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綱目

天氣變化多端,忽冷忽熱,又一輪傳染病高發期,診所的生意都開始好過。溫度越來越低,進入十二月份的第一周,天空飄起鵝毛大雪。

除夕,都市夜晚炮聲不絕於耳。莊園雖偏僻,卻隱隱約約能聽到接二連三的炮聲。到三樓打開大天窗,把屋子變成天台,遠遠望向城市,城市那邊,燈火通明。玻璃外的雪厚厚一層,玻璃內,李雲麗熱得隻穿一身夏天睡衣,愜意地躺著看春節聯歡晚會,直到跨完年。剛要去關暖氣,李雲麗就裝作肚子難受。真是的,溫差這麽大,出去不感冒才怪,熱得差點不穿衣服還不舍得關半片暖氣,浪費。林宛微笑著,她總能遷就別人,她因為有些頭痛,所以早早休息了。

過完年,正月初七,診所開張。平日診所的開門時間是八點,一直到晚上七點。這就是林宛的上班時間。林宛的醫師執照僅僅內科,單憑她一個人無法開診所,於是成銘的名氣讓診所跟著成名。成銘是中醫學院畢業的,在市醫院工作,雖年輕,但望聞問切卻高於許多老中醫。和林宛同事一月,當林宛被醫院辭退,成銘曾替她說話,之後聽林宛要開診所,毅然決然辭去市醫院的高薪穩定工作,毛遂自薦來小診所幫忙,因為辭職,連評職稱的機會都不要了。曾問他為什麽,他的回答很簡單,隻想更好地治病救人。

深秋那次草藥提供商供藥晚,大家隻好上山暫時采一些藥材。林宛叫我一起去,並讓成銘教大家認準各種藥材的樣子。邊登山邊采藥,五人累得氣喘籲籲。我自己背著一大筐草藥,他們輕裝上陣。

太陽高掛天空,樹林中,成銘撿起路邊的車前草:“葉片平滑,鈍齒不明顯,主脈五條,向葉背凸起。你們看,這是車前草。《本草綱目》記載,它有清熱、解毒、利尿、涼血多種功效。”付小丁嘟嘴:“成老師,我們回去吧!”成銘說:“很快的。”從背包拿出一瓶水,安撫她的心情,又給了付小方一瓶,對她溫柔地笑。

林宛扶住旁邊的樹,成銘問:“林醫生不舒服嗎?”林宛笑:“累了。”成銘望望四周:“要不背你走吧。”忙接過藥筐,讓我去陪林宛,又接過付小方的背包:“白總給大家買的薯片、飲料,我們吃點補充。”他長的人高馬大麵容粗獷,卻很體貼。

取藥的付小方和付小丁是親姐妹,南方人,在這兒的醫學院畢業,於是定居。兩個人專修學不同,性格截然相反。付小丁慢吞吞地取中藥,付小方熟練地取西藥。成銘遞來藥單,付小丁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念完再打開背後的藥櫃,始終嘻嘻哈哈,是個開朗的小姑娘。付小方是姐姐,總能有效率地做完自己的工作,再幫助妹妹,同時,她還管刷醫保、公療,簡直是全能人才,但很少講話。他們四個關係融洽,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互幫互助。除去醫術精湛,還醫德高尚團結友愛,難怪診所日進鬥金。

診所的門一開,就有位媽媽抱著自己的孩子衝進來,孩子捂著肚子喊疼。成銘從座位站起來,讓小孩躺下,一按肚子,孩子就叫,於是對林宛說:“闌尾炎。”林宛走來,摸摸孩子的肚子:“這裏痛嗎?”孩子說:“突然很痛。”成銘問孩子母親:“他有什麽藥過敏嗎?”孩子母親:“頭孢啥的。”林宛說:“準備青黴素皮試吧。”孩子的母親問:“吃藥不行嗎?青黴素貴嗎?”林宛:“先治病。”孩子哭:“我不要打針。”林宛微笑:“等你治好阿姨給你零食吃。”一麵轉向付小方,“準備皮試。”付小方和成銘抬著孩子往觀察室走去。

孩子的母親拿出零零碎碎的紙幣硬幣,顫抖地遞來:“醫生,我會還的。”付小丁大大咧咧地接:“喏,那裏有一袋垃圾,你幫我們把它丟在對麵的垃圾站吧。”林宛說:“小丁!”付小丁拉著孩子的母親:“就在那裏。”孩子的母親拎起垃圾往斜對麵走去。

外麵白茫茫一片,雪正下著。付小丁問:“林老師,那她會欠我們多少錢啊?”林宛說:“先治病吧。”付小丁說:“不能的林老師,一次不收錢,萬一居心叵測的壞蛋知道以後找機會欺負我們怎麽辦。”林宛笑:“沒有那麽多壞蛋。”一個病殃殃的人邊咳嗽邊坐到那裏,林宛帶上聽診器,認真地問診。

不小心,付小方絆倒地上的水壺,成銘忙問:“有沒有碰到?”付小方當作沒聽見。等成銘要離開,才說:“別對我好。”成銘不解:“為什麽?”付小方重複:“別對我好。”成銘的目光裏盡是疑惑。

夜幕降臨。李雲麗穿睡衣扶牆下樓:“林宛啥時候下班?”我說:“七點。”李雲麗笑:“白清禕,為啥好些故事裏頭的主角不是雙子座就是天蠍座?有篇日誌說天底下的金牛座都會和天蠍座配對。”我撓撓鼻子:“主角和讚助商商量好了。”李雲麗翻白眼:“滾!對了,南環婚紗店搞活動,你都沒讓林宛穿過婚紗。”我撫摸金毛的頭:“林宛在眼前誰還看婚紗,傻?”李雲麗無語,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過了一會兒,她躺在沙發上唱起來:“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隻剩離歌。”我喝的水笑噴。李雲麗不滿:“咋?!”我咳嗽:“你唱歌我笑點就低了。不聽詞不知道你唱的哪首歌。”李雲麗說:“滾滾滾!”我笑:“客戶送的溫縣山藥,待會兒蒸點給你們。”李雲麗問:“林宛不是想吃茴香餃子嗎?”我說:“嗯,待會兒包。”李雲麗笑:“標準的家庭主夫。”我打哈欠:“你沒見忙。”李雲麗撇嘴:“不就天天帶狗。”我對金毛說:“阿毛,咬她。”金毛衝著她叫,嚇得李雲麗喊:“滾!”我笑:“回窩。”金毛乖乖地回到壁櫥旁自己的小房子裏。

李雲麗罵:“騾子!你完了!”我說:“嗯,那騾子請你搬走,另外讓孫家旺還車。”李雲麗馬上變笑臉:“孫家旺在外地正用車,再借幾天。你的車又不是名牌豪車,你開不符合身份。”我說:“孫家旺又酒駕。”李雲麗驚訝:“啥?”我笑:“別老嗷嗷叫。”李雲麗咬牙切齒:“好你個白清禕,你等著林宛回來收拾你吧!”我雙手插兜:“她聽我的。”李雲麗氣得拿起手機撥號,張口大罵:“孫家旺你又喝酒!盡給老娘添堵!你敢再喝試試,別想老娘給你找車!”哈,這家夥,鬥不過我居然找老公撒氣。

吵得不可開交,解鎖聲響起。金毛興奮地往門口跑,林宛笑著摸摸它的頭,我忙去接過她的大衣,衝李雲麗喊:“溫差太大。關暖氣!”李雲麗說:“脫衣裳啊!”我說:“還車!”李雲麗氣呼呼的:“隨便!”林宛笑:“你們吵什麽?”李雲麗說:“想找麻煩不怕沒借口!怪不得秦萌也是老和他吵,他沒事找事。”林宛笑:“做飯沒?”我說:“現在先去包餃子。等會兒我有應酬,到時你們吃。”林宛說:“又去喝酒?”我無奈地笑,林宛默默無言。

喝酒總不醉不歸。窗外下著小雪,玻璃上盡是水蒸氣。火鍋台,雲霧繚繞,一桌人趴在桌上,醉的醉,醒的醒。王老板剛被保鏢攙走,何淑燕就來接光輝了。她見我和她老公許光輝同樣酩酊大醉,於是叫來林宛。

因為汽車借給孫家旺,路途又遙遠,林宛騎摩托車來時已到深夜。雪下的不大,溫度卻很冷。她隻帶了手套,沒耳暖。借著路燈看到林宛的耳朵通紅,於是伸出手捂她的耳朵給她保暖。寒風刺骨,手被風吹得生疼,疼痛感讓我酒醒了大半。

林宛騎車和開車一樣穩,她看了眼後照鏡,說:“我不冷,你沒手套,小心凍傷。”依然沒有放手。林宛不再說什麽,直到回到莊園,她一邊衝蜂蜜水,一邊板著臉:“以後少喝。”再扭頭看沙發上,那個人已經睡著了。

果然,第二天感冒,手也生了凍瘡。裹在被窩裏,林宛本拿了藥,忽然聽打噴嚏,便放下藥拿紙巾給我擦鼻子。一旁李雲麗端水:“你生病都得照顧你。”林宛還要幫我擦,我擺手:“下午得給秦萌設計。”林宛說:“休息吧。”李雲麗笑:“你個醫生,給他開點安眠藥他都不知道,那不就老老實實睡覺了嘛。”林宛說:“你如果覺得身體受得了就隨便。”舉起一根針管,我臉色僵硬:“你要謀殺親夫?”李雲麗大笑。

診所。人來人往。小孩子的吵鬧聲,病者的呻吟聲,擾得付小方心煩意亂。付小丁發現姐姐的煩躁,問:“姐,怎麽了啊?”付小方沒有回答,包好藥交待著病人。成銘一會兒瞅瞅她,一會兒到取藥區轉一圈,難得空閑時間,聽見付小方在門口呆呆望著馬路哼唱《謝謝你的愛》。成銘隻是看她,並不搭話。

中午他們都在診所吃飯,付小方很快吃完,坐在門前拿了本醫學書。似乎讀書心猿意馬,便抬頭望天。成銘端著碗走到她後麵,邊吃飯邊觀察。付小丁端著碗走到他後麵,邊吃飯邊觀察。成銘吃完,一轉身就見付小丁瞪著大眼,嚇得碗差點掉,呲著嘴,驚魂未定:“小丁?”付小丁笑:“成老師,你嘴怎麽了?”成銘說:“上火,長的口瘡。”付小丁笑:“啊,明白了,你看著姐姐嘴就不疼了。”成銘望一眼付小方,她也正看自己。

一人咳嗽走進:“成醫生。”成銘忙應:“哎。”那人說:“前幾天開的藥,今天嗓子忽然疼。”成銘問:“哦,你是治失眠的嗎?”那人說:“對啊,整天睡不著覺。”成銘說:“舌頭。”那人伸出舌頭,成銘說:“你熬藥之前往裏邊加兩片薑。嗓子痛不要緊,你到藥店買些金銀花、蒲公英、馬勃,熬成茶喝,喝幾次就好了。我們這裏現在沒有馬勃。”那人說:“我這怎麽回事?”成銘耐心:“給你開的藥比較容易上火,你上火了。”那人走後,付小丁說:“成老師,你失誤了啊!”付小方搬著凳子坐回取藥區。

付小丁搶過姐姐的書,付小方又拿起計算器算賬本,一麵哼歌。成銘說:“你有時間可以讀《本草綱目》。”付小丁說:“成老師,我姐姐主修西醫。”成銘撓頭:“可她懂得不少,草藥認識很多。”付小方終於開口:“拿來吧。”見到成銘裏麵穿的格紋襯衫,“襯衫挺好看的,”成銘暗喜,從抽屜裏拿出厚厚一本《本草綱目》,意猶未盡地觀賞自己的襯衫。付小方翻開書,默讀。

成銘笑:“小方醫生,你有不懂的可以問我。”付小方重重將書放到桌上:“有很多。”成銘走到付小方身邊,和她挨得緊緊的,仔細比劃著講解書裏的內容。付小丁說:“成老師,姐姐最近睡不好覺。”付小方反駁:“並沒有。”付小丁說:“有的有的!你昨晚睡覺還打把式呢!”成銘轉身麵向中藥櫃:“那給你開副方子,安神定誌丸,早飯前一顆,晚睡前一顆……”成銘的側臉很英俊,那個小瞬間,付小方心中有了一絲暖意。

趁付小丁出去,付小方說:“別再關心我。”成銘問:“為什麽?”付小方不說話。成銘說:“沒有愛會很悲慘的。”付小方說:“需要愛才悲慘。”有些生氣地走開。留成銘呆呆地站在原地。

忙裏偷閑,付小丁在診所外伸懶腰,見成銘獨自走近,笑:“成老師,你怎麽還穿著這件襯衫啊?你不把一件衣服穿爛不換嗎?”成銘尷尬:“我喜歡格紋的,那明天換。小丁,問個隱私,你有男朋友嗎?”付小丁說:“成老師,你要泡我啊?”成銘更尷尬:“不敢。”付小丁笑:“我有喜歡的男生。小時候,鄰居哥哥經常踩一些新娘花給我,說長大要娶我做他的新娘,我也好高興呢!現在我們都長大了,不知道他記不記得新娘花,可能他已經在海角天涯。如果他身邊有個更好的她,我會祝福的,就算他的新娘不是我,他也給我留下了一個很好的童話。”

聽了這些,成銘不禁感歎:“好癡情。”付小丁說:“追我姐吧,她才需要安慰。哼,渣男陳明明!”看了看成銘,“你們的名字好像!但成老師你一定比他好。”成銘問:“你姐的男朋友嗎?”付小丁交叉抱胸:“準確的說,是前男友!他本來對姐姐很好,後來有第三者,姐姐發現他腳踏兩條船,結果那個壞蛋還惡人先告狀,竟敢打姐姐,姐姐一氣之下和他分手。成老師,別告訴她是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可是我尊敬的老師,不能出賣我。”成銘問:“小方醫生這麽好,陳明明為什麽那樣對她呢?”付小丁說:“陳明明瞎!姐姐因為失戀哭了很久很久,當時他們經常一起唱《謝謝你的愛》,現在姐姐還總唱。成老師,我幫不了姐姐的,林醫生又不愛說話,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幫。可是姐姐挺可憐的!”成銘問:“怎麽幫?”付小丁大大咧咧:“被傷害過就很容易接受另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你對她好點就行了啊。”成銘從口袋拿出個小本子:“那小丁,你姐喜歡什麽?”付小丁咬手指頭,想了半天,開始滔滔不絕。

林宛走來:“明天中午沒菜。”付小丁笑:“林醫生!我陪你買菜。”風風火火跑進裏屋。付小方依然哼唱《謝謝你的愛》,見付小丁換了衣服,問:“怎麽了?”付小丁說:“姐,中午沒菜,我要和林醫生一起去買。”付小方看成銘在一邊,於是點頭。

她們出去不久,付小方拿了早餐剩下的油條吃起來,成銘見到,問:“你餓嗎?”付小方點頭。成銘說:“馬上要吃午飯了。而且油條之類的,都有地溝油的。”付小方掃興,不再吃油條,又拿起培根肉。還沒張口,成銘又說:“有瘦肉精。”付小方又要去泡麵,打開辣椒粉時,成銘說:“這裏麵有蘇丹紅。”付小方忍無可忍:“成銘!你到底想怎樣?”成銘恐慌:“呃,馬上要午飯了,你真的餓的話,”從自己的抽屜拿出饅頭,“我媽媽蒸的饅頭,沒有一點添加劑化學物,很好吃的。”付小方沉默。

指針指向十二點。付小方拿起拖把開始拖地,拖完地又擦桌子擦玻璃。成銘忍不住走去:“你歇會兒,這種粗活應該讓我這種粗枝大葉的男生幹。”付小方頭也不抬擦玻璃門。成銘為難,忽然想到什麽:“哦,昨晚啊,我把那塊玻璃弄碎了一小塊……”話音沒落,付小方縮回手,抹布掉下,手指湛出點血。成銘忙拿來碘伏和棉簽,拉過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

付小方說:“成銘,你對所有女人都這樣耐心這麽好嗎?”成銘一愣,遲鈍:“什麽?”付小方沒有多說,抽回手,奪過碘伏自己擦藥。成

銘手足無措,眨眼:“啊,好像吧。”付小方往裏屋走去,一麵嘀咕:“怎麽會有男人這種動物。”成銘隨後進屋,手裏握著創可貼,放到付小方臉前,又不知說什麽,轉身走開。

付小方叫:“謝謝。”成銘扭頭:“小方醫生。”付小方問:“喜歡我嗎?”成銘張口結舌:“啊。”付小方坐到電腦前:“當我沒說。”成銘來了一句:“朋友間的嗎?”付小方無語地看他一眼,不再回答。

彎月如鉤,成銘被付小丁生拉硬拽到她家樓下:“怎麽跟她說呢?”付小丁喚:“成老師!姐姐已經兩天沒合眼,你不幫幫她,讓她休息嗎?總之讓她快點睡覺就行了。你給她開的藥方不管用呢!”成銘說:“不可能啊,這方子很管用的。”付小丁說:“成老師!我都替你著急。算了,讓姐姐喝安眠藥吧。”成銘叫住她:“小丁小丁,安眠藥不能亂喝。”付小丁抓頭發:“那沒有辦法了。我還有事呢!”成銘為難,走進電梯,上樓。

門沒有關,成銘推門進去,便見付小方倒在沙發旁,桌子上放了一杯水和一瓶安眠藥,嚇得忙扶起她:“小方!”付小方睜開眼:“明,你來了。”成銘說:“小方醫生,我是成銘。你喝了安眠藥嗎?”付小方說:“成銘啊,你來幹什麽?”成銘語塞,隻得說:“小方醫生,你的房間在哪裏,我扶你回房休息。”付小方甩開他的手:“不需要!幾片安眠藥而已。”成銘驚叫:“幾片?!”攙扶她到沙發上。付小方頭發披散,衣衫淩亂,成銘忙到屋裏找出被子給她蓋。

要起身時,付小方抓住他的衣服,成銘轉身:“小方醫生。”付小方問:“世界末日都過去好久好久了,陳明明還說,末日那天不會讓我孤單。可現在沒有世界末日,就沒有陳明明了。我不需要浪漫的甜言蜜語,盡管聽了會很開心,但更想聽的,僅僅是穩穩當當簡簡單單的一句愛我、陪我,僅此而已。是不是都怪我?陳明明的拋棄、嘲諷是不是都怪我?”成銘說:“小方醫生。”付小方說:“長得醜有錯嗎?為什麽他罵我醜八怪,罵我永遠不會有人要?天堂地獄,我做錯了什麽?”成銘說:“小方醫生,他不珍惜你是他的錯,跟你沒有關係的。而且,而且你很漂亮,你性格特別好。”

付小方說:“可你長得醜別人根本不會去管你有什麽樣的性格。賀菲比我漂亮,所以陳明明愛她。”成銘說:“你要自信啊小方醫生,在我心裏,你比那些女孩都漂亮……他已經辜負你,你就不要想他了。”付小方靠在成銘腿上,暈暈乎乎:“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成銘,我好累,好累啊。”成銘要扶她,她自己倒下了。給她蓋好被子,看著她憔悴的模樣,成銘暗暗說:“小方醫生,希望你能早日解脫。”剛坐到旁邊的沙發,豈料突然陷進去,沙發是空的。成銘無奈,坐到付小方旁邊,靜靜坐了一晚上。

小區裏有一樓的住戶養雞,太陽升起時咯咯地叫。鍾表滴滴答答地響,指針指向八點五十。付小方睡眼惺忪,坐起來,見桌上有張紙條,寫著:“小方醫生,早餐在廚房,如果涼了就熱一下。我和小丁上班,替你請假了,你在家多休息。成銘。”付小方走進廚房,桌上擺的燒餅、西紅柿炒雞蛋、青菜、甜湯。湯還溫熱,付小方喝了一口,含淚苦笑:“成銘,你要變成我的《本草綱目》了。”

診所外的小台階上,成銘低聲唱:“要撥開傷口總是很殘忍,勸你別做癡心人……不喜歡孤獨,卻又害怕兩個人相處。”唱了幾句,心想:“小方唱歌時,腦子裏全是她的男朋友嗎?如果她要找人訴說,真希望那個人一直會是我。”林宛走過,忙喚住她,左顧右盼,“林醫生,請教個問題,我認識一個女孩被感情傷的很深,她不說,朋友能看出來。朋友打聽她喜歡的東西,希望她開心,又不知道怎樣幫她走出陰影。哦,這是她的喜好。”林宛接過本子,上麵記得清清楚楚:喜歡的食物、書籍、歌曲等等。

歌曲《謝謝你的愛》?這不是付小方常常唱的歌嗎?朋友?以朋友名義靠近愛人,像是成銘的風格。一個思路打開全部。林宛問:“付小方?”成銘臉紅:“啊?嗯啊。她現在一直躲避感情,怕傷到她也做不成朋友。”林宛笑:“嗯。《謝謝你的愛》是老歌,你會唱嗎?”成銘說:“在學。”林宛笑:“學她愛聽的歌,挺好的。嗯,白色、玫瑰、蘋果,付小方也喜歡毛絨玩具啊。這樣吧,我抄一份,回去給白清禕,讓他幫你想辦法。”成銘悲喜交加,喜的付小方或許可以走出陰影了,悲的幫她走出陰影的人不是自己。林宛拍拍成銘的肩膀,微笑。

晚飯後,電視上的綜藝節目播放著,付小方心不在焉。租的套房很簡單,幾乎沒有裝修,付小丁卻滿懷熱情,買的彩帶、貼紙等,將屋子裝扮的美麗溫馨。

付小丁高興地問:“漂亮嗎?”付小方點頭:“漂亮。”付小丁說:“姐,把陳明明叫來揍他一頓吧。”付小方說:“小丁,姐姐的事情你別管,姐姐能自己處理。今年我們沒有回去過年,明年可以各自帶男朋友,到時跟林醫生請長假陪爸媽。”付小丁笑:“姐姐,陳明明對你不好就不要想他啦,成老師對你那麽好,當然要選擇對自己好的人啊。”付小方愕然:“成老師?成銘?”付小丁笑:“你們很般配呢!”付小方說:“愛情從沒有般不般配,隻有願不願意。”付小丁抓臉:“呀!早上垃圾忘倒了,姐,你去吧。”付小方搖頭,披上羽絨服收拾著下樓。

扔掉垃圾,正要上樓,突然聽到哪裏有音樂響起,是八音盒。分明的曲調:《謝謝你的愛》,付小方一顫。轉身的瞬間,麵前的幾棵樹同時亮起來,一閃一閃的燈纏繞在樹上,纏繞幾個英文字母:HOPEYOUHAPPY(希望你快樂)。大字下麵,擺滿了玫瑰,擺成心形。樹後一隻毛絨大熊手捧蘋果向她走來,把蘋果遞給她,蘋果上寫著:平平淡淡也會有結果。

付小方看著大熊,問:“你是?”大熊摘掉頭罩,成銘走到玫瑰旁,捧起最大的一束玫瑰,唱:“唱一首動聽的情歌,告訴你緣分,告訴你天意。我想認真問問你,能否讓我保護你,在愛的世界裏,不需要回憶。假若有動聽的話語,陪伴你傾聽,陪伴你相信。我想認真問問你,能否讓我深愛你,漫長的歲月裏,我想去爭取。”有吉他伴奏,有鋼琴回應。付小方莫名地眼睛濕潤,許是很久沒有這樣的驚喜感動,許是歌詞唱出了自己的心聲。成銘指向天空,忽然,幾聲炮響,禮花綻放,照亮整個夜空。

付小方任憑淚流:“成銘。”成銘見她落淚,手足無措:“小方,你別哭。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樣會傷害你。”付小方破涕為笑:“傻瓜。你不是在保護我嗎?”成銘說:“我,對不起。小方醫生,我沒有很高的情商,說不出動聽感動的話語,但我希望你好,比任何人都好。”付小方淚流不止。成銘伸出毛絨絨的手,要幫她擦淚,付小方說:“我要抱你了。”沒等成銘反應,付小方抱住毛絨絨的大熊。一群人衝來,圍繞兩人噴彩帶和泡沫,夜空的禮花還在綻放,美妙的音樂還在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