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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15

仿佛舞台的帷幕被一舉掀起,開局!

右側沙發裏也伸出一隻白色的手,手背凸出猙獰的燒傷疤痕,一直延伸到袖口內,指甲開裂的手指尖推動黑棋小兵前進一格——黑兵,C6。

白兵D4。黑兵D5。兩兵正麵相攖。

白馬跳到C3。

D5黑兵斜行一步,將首出的E4白兵一口吃下。

灰白色的小兵被操控它命運的手緊緊捏在掌心,陰影中傳出一個沉悶的男人聲音:“Game Start!”

伊利諾伊州,芝加哥。

一架機身噴有FBI標誌的小型飛機降落在奧黑爾國際機場。艙門一打開,尚未走下舷梯,八月高溫便挾著熱浪撲麵而來。

“我恨所有季節分明,冬夏最高溫差超過70℃的城市!”羅布一邊用手帕擦著脖子上滲出的汗滴,一邊使勁向同事抱怨著,“是的,包括芝加哥,她的氣溫就跟酒吧裏妓女的臉一樣變化無常。”

站在艙門口的機組乘務員笑眯眯地回答:“你這麽說,這座友好的城市會哭泣的。其實二者也可以永遠笑臉迎人——隻要你口袋裏有足夠的美金。好了,歡迎來到世界的屠豬場、巨肩之城!”

裏奧接著走出艙門,因為氣溫實在太高,估計至少38℃,他沒有穿那套製服似的深色西裝,隻是用一件簡潔的白襯衫搭配煙灰色便裝西褲,連領帶都沒有係。

一身短袖休閑裝的李畢青尾隨他下了舷梯,機場水泥地反射的雪亮陽光令他不太舒服地迷起了眼,隨即一頂遮陽帽扣在了他的頭上。黑發的聯邦探員與前來接機的芝加哥分部同僚握了手,簡單寒暄兩句後,便為自己也架了一副遮光墨鏡。“能不能先送我們去準備好的住所?”

“沒問題,長官。”擁有巧克力色皮膚、高鼻梁和厚嘴唇,明顯混雜了白種血統的年輕黑人探員麥恩說,“住所安排在市中心,是一棟漂亮的兩層別墅,坐落在風景優美的密歇根湖畔,希望您會滿意。”

裏奧點點頭,又問:“附近有大學嗎,帶語言學校的那種?”

麥恩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略顯青稚的華裔男孩後,了然地回答:“最近的是西北大學芝加哥校區,校區就在市區中,生活非常方便,還提供晚校和周末深造班。”

“能為我辦理一份語言學校的入學申請嗎,學生資料我明天給你。”

“是,長官,給我兩天時間就能辦好。”

作為FBI標準配備之一的黑色雪弗蘭Suburban開進幽靜的住宅區,停在一棟樹木掩映的雪青色兩層房子前。這是一棟風格鮮明的美式公寓,始建於1898年,曆史悠久卻煥然如新。房子很大,共有七間臥室、四個衛生間、一個客廳、書房、廚房和餐廳,主臥裏還包括了更衣室和私人浴室,站在二樓就可以俯瞰附近的公園和碧波蕩漾的密歇根湖。帶壁爐的會客廳、優雅的開放式樓梯、明亮的陽光家庭室和經典懷舊風格的家具漂亮到令人咋舌,地下室還有個儲藏著不少紅酒的酒窖,庭院裏種植著怒放的向日葵和青翠的美國紅楓。

羅布吹了一聲讚歎的口哨,“這可是我享受過的最高待遇——前言收回,我愛芝加哥!”

“這棟別墅曾經屬於菲爾林家族,”麥恩邊帶領他們走進花園般寬敞的庭院,邊介紹說,“後來被政府沒收。”

“菲爾林?是那個以販賣軍火發家,最後祖孫三代的腦殼裏都被鑲嵌了好幾顆馬格努姆子彈的菲爾林?”

“就是那個菲爾林。不過你們放心,這裏已經被清理得很幹淨了。”麥恩安慰道。

棕發綠眼的聯邦探員看了看裏奧和李畢青——兩人神色平靜,似乎完全沒有入住凶宅的心理陰影,他隻好歎了口氣說,“好吧,我就知道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

把簡單的行李包放進各自挑選的臥室,裏奧對李畢青說:“你先留在這裏,我和羅布要去分部大樓,如果晚上加班,我會給你打電話。”

“這裏發生什麽重大刑事案件了嗎?”華裔男孩好奇地問,“又是連環殺人案?”

裏奧皺了皺眉,十分不想讓他涉及自己的工作。

羅布卻毫無顧忌地回答:“半個月內,死了三個,都是警察。”

裏奧幹咳了一下,沉聲說:“我們該出發了。”

羅布聳聳肩,對李畢青丟了個“這家夥就是這麽固執,你懂得”的眼神,隨他一起離開房間。

空蕩蕩的房子頓時隻剩一人,李畢青悠閑地逛完庭院和整棟房子,從包裏掏出一張芝加哥市區地圖,窩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開始尋找附近的超市。

FBI芝加哥分部。

一名五十歲左右、擁有標誌性長臉和猶太大鼻子的男性探員熱情地伸出手,與裏奧和羅布分別對握後,自我介紹:“我是阿爾弗萊德?伯格曼,Chess連環凶殺案專案組的組長。”

“裏奧?勞倫斯,總部刑事調查員,這是我的搭檔羅布裏?賽門。”

“歡迎,希望能在破案過程中得到你們的幫助。”

“詳細談談案子吧。”裏奧和羅布在專用辦公室的待客沙發上坐下來。

阿爾弗萊德取出一個資料盒打開,將一疊現場照片、驗屍報告等資料放在他們麵前的玻璃茶幾上。“第一個案子發生在南密歇根大街,一名交警在盤查一輛超速的福特汽車時,被駕駛者一刀抹喉,當場身亡。從調出的交通監控錄像上看,這名戴鴨舌帽的男子似乎很懂得利用探頭死角,半點兒臉麵都沒被拍到。警方原本以為隻是一宗惡性治安案件,沒想到僅在次日,警局門口又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一名剛走出大門準備去吃午飯的警官,被近距離一槍擊中心髒,凶手趁場麵混亂時從容逃走,沒有留下絲毫線索,市警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向FBI求助。我們重新檢查前一個案子的現場遺留物後,發現了一度被忽略的這個東西。”

他將證物袋舉到裏奧麵前,透明的塑料袋裏裝著一枚國際象棋的白棋,一個小兵。

裏奧接過來,在手中仔細翻看。

“在第二名受害者萊文警官的上衣口袋裏,也發現了一枚國際象棋,是黑棋的小兵。這讓我們產生了兩件凶殺案有密切聯係,凶手可能是同一個人的推測。一周後,又發生了第三起,死者是個獄警,他在湯姆森監獄的哨塔上值勤時,被人遠距離一槍爆頭,隨後從一封寄給他的匿名信中也發現了一個黑棋小兵。”阿爾弗萊德又遞過來兩個證物袋,“根據法醫的驗屍報告,兩槍都是正中要害,用的是馬格努姆9MM手槍彈和巴雷特M33型狙擊彈;刀傷則是一下切斷氣管、聲帶和頸動脈,從而推測凶手是個中老手,擁有豐富的殺人經驗,懷疑有黑幫背景。”

裏奧伸手吩咐羅布:“手套。”戴上一副薄薄的白色橡膠手套後,他取出棋子對著光線專注地觀察片刻,然後問猶太裔探員:“鑒定過棋子的成分嗎?”

阿爾弗萊德愣了一下,說:“沒有,隻做過指紋提取,沒有收獲——看起來像是象牙製品?”

“不,”裏奧搖頭,“我懷疑是骨頭,人類的。”

阿爾弗萊德臉色微變,立刻說:“我這就去拿去法醫科做鑒定!”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在他走後,羅布對裏奧感歎,“我們這回要麵對的,不僅是個有戰利品收集癖的變態,同時還是個職業級的殺人專家。”

裏奧沒有反駁他的預感,而是臉色凝重地起身:“走,我們去凶案現場看看。麥恩,你可以帶路嗎?”

“是,長官。”黑人小夥子十分積極地回應。

就在裏奧忙碌地奔波於各個凶案現場之間時,三天後的第四樁凶殺案震驚了風城芝加哥。藥品強製管理局(即美國禁毒署)芝加哥分局的辦公室主管被殺死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凶器是辦公桌麵筆筒裏的一支派克鋼筆,它被精準地斜插入頸部大動脈後拔出,噴出的鮮血飛濺到兩米外的牆壁上。在死者身旁的地板上,一個白棋騎士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在血泊中。

一時間,連環殺人案轟動了芝城各大電視媒體與報紙,記者們成群結隊湧向警局和FBI辦事大樓,以“國際象棋殺手——誰是下一個死棋”、“棋盤殺人魔幽靈重現人間”、“64格棋盤,64條生命——進行時:4”等等大標題為噱頭的新聞漫天亂飛,市民人心惶惶。而那些思維詭異、興趣扭曲的“連環殺人犯崇拜者”(竟然還為數不少,甚至在網上創立粉絲論壇,現實中組建粉絲俱樂部),則為一個黑暗新偶像的崛起而歡欣鼓舞。

專案組的探員與FBI總部派來的刑事調查員,更是受到無數記者的熱切關注,以至於裏奧走出市警局時,不得不頂著一張戴墨鏡的撲克臉和冷冰冰的四個字“無可奉告”,奮力排開人群鑽進車裏。黑色雪弗蘭SUV在閃個不停的鎂光燈下絕塵而去,坐在車後廂的羅布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太他媽的凶殘了,我寧可同時追捕一打殺人犯,也不想麵對這些無孔不入的記者!”

“對付一群嗅到絲毫肉腥味就絕不撒口的蒼蠅,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鍋蓋緊。”裏奧邊開車邊說。

“見鬼,我都幾天沒有私人時間了,昨天好不容易預訂了Spiaggia餐廳的晚餐,屁股還沒坐熱呢,不知從哪兒鑽出個記者就兩眼放光地撲過來!”羅布一肚子憤懣地抱怨,“媽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他的搭檔戲謔道:“今晚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車裏啃快餐吧!”

“你怎麽不啃快餐?”羅布不服地反問。

“我多開5分鍾路程,就能吃到美味的中國菜,而且是在溫馨舒適、不被打擾的家庭餐廳裏,幹嘛要啃快餐?”

羅布瞪大了眼睛:“什麽……你居然不告訴我,那個中國男孩燒得一手好菜?裏奧,你這個自私的家夥,小心死後下地獄!”

裏奧笑了起來:“那麽我會拉上你的——貪食也是一宗大罪,不是嗎。”

“Fuck You!”綠眼睛的探員笑罵。

“這輩子你都別想了。”黑發探員一本正經地說。

當晚的菜譜是菠蘿咕咾蝦、韭苔小炒肉、清蒸鮭魚和平橋豆腐羹,因為多個人,又加了一盤廣受歡迎的宮保雞丁,佐餐飲料是從酒窖中取出的一瓶法國波爾多赤霞珠幹紅葡萄酒。

羅布吃得狼吞虎咽,形象極為不雅,好幾次險些咬到舌頭,並在飯桌旁下了除加班外每頓晚餐必回公寓吃的堅定決心。酒足飯飽後,他捧著一杯正山小種癱軟在沙發上,如同一條撐過頭的蟒蛇懶洋洋不想動彈,望著廚房裏忙著收拾殘局的身影,發出了滿足的呻吟:“裏奧,我一定要找個中國老婆。”

某方麵極為遲鈍的黑發探員對他話中的暗喻之意毫無所察,回答道:“哦,或許你可以問問畢青有沒有合適的妹子介紹給你認識,但給你個忠告,最好別在他的家鄉找。”

“為什麽?”

“因為到那時候,在廚房裏忙碌的人就會是你了。”

第14章 黑白遊戲

FBI芝加哥分部的一間會議室裏,投影機剛剛結束對凶案現場與證物資料的播放,幽暗的房間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燈光亮起,Chess連環凶殺案專案組組長阿爾弗萊德,用略帶艱澀的語調破開凝重的空氣:“我們所掌握的線索,實在少得可憐,甚至不足以給BAU(行為調查支援科)提供充分的信息。”

羅布接著開口:“如果深夜街道上的瞬間襲擊,和監獄牆頭那天外飛來似的一槍還能說是無跡可尋,那麽禁毒署辦公室裏發生的凶案竟然沒有任何目擊者和監控錄像,真可以算得上是匪夷所思了。”

“沒有目擊證人,沒有影像資料,沒有任何會暴露身份的遺留物,沒有一點可供我們追蹤的蛛絲馬跡,凶手事前籌劃縝密,手法幹脆利落,效率之高就像一台殺人機器……”年輕的黑人探員麥恩越說越沮喪,音量也漸小,直至喑然無聲。

“別這麽沒精打采,夥計們,不能未戰就先言敗!”裏奧用指節敲了敲桌麵,提高聲量鼓舞士氣,“這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的謀殺,隻要是人為,就必然有破綻。要知道,有時破案的關鍵僅在於一根看似微不足道的發絲上。再去仔細調查一遍,現場、證物、凶器、車輛、探頭、可能的目擊者,哪怕是路旁石縫裏的半個煙蒂——總之一切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都要徹底翻查!行為科學分析師那邊,敦促他們給出側寫,哪怕隻是模模糊糊的輪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