,立在月光之下,越發的出塵。他的眸子裏麵仿佛含著整個天下,又仿佛隻能看到南憶夕一個人。

“辰逸,若是東臨強攻南海,是不是會生靈塗炭呢?”南憶夕蹙著眉頭,絲毫沒有隱瞞心裏麵的想法,望著納蘭辰逸問道。

納蘭辰逸聽到南憶夕的問題,烏黑的眸子裏麵帶著屬於帝王的殺伐和冷漠,似是根本不在意一般,他悠悠說道,“自古以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道理憶夕不會不明白吧?”

南憶夕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納蘭辰逸的身邊。這個道理她怎麽會不知道呢?隻是要她親眼看著她自小長大的國家的百姓在戰爭之下顛沛流離,妻離子散,她還真是有些不忍心。

戰爭一旦打起來,死的便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萬的百姓,整個南海都會陷入一片水深火熱,她要的是這樣的結果麽?不是的。

“我明白。”南憶夕望著納蘭辰逸的側臉緩緩說道,納蘭辰逸的側臉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清逸絕倫,他的眸子也似乎更加的烏黑而閃亮,但是裏麵帶著的卻是徹骨的冷漠。

這便是屬於帝王的冷漠麽。他是注定要成為主宰天下的帝王的,那麽她隻好風雨兼程的陪在他的左右。

南憶夕內心掙紮而不平靜的同時,南海的皇宮卻是更加的不平靜。

“你說什麽?!魔宮宮主是憶夕?!”南武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立著的南秀琴和藍瑾瑜,眼珠子幾乎都錯愕的要掉出來。

怎麽可能呢?他那個一向溫婉而隱忍的女兒竟然是那張揚乖戾魔宮宮主瓊珞?可是南憶夕分明在四年前就被張楚楚親手毒死了,而他也在一邊看得一清二楚,鴆毒入口,怎麽可能還有活路呢?

“千真萬確啊!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臉,並且她也親口承認,她回到南海來就是為了報仇的!”南秀琴見南武似乎不相信她說的話,不由急了,對著南武急急的說道。

南武聽到南憶夕的話,臉上閃過一抹陰沉,眼中也充滿了焦慮和陰鷙。南秀琴說的如此信誓旦旦,應該不會有假,就算是南秀琴真的因為討厭瓊珞而胡說八道,藍瑾瑜也不可能跟著胡鬧,看來這事情是真的無疑了。

那麽也就是說,南憶夕非但沒死,還利用這四年時間接管了魔宮,而她回到南海來,就是為了報仇?!想起南憶夕狠辣的手段和他當年是如何對她的,南武不禁覺得脖子發涼,竟有些不自覺的戰栗。

藍瑾瑜見南武一言不發,眼中似有驚懼閃過,不由想起了南憶夕告訴他,當年她就是被自己的母後灌入鴆毒的,若不是她命大,若不是魔宮老宮主出手相救,南憶夕隻怕真的已經成為白骨了。

心中不由對南武有幾分怨憤,但是想到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全部都係在南武的身上,藍瑾瑜還是忍下了心中的怨恨,對南武溫和有禮的說道,“皇上,秀琴說的都是真的。南憶夕以魔宮宮主的身份回到南海,怕是居心不良。”

“那依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南武蹙了蹙眉頭,他也知道南憶夕回答南海定不是為了幫南海的,可是現在北漠和西嶽都等著她去和親,若是現在他和南憶夕撕破臉,豈不是同時失去了北漠和西嶽的支持?那南海要如何應付東臨的攻勢?

藍瑾瑜聽到南武的話,也不由犯了難。

現在的情勢,他們若是對南憶夕動手,怕是會同時引起北漠和西嶽的反感,可是若是不對南憶夕動手,那麽南憶夕到底會做什麽,怕是難以預料。

許是心裏麵還隱隱帶著一絲不忍,藍瑾瑜緩緩抬起眼眸,對南武說道,“依微臣所見,皇上不如開誠布公的宣布憶夕公主的身份,讓她認祖歸宗,這樣一來可以嚐試解開憶夕公主的心結,二來可以將北漠和西嶽知道憶夕公主與南海不可分割的關係。”

南武聽到藍瑾瑜的話,蹙了蹙眉頭,眼中閃過一抹思慮。若是現在宣布了南憶夕的身份,南憶夕和北漠、西嶽的聯姻就更加穩固,更有利於南海,而且依他對南憶夕從前的性子的了解,若是他下些功夫,把當年的事情都推到張楚楚的身上去,也許還是有轉機的。

“那就依愛卿所言。”南武思慮之後,對藍瑾瑜說道。

南秀琴一聽說南武非但不準備動手殺了南憶夕,反而還要讓南憶夕認祖歸宗恢複公主的身份,不由急了起來,她尖刻的說道,“父皇,南憶夕可不是從前的南憶夕了,她現在可是魔宮宮主瓊珞,您以為恢複了她的公主身份就能夠掌控她麽?您以為她會原諒我們過去對她所做的種種麽?!”

當初南憶夕跑去張楚楚的寢宮,之後張楚楚和南武就宣布南憶夕突然病逝,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是親眼看著南憶夕好端端的跑去張楚楚的寢宮的,怎麽可能無故病逝?這其中必有緣由,看南憶夕對南海皇室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她的死怕是和南武脫不了關係。

南武聽到南秀琴的話,也有些猶豫。畢竟他曾經見識過南憶夕的狠辣,見識過她拿絲綢勒住他的脖子差點要了他的性命,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

“正因為她現在是魔宮宮主,我們才更不能用強。皇上難道有把握殺了她麽?若是殺不了她,豈不是會把她推得更遠?若是讓她認祖歸宗,至少還可以緩和一些時日,不是麽?”藍瑾瑜聽到南秀琴的話,卻是蹙了蹙眉頭,眼中滑過一絲不耐,對著南武說道。

南武仔細思索了一下,覺得藍瑾瑜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穩住南憶夕遠比對付南憶夕要容易得多。南憶夕的身手他也不是沒有見到,在皇宮中簡直是來去自如,想要殺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北漠太子和西嶽翎王爺現在都在京城,若是他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的對付南憶夕,豈不是等於直接宣告和北漠、西嶽交惡麽?

“愛卿說的極是。朕明日便宣布憶夕的身份,叫她住回皇宮來。”南武眼中含著一絲精光,對藍瑾瑜說道。

南秀琴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不甘,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藍瑾瑜拉住手,藍瑾瑜在她耳畔說道,“秀琴,別再胡鬧了!”

南秀琴聽出了藍瑾瑜話中的不悅,知道她若是再說下去,也不一定能夠改變南武的決定,反而會引起藍瑾瑜的厭惡,因此她隻得不甘的閉上了嘴。

其實有時候,女人才是最了解女人的。南秀琴說的一點也沒有錯,現在的南憶夕再也不是當初的南憶夕了,就算南武和藍瑾瑜想要挽回,也已經沒有了挽回的機會。南憶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