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愛情

第一次約會,遲到十分鍾,林宛並未怪罪。遊樂園裏,海洋館歡笑,旋轉木馬上嬉戲,絲毫沒有初戀者間的羞澀情懷。大跌麵子的,過山車時,麵如白紙,比林宛叫的更大聲。

第二次約會,遲到五分鍾。林宛遞來潔膚柔濕巾,要我擦幹滿頭大汗。電影院,很無聊的電影,後半場幹脆閉眼就睡。林宛問要吃爆米花嗎,沒有回應,扭臉觀察,那家夥居然睡著了,反而遷就地微笑,獨自邊吃爆米花邊看電影。

第三次約會,提前到十五分鍾,特地讓朋友送來兩輛捷安特自行車。和林宛騎單車玩鬧,她的車胎卻爆了。山地車沒有後座,無法帶人,於是——我們推著車走了兩裏路回市區。看她額頭布滿汗珠,覺得自己真丟人。她倒很開心,笑得仿佛春暖花開,讓我如醉如癡。

深夜,工作完回家,手機顯示林宛還在網上。於是問:“怎麽還沒睡?”林宛立即回信:“睡不著。”我發了個呲牙咧嘴的笑臉:“我剛到家,也睡不著。你想不想聽故事?”林宛回話:“嗯。”我飛快打字,講了《名偵探柯南》中的《生死一瞬間》。指針指向十二點,林宛回話:“故事真長。講個短點的吧。”我思考,半天發給她一句:“我喜歡你。”林宛很久沒回話,十二點二十分:“陪著彼此,都別走。”

有些患得患失。每一寸心房被林宛填得滿滿的,她怕不辭而別,我同樣。可是幾天後,她突然不接我電話了。我沒有像年少時那樣畏首畏尾,大膽去找她想問清楚怎麽回事。她淡定與我對視。林叔叔解釋,她被醫院辭退了。林叔叔歎氣,醫院丟失的公款在林宛的診室抽屜裏找到,人贓並獲,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清。

林宛坦言:“去廁所幾分鍾,回來發現錢在抽屜裏,正好同事借東西,看見我手裏拿著錢,抽屜裏都是,立馬報給院長。”我問:“誰做的決定?”林宛說:“院長。走廊監控顯示事發時間段沒人在我診室周圍。”我說:“走,去你們醫院。”林宛無動於衷:“沒必要。我大概知道是誰,反正回去又沒什麽希望好處,辭了就辭了,不想解釋那麽多。”我問:“你以後怎麽辦?”林宛說:“你別管這件事。”看了看林叔叔,他使勁眨眼,示意勸解。我拉起林宛的手腕往外跑。

坐進車裏,係好安全帶。林宛問:“去哪兒?”記得她曾說:“醫者仁心,但現在社會把醫生這個職業變得功利化,行政化。人又掙錢少,花費高,生病肯定會有,我想讓人都看得起病,安心治療。”她想讓人安心養病,而我想守護她的願望。前兩天見東區有間門麵出租,約有300平方,比較寬敞,說走就走,拉上林宛要去租。

正好,新蓋的住宅區人口密集,卻沒有一家診所。林宛搖頭:“算了,走吧。你別插手了。謝謝你的心意,但我不想欠你的。”我知道她做什麽都分清分明,畢竟,我們兩個就在金錢利益上起過誤會,所以也沒有覺得她是把我當外人,靜靜看她又坐進車裏。當時尊重她的意見,但也留了條後路,悄悄地買下門麵,準備裝修成診所,到時再給她一個驚喜吧。

車裏,林宛問:“你和許光輝誰能幹?”我回答:“怎麽突然問這個?”她側臉:“看他平時都聽你的,就想知道。”我笑:“嗯,說我厲害吧,太不謙虛;說他厲害吧,違背良心,怎麽回答,唉,為難啊!”林宛忍不住笑起來:“自戀。”我露出兩排白牙:“哎,你笑了,終於笑了。”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很快就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近段王老板又開始瘋鬧:K歌、喝酒、打桌球、搓麻將,60多歲的人,還馳騁球場,足球籃球乒乓球高爾夫,甚至登山、騎單車,但凡他感興趣的一定玩。他鬧吧,非得拉上我。本想天天和林宛泡在一起,結果常常酩酊大醉。爸爸若知道肯定高興,肯定又長篇大論自己兒子終於成為男人。提到爸爸,他前些日子居然加盟我們,成為股東,說要為家鄉出分力。爸爸讚助的是秦萌的項目,雖然我不同意,他卻說純屬合作關係。

夢到婧蘭了。她站在山頂,不知在看遠處的什麽,自言自語:“隻要自己真心愛一個人,是沒有什麽不敢做的。你要幸福哦!”幸福?舌頭有些打結。什麽是幸福,怎樣才算幸福?為了理想堅持不懈?那麽,理想又是什麽?和心愛的人共度一生;公司蒸蒸日上,事業有成;在世界居無定所、隨心所欲地自由奔波……隻是這些嗎?爛醉如泥,躺在車頂,守望婧蘭的星星是哪顆呢?

林宛打幾次電話打不通,問光輝:“白清禕呢?”光輝說:“昨天中午他喝多了,可能酒沒醒在家吧!”林宛說:“你給他打個電話。”光輝照做,回話:“沒人接。”見她麵色不善,“他以前經常這樣,幾天聯係不到,然後突然跑到你麵前。”林宛說:“至少該回個電話讓知道他沒事,玩失蹤算什麽。”光輝弱弱地說:“你上次也沒接他電話,你們都……”林宛瞪他一眼:“那次例外。”光輝被她的眼神嚇到:“哦,哦。那我再給他打。”林宛說:“不用了,我去他家。”光輝問:“你很擔心他嗎?”林宛再次瞪他一眼,光輝咽了口水,看她離開,撓頭。

我正在家裏呼呼大睡,突然被急切的敲門聲吵醒。睡意朦朧開門,竟是林宛。她見我黑著眼圈,尚穿背心睡衣,胡渣都沒刮,抬腿走進屋裏,許久開口,卻是一句:“吃早飯沒?”我刮了胡子洗了臉:“沒。你怎麽知道這兒?”林宛說:“以前婧蘭帶我來過。你要吃什麽?”我笑:“你大清早跑來不會是想給我做早飯吧?”她說:“想得美!你喝了多少酒?現在還一身酒味。”

我笑著靠近她:“那我給你做早飯,你嚐嚐我的手藝好不好?”林宛僵硬的臉慢慢舒展:“不好。”我換成正顏厲色的樣子:“尊貴的林宛小姐,您難得來這裏,請賞臉嚐嚐之後將傾倒眾生的飯菜。”林宛有了絲笑:“那我幫你吧,感覺你現在特別迷糊。”我笑:“這麽關心我?”林宛嘟嘴:“就怕你有事以後沒人在我麵前這麽白癡。”我說:“你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林宛爭辯:“因為擔心你跑著上樓的,出汗了。”我笑:“擔心?”林宛側過頭:“不理你了,趕緊做飯去吧!”走進廚房,偷笑,這家夥真是的。不過蠻好的,一大早就來個

驚喜,酒也醒了,煩惱也忘了。

炒菜期間,林宛閑得在屋裏都轉了遍,先去了婧蘭生前用的房間,又進書房,書櫃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翻看幾本,大多是文學書籍。最後進主臥,主臥放置架鋼琴,在音樂大世界買的,是當初送給婧蘭的生日禮物,林宛知道。撫摸鋼琴,淡淡憂傷,黑白鋼琴,已生了灰塵,黑白鋼琴,已沒了主人。

炒了個青椒肉絲、蒜泥茄子,生調個萵筍。菜上桌,林宛嘖嘴:“你挺厲害的。”我笑:“請指教。”林宛拿筷子嚐了青椒肉絲,又嚐萵筍:“可以。”我說:“這個蒜泥茄子,本少爺最拿手的。”林宛笑:“我不太愛吃茄子和蒜。”我說:“不愛吃?嗯,這道菜交給我。”林宛夾了茄子:“嚐一下沒關係。”我期待,待她點頭說了好吃,我真的都笑出牙花子。她也微笑:“你多吃點。”坐到她對麵,她靜靜地看著我:“白清禕,以後可不可以不要手機關機?”我咀嚼:“嗯,盡量。”她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默默無言了。

吃過飯進書房,我是住在書房的。對視大半天,我突然笑:“這座城市,隻有一次雨連下十三天的高紀錄。”林宛說:“什麽時候?”我鄙視:“你居然忘了?”林宛說:“不記得。”我佯作氣鼓鼓地坐到床上。她問:“你不是說出去嗎?”我打哈欠:“你要看我換衣服?”林宛轉身走出屋關上門。

其實和林宛交往的日子裏,單獨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很多時候若非李雲麗在旁邊,便是光輝在旁邊。她較為忙碌時,我很清閑;我較為忙碌時,她卻丟失了工作。我們並未怪罪對方,沒有發過牢騷,每次見麵都不提難事,像小時候那樣天真爛漫地笑。彼此相等,從少年到青年,雖然中間錯過那麽多,經曆那麽多,也曾動搖過、堅持過、懷疑過、相信過,但終究會走到一起,因為彼此有那份堅定的心意。

我喜歡林宛的,是她的善良體貼、清純幹練。她從不願給人添麻煩,總是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雖然容易親近的反麵又有容易疏冷的缺點,但我希望自己能溫暖她的心。聽別人說,外表越是堅強的人,內心越容易脆弱,或許,林宛就是這樣的女孩吧。

東區總公司,辦公室,他們一直討論。討論的內容竟一點不知是什麽。秦萌問:“三十萬買吧?”我心不在焉:“哦。”秦萌假裝出去,過會兒回來說:“哎,剛看見林宛好像在樓下。”我激動,拔腿就跑。跑到樓下,發現並沒有林宛的身影,才知受騙。鬱悶地回辦公室,責問:“你有病吧?”秦萌笑:“呦,看咱們BOSS的相思病嚴重的。”光輝笑了。我交叉抱臂:“秦萌!”秦萌笑:“叫我幹嘛?您瞧瞧您一臉憔悴的,既然這麽愛人家,人家也挺在乎你,那就求婚啊!你這樣弄得我和光輝都沒心情工作了。對吧光輝?”許光輝那家夥居然連連點頭。

我一愣:“求婚?”秦萌叉腰:“你想要了人家然後不結婚?變態!”我白她一眼:“毛病。”不過秦萌的提醒倒真是對的,求婚的想法一下子鑽進我心裏。是啊,現在,應該可以求婚了吧?光輝都當爸爸了,心裏確實癢癢的,可因為對象是林宛,總有些擔憂。

林家。林宛午休之後,披散著頭發往廚房倒水喝。路過父母的臥室,忽然聽到裏麵細細碎語:“啊,她爸,聽到沒?孩子整天在家歇著不是辦法,你認識人多,問問有沒有好工作?”林叔叔帶有幾分醉意:“兒孫自有兒孫福,睡覺。”唐阿姨說:“你這人!孩子受傷時你跑到哪兒,孩子生病時你跑哪兒,孩子中招時你跑到哪兒,孩子高考時你又跑到哪兒,總讓我出麵,要你幹什麽?難得小宛長大,你不該參與的偏偏去管,現在要你幫個忙跟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一樣。”林叔叔較勁兒了:“嘿,你這什麽意思?中考前生病你想給她辦休學證複讀一年,她考大學過了一本線但是進醫學院差三分,是誰跑前跑後找人情關係給她做了這些事兒的?你要是翻出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行,那咱們就比比看誰給孩子付出多?”

唐阿姨低聲說:“你聲音小點!這是實事求是。”林叔叔叫:“實事求是?你開什麽玩笑!養了林宛,我一個大男人不知道背地裏哭了多少次。你現在說我什麽都沒管,那你到底要我管什麽?工作工作,她的情況能去哪兒?當初她自己非要報考河大,非要去學醫,我提醒她多少次,提醒你多少次,到頭來我還不落好。娶了你後悔不及,和你養了林宛更後悔不及!”唐阿姨一下子惱怒了:“林禹!你喝多了說別的我不在意,但你別蹬鼻子上臉再提起以前!上輩人的事與孩子無關,你遷怒孩子有什麽用!”林叔叔說:“誰遷怒了?我對林宛不好嗎?我盡心盡力地當父親,哪點不合格你說啊!”唐阿姨叫:“林禹!”林叔叔大字型躺著,聲音越來越弱:“阿貓阿狗都比你們娘倆讓人省心。”鼾聲漸起。唐阿姨氣得不再理他,坐到一邊縫紉衣服。倒是屋外的林宛,呆愣之後,心如刀割。

走回屋裏,反鎖了門,杯子放到桌麵,晴天娃娃仍然笑得燦爛。它笑得燦爛,是因為它根本沒有經曆痛苦和悲傷。林宛倒頭趴在床上,把頭埋在被子裏,被子顫抖著,林宛的身體顫抖著。為什麽剛剛要去倒水?為什麽要聽到爸爸媽媽的對話?耳畔一直回響:“養了林宛,我一個大男人不知道背地裏哭了多少次。”“娶了你後悔不及,和你養了林宛更後悔不及!”李雲麗說:“放心吧閨蜜,有什麽難過的都陪你一起。”路廷生說:“小宛,別放棄。”主治醫生說:“這種狀況是不可逆的。”護士小聲說:“615病房的小姑娘好可憐啊!”家人們歎氣:“林宛這孩子也夠受罪了。”

受罪嗎?可是從沒有當著大家的麵喊過、哭過,每天站在大家麵前的根本不是林宛,是一個木偶,一個不會大笑不敢大哭的木偶!究竟欠誰的,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命運這樣對自己?最可憐的莫過於連悲傷都不能示於人前,連哭泣都不能發出聲音隻能隱忍顫抖。林宛從被子裏鑽出,雙目通紅,很快,若無其事地坐在書桌前念書。

黃金店,一對情侶買鑽戒,我正聽員工介紹,一個電話打來,是李雲麗:“白清禕,你晚上有事沒?”我把戒指還給員工:“幹嘛?”李雲麗說:“請你吃飯,上次想帶孫

家旺然後沒帶成,這次你們見個麵唄!”我問:“你老公這麽想見我?”李雲麗笑:“那你,你誰嘛,儀表堂堂文武雙全一表人渣的,誰不想認識認識。”我說:“林宛去嗎?”李雲麗說:“就知道你肯定問她,她當然來。”我笑:“嗯,謝啦。”李雲麗說:“我閨蜜嘛。”離開中國黃金,騎單車往家跑去,吃飯得換開汽車。那個鑽戒也沒有買。

唉,想的太簡單,李雲麗果真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先到了,她和孫家旺坐在飯店門前露天場地詭異地笑,開門見山:“你公司缺人不缺?”我恍然大悟:“沒適合你們的。”李雲麗說:“編,繼續編,你一聲令下肯定有。”我問:“你原來的工作呢?”孫家旺笑:“飯店倒閉了。白總,我啥都能幹,搬磚搬瓦都行!”我說:“你不想找別的工作?”李雲麗搶先:“跟著你幹放心嘛,這有現成的不用多傻啊!孫家旺沒本事,你就隨便給他找個小頭頭兒當。你公司工資肯定高吧?幹倆月能買三宅一生不?”孫家旺說:“你怎麽又提這茬?不愛國。”李雲麗瞪眼:“這跟愛國有啥關係?你愛國你去給咱國的島、海都搶回來。”這時,林宛走過來,打扮得依舊青春,馬尾卻放下像李雲麗一樣披散著,默默坐到旁邊。

李雲麗問:“你怎麽現在才來?”林宛說:“不好意思。”李雲麗叫服務員,自己點菜:“你們吃啥都?”我說:“林宛不能吃辣。”李雲麗說:“哎呀這我知道,她愛吃燒三菌。成,剩下的菜都能吃。”我看林宛眼圈紅紅的,小聲問:“怎麽了?”不提也罷,一提反倒勾起傷心事。林宛忍住淚水,側臉望向別處沒有回答。她到底善於隱藏,不仔細觀察真的很難發現,所以,李雲麗與孫家旺絲毫不覺。

清風拂過身旁,抬頭滿天星光。菜上了幾道,家常菜,沒有山珍海味,但味道還行,這是家小餐館,難怪李雲麗夫婦選擇這裏。孫家旺問:“白總喝酒嗎?”我打哈欠:“不喝。”孫家旺抹抹頭上的汗:“老婆,一瓶冰鎮啤酒。”李雲麗說:“不準喝酒。你爸媽怎麽罵你的?你讓兒子怎麽學你?”我驚訝:“兒子?”李雲麗笑:“啊,我有個兒子;現在又懷孕了,不想吃太膩。咋的,不服?”我無語地幹笑。李雲麗更來勁:“我媽帶著兒子,孫家旺他爸媽不會養孩子,一看孫家旺就知道了。我爸媽特別好,當時老娘懷孕了,高中就不上學了嘛,然後我爸媽天天照顧我。都怨孫家旺,懷孕了他就跑外地打工說掙錢養活我,孩子長大才回來,不過看在他回來帶了不少錢的份上也就沒怪他。前段時間才給孩子送給孫家旺他爸媽帶。”我說:“你爸媽真能忍。養個你你爸媽不知道怎麽想。”李雲麗黑著臉:“再說一遍!”我笑:“嗯,吃飯。”李雲麗罵罵咧咧的:“揍你!”轉頭望向林宛,大家才發現,林宛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

瞬間大家安靜。李雲麗幹愣半天,才口型對我說:“第二次見她哭。”林宛低頭邊玩手機邊流淚,李雲麗開始不停地問怎麽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宛肩膀抖動著,卻什麽都不說,我示意別再問,又見林宛難受,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別哭了。”她的手機響了,看向我,眼眶又含起淚。我覺得揪心,終於拉起她的手就走,留下的李雲麗夫婦麵麵相覷。

飯店側後方的樹下,昏昏暗暗的。燈光在遠處一閃一閃,星辰在夜空一閃一閃。拉著林宛走到人少的地方:“想哭就哭吧!”林宛慢慢蹲下來,把臉埋在臂彎裏,啜泣著:“白清禕,你,你別,別管我,沒事。”我蹲下遞紙巾,沒有說話。林宛把紙巾攥在手裏,問:“為什麽?為什麽這樣?”我不知怎麽回答,於是沉默。李雲麗夫婦站在遠處觀看。

林宛緩過勁兒,問:“白清禕,我好不好?”我平靜:“和你在一起之後,就知道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意義了。”林宛抽泣:“我爸媽,為了我吵架,爸說,他後悔養了我。又不是我想天天在家不上班,又不是我想有那種病,想像正常人普通人一樣,可做不到。李雲麗的爸媽不管她,但我爸媽真的對我好。我沒有那麽堅強,從沒想哭的,沒有忍住,對不起。”我心裏五味雜陳,林宛,你可以笑得開懷、哭的痛快,不需要把自己封閉。但這些話無法說出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任憑她梨花帶雨,哭個痛快,將心裏的悲傷全部爆發。

李雲麗和孫家旺在吃菜,回座位時林宛已經不哭了,但眼睛還是紅紅的。李雲麗說:“鐵板魷魚好吃,你倆嚐嚐。”我給林宛夾了魷魚絲,笑:“一次數學課講直線,老師講:‘直線!是無限延長的,沒有盡頭。’接著從黑板的最左邊用粉筆劃直線,邊劃邊走,劃到最右邊竟然沒停下,徑直劃到門上最後走出教室,剩下全班石化。呆了一會兒,課代表跟著走出去,回來告訴大家:老師在辦公室喝水。”林宛有了一絲笑意。我看她笑了,接著講:“那年樹下軍訓,教官喊第一排報數,小明詫異地望向教官,教官重複報數,於是,小明極不情願地跑去抱住了樹……一個人暈機,在飛機上狂吐,空姐給他個袋子說:‘吐這個袋子裏,不許吐外麵。’過了會,空姐拎了桶過來,卻看見周圍座位都被吐滿了,生氣地問:‘不是不讓你吐外麵嗎?’那個人委屈:‘沒有啊,我就是看袋子裏滿了然後喝了一口,周圍人就全吐了。’”孫家旺哈哈大笑,林宛無語,李雲麗說:“白清禕你讓不讓人吃飯了啊?”我的注意力隻在林宛,看她微笑著,放心許多。

送她回家時,已經九點了。她家的燈亮著,走到門口,她說:“謝謝。你回去吧。”我笑:“能不能去你家喝杯茶?”她疑惑:“大晚上喝茶?你想熬夜?”我推她進門:“也可以。”客廳,叔叔阿姨各行其是,誰也不理誰。進屋笑:“叔叔阿姨好。”林叔叔說:“哎,清禕來了。”我笑:“嗯。叔叔,這麽晚來不打擾你們吧?”林叔叔說:“說什麽外氣話。”我認真:“我這麽晚來有件重要的大事跟您二位商量,實在忍不住。嗯,簡單點,就想問您要個我想要的。”林叔叔莫名其妙,雖和唐阿姨吵了架,但兩人仍對視一眼,反問:“什麽想要的?”我麵向林宛,單膝下跪,從口袋拿出在飯店門前用樹枝編成的小花環當做戒指:“林宛,我們結婚吧!你是白清禕在這個世界上最想要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