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清晨，薄霧蒙蒙，東邊方向漸漸露出魚肚白，朝霞慢慢浮出，霞光映天，過了一會兒，微弱曙光從地平線上投射而出，燙金色，如縷縷絲線穿透層層淡雲，染紅薄霧，美輪美奐。
“慕容，日出了。”清晨的風微涼，漆黑睫羽沾著薄薄霧氣，納蘭魅麵容潔白透明，他凝望天邊微弱亮光，輕輕推了推身邊的慕容幽，嘴角露著微笑，“看來，連續幾天都會是好天氣。”
慕容幽在他開口的時候便已經睜開眼睛，聽見他的話，斜眸懶懶瞥他一眼，淡淡說，“是時候出發了。”說著就要翻身而下，衣袖就遇到一股阻力，還沒抬頭，眼前便出現了一把扇子，檀骨紫綢麵，文雅別致，他揚眸，挑眉。
“慕容，昨夜我見你睡著了，所以沒有拿出來。”納蘭魅笑看他，眼眸溫和，“如果你不收，我會很尷尬。”
慕容幽興然勾唇，指尖一彈，扇子便到他手中唰地打開，紫綢扇麵，一輪潔月，蘭宇樓榭，月影稀疏，飄零幾片桃瓣，畫題取名桃花庵，扇邊還附題著一首七言詩，墨跡工整秀雅，筆鋒婉轉：
慕錦繡年朝晚寧，容華初爭上下弦。
納氏桃庵慈瓊音，蘭榭靜詩賦麒麟。
“慕容…納蘭…”慕容幽掃了一眼，隱隱笑出聲，眼眸邪佻，“你不會是愛上本尊了吧？”
“慕容不要誤會。”納蘭魅含笑，淡雅如梅，“隻是一時興起而作，還望慕容不要嫌棄。”
慕容幽合上扇子，扇子在指尖來回旋轉，眉目邪豔，眉梢微微上挑，扇子在手背上繞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中，“既然如此，那本尊就收下了。”衣袂翻飛，慕容幽儼然已從樹上躍下，落地無塵，“走吧。”他徑直向前走去。
“慕容。”納蘭魅喚他，翻身飄然而下，落地輕盈，摸摸手中玉蕭，納蘭魅快走幾步跟上他，將手中玉蕭遞給他，說，“你忘記了你的蕭。”
慕容幽搖著扇，頭也不回，“不用還了，就當是本尊回禮。”納蘭魅輕愣一下，然後微微笑了，握緊玉蕭靜靜走在慕容幽身側。
至始至終，慕容幽都沒有看日出一眼。
他們回到農舍，院裏隻有農舍女主人正在洗菜，見到他們，不驚訝他們徹夜不歸，平實而友好地向他們打招呼，納蘭魅回以微笑，慕容幽則徑直走進向自己屋子，納蘭魅看著慕容幽暗色背影消失在門邊，略微思索地凝了一眼手中玉蕭，也輕步回房梳洗。
“公子。”
門輕輕掩上，慕容幽剛在書桌前坐下，墨蓮便出現在他身後，衣著蕭黑，姿態恭敬，“公子，仙人潭傳來消息，南護法被殺。”
“是嗎？”慕容幽淡淡應了一聲，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他攤開手中折扇平鋪在桌上，雙手交握撐在下頜，凝視著扇麵的畫，語氣闌珊，“查出凶手了嗎？”
“哨調查。”墨蓮回道。
“是嗎？”慕容幽又應了一聲，目光凝聚在畫中，口中卻問，“盟主令如今在誰手上？”
“寧環頃。”墨蓮輕道，想了想又說，“寧環頃正利用盟主令，大肆巡查神淼門分堂，神淼門朱雀堂堂主已經被其所害。”
慕容幽這才輕輕挑了眉，眼眸深暗，嘴角卻勾起耐人尋味的笑容，嗜血妖嬈。神淼門？…那些人已經按耐不住開始行動了嗎？…他緩緩笑著，“上次交待你的事情辦得如何？”
“屬下派人查詢出入名冊，四處張貼畫像，證實祈硯國在除夕前後共派出六十餘名殺手相繼混進月瀆國。”墨蓮斂眸道，“公子，如今已有二十七名死去，剩下三十餘名至今下落不明。”
慕容幽勾魂一笑，肆意魅惑，“墨蓮，魚餌哨。”目光再次落在扇麵上，邪氣麵目浮現出幾絲沉思，這時，敲門聲響起，打斷慕容幽的思緒，他不耐地皺眉，門外卻傳來寒楓嬌氣的聲音，“盟主，早膳已經好了，寒楓給你端進去吧。”
慕容幽斂下不耐，向墨蓮示意一眼，墨蓮會意，前去開門。
門開，寒楓站在門外，臉上笑意盎然，如水柔媚，墨蓮走出門，將空間留給他們，她端著托盤走進房間，身姿款款地走到慕容幽桌前，將手中托盤放在他麵前，輕說，“這玉米紅棗粥是寒楓親手做的，盟主，嚐一口吧。”
“嗯，放谘。”慕容幽淡淡回應，目光始終落在桌麵上攤開的紫扇，神色冷淡，“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寒楓微微僵了僵，臉上笑容卻依舊完美如初，隨著他的目光落在扇上，當看見上麵題出的詩句，笑容凝固在嘴角，眼底湧現出難掩的哀傷，不過卻稍縱即逝，才一瞬便又恢複笑容，“那盟主忙著，寒楓就先退下了。”
寒楓跨出門檻，又回頭看了一眼才轉身離去，墨蓮走了進來，就看見慕容幽指尖撚起扇子，眼神含笑，意味深長，好像正對著某個人說著，“這個麻煩就交給你應付了…”
墨蓮一怔，不懂自家公子在說什麽，正準備開口詢問，慕容幽已經放下扇子，目光移向他，臉上帶著微凝笑意，眼神輕邪卻泛著冷意，“給你五天時間，不管用什麽辦法，五天後，本尊要見到月瀆國護國師畫像。”
他呼吸微斂，清聲道：“是，公子！”
“還有…”慕容幽目光深奧地凝視著墨蓮，嘴角微勾，卻讓墨蓮背脊泛起一陣寒意，“本尊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要是有萬一，墨蓮，知道後果嗎？”
“屬下明白！”墨蓮沉聲道。
慕容幽靜默下來，瞅著墨蓮，眼眸深處飄忽著莫名光暈，思緒意欲不明，讓墨蓮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還沒等他細想，慕容幽的聲音便已經在耳邊響起，卻問：“墨蓮，你有二十三了吧？”雖是疑問，語氣卻十分肯定。
“是，公子。”墨蓮微愣，不懂公子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可還是點點了頭，“公子有何吩咐？”
“隻是隨口問問。”慕容幽緩緩起身，手指挑起紫扇唰開，邁步走向門。
“是，公子。”
墨蓮為他開門，慕容幽走了出去，黑紗衣袂在身後劃出優雅軌跡，瀟灑飄逸，沉穩俊美。
石桌邊，君憐坐在凳子上，一身淺藍，頭發束起馬尾，看起來很活潑，可是那紅豔豔的小嘴卻嘟得高高的，樣子看起來十分不高興，他身邊坐著納蘭魅，白衣金腰帶，腰間流蘇輕盈，他正輕輕揉著君憐的發絲，低低正勸說什麽，嘴角的笑無奈而好笑。
君憐一見慕容幽，猛地起身就衝了過去，腳步不停直撲慕容幽，一把扇子卻橫空出現，準確地抵在他額頭上，他有些吃痛，前衝的身體卻硬生生地停下，他抬頭，眼神幽怨，“未來師父說話不算話！”
未來師父？慕容幽不禁挑眉，這詞倒新鮮，虧這小家夥想得出，不過，他更好奇的是後麵半句，什麽叫說話不算數？扇尖抬起君憐尖尖下巴，慕容幽注視著他琥珀色眼眸，小家夥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忿忿不平，又像是委屈，看起來十分可憐兮兮，他勾唇，妖冶十分，“怎麽說？”
“未來師父，你說要墨蓮貼身照顧君憐，可是墨蓮一見我就跑，又整天不見人影，和他說話也不理！”君憐嘟嘴，“人都找不到，更別說練武了！”
“君憐，不要胡鬧。”納蘭魅走了過來，將君憐拉開一點，伸手揉揉他微微泛紅的額頭，柔聲笑，“君憐，這也不能怪墨蓮，不可以亂來。”說完，臉轉向慕容幽，恬淡自然，“慕容，隻是小孩子耍脾氣，你不要介意。”
慕容幽瞄了納蘭魅一眼，又掃了一眼君憐，臉頰微偏，語氣輕佻，“這是真的？”身後，墨蓮站得筆直，聞言，他微微低首，恭敬道：“屬下失職。”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慕容幽側身看著墨蓮，手中的扇子輕輕搖著，胸前發絲隨著清風上下飄動，他別有深意地緩緩笑著，“墨蓮，你讓本尊失去信用，你要如何彌補？”
墨蓮輕微怔愣，轉眸看了君憐一眼，君憐正直直盯著他，眼底股希翼，他低眸，低聲道，“公子恕罪。”
慕容幽目光一挑，轉回君憐身上，小家夥眼睛骨溜溜直盯著他，似乎正等著他的決定，慕容幽回視著他，耐心十足地搖著扇子，看透他眼眸深處跳躍的詭異，他淡淡一笑，這小家夥倒是聰明得可怕，這墨蓮算是遇到克星了，“說說你的要求。”
君憐推開納蘭魅的手，站到慕容幽麵前，抬頭直視著他，可憐兮兮地說，“未來師父，是君憐錯怪你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生君憐的氣。”說完，手指指著墨蓮，又說，“未來師父，君憐也不是那麽小肚量的人，隻要以後墨蓮可以改正，寸步不離…”
白皙手掌適時捂住他的嘴，消去他接下去的話，君憐一愣，然後掙紮，可是卻無法掙脫，隻能發出嗚嗚聲，他瞅著納蘭魅，有些哀怨。
“君憐，你簡直就是無理取鬧。”納蘭魅無奈地一手捂著他嘴，一手用力環住他的身子，不讓他掙脫，也很無奈地說，“君憐，墨蓮自有盟主交待的事要做，怎麽能隨時陪著你？”
慕容幽聞言，眼神一挑，興味瞅向納蘭魅，難得心情甚好，“按你的說法，這似乎是本尊的錯。”納蘭魅看向他，輕笑，眼睛十分亮麗，“這怎麽會是慕容的錯？畢竟慕容是墨蓮的主子，主子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墨蓮一聽，斂下了眸子，露出思索的神色，慕容幽卻低沉笑出聲來，眉目如妖，正要說什麽，墨蓮已經先一步開口，表情裏有深思熟慢的痕跡，“公子，墨蓮知道該怎麽做了。”
“哦？”慕容幽掩住到口的話，微側頭，手中扇子依舊緩緩扇著，臉上卻有稍縱即逝的笑意，“說來聽聽。”
君憐放棄掙紮，將目光投向墨蓮，手卻無意識地揪禁了納蘭魅的衣袖，納蘭魅看了一眼君憐，也將目光移向墨蓮，墨蓮低斂著眉，說，“公子，我會寸步不離直到完成任務。”
慕容幽勾起唇，眼中興味不減，“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說的去做，本尊不想再看到同樣的事情發生。”
“是，公子。”墨蓮輕輕點頭，越過慕容幽走到君憐身後，納蘭魅也放開了君憐，君憐得意洋洋地笑著，納蘭魅無奈地搖搖頭，一揚眸就對上慕容幽看過來的目光，那眼中流露出的詭異讓他略微一驚，然後又若無其事轉了開去。
“記得是寸步不離！”君憐強調，墨蓮本不想理會，可還是輕輕點了下頭，君憐見了卻十分高興，剛剛表現出的不滿瞬間一掃而空，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墨蓮還沒有反應，就被君憐拉住手向院外拖去，“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教我練功。”
墨蓮看了一眼慕容幽，後者瞄了他一眼，他頷首，跟著君憐走出院子。
墨蓮前腳剛走，慕容幽就將目光凝向納蘭魅，嘴角深奧笑意不減，納蘭魅似乎知道他眼神的意思，輕咳一聲，說，“慕容，那個，我還有事，先失陪了。”說著他轉身就要離開。
慕容幽卻在他剛邁步的瞬間開了口，微帶讚賞地說，“戲演得不錯。”利用墨蓮忠心護主和忠於職守這兩個弱點達成目的，這計劃著實不錯。
“慕容看出來了？…”納蘭魅停下腳步，臉上閃過一絲被揭露的尷尬，君憐一大早就衝進他房中，哭鬧不休，非要他幫忙不可，還說如果不忙就把關於蓮燈的事告訴慕容幽，他這麽做也實屬無奈，“慕容，請見諒。”
“見諒？”慕容幽勾唇一笑，臉上露出很明顯的不懷好意，“墨蓮是本尊必不可少的左右臂，若少了他，本尊會很為難，你說怎麽辦？”
明知道這是個陷阱，納蘭魅卻不得不要往裏跳，他維持溫和笑容，說，“那慕容的意思是…？”
“你說呢？…”慕容幽緩緩笑著，合上扇子，麵容美豔，眼神卻十分邪惡，“從今天起直到墨蓮完成任務，你就暫代他跟在本尊身邊，記住，是隨身，寸步不離。”
納蘭魅驚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