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三卷 第一百零三章

夜霧彌漫,寒風擦過窗欞發出嗚咽的聲音。

月瀆镹自睡夢裏凍了個哆嗦,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熟練的向另一側貼靠過去,等待一雙手臂將他圍攏過去,可半晌都沒有一點反應,他不滿的嘟起嘴,伸手去推,可伸手觸及的床被早已冰冷。他腦子停頓了一下,下一刻霍地坐起身,睡意全無。

房間裏燭火還亮著,角落的火盆燃燒得很旺,可依舊覺得冷。月瀆镹看著房間發了發呆,這麽晚了他去哪了?能去哪呢?他套了衣服下床,拉開門。門外寒風獵獵,吹得他臉頰生疼,他眯起眼,

看著守在門外的奈羅,奈羅恭敬行禮,“國師。”

月瀆镹攏緊外衣,“陛下呢?”

奈羅微一停頓,“屬下不知。”

“是真不知還是有所隱瞞?”月瀆镹眼眸清澈,“陛下到底去哪了?”

奈羅跪下身,“屬下真不知,陛下臨走時未曾有過交代。”

“那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子時過不久。”

子時?那豈不是在他睡著之後便離開了?月瀆镹皺了皺眉,轉身進了房,並未合門,任由深夜的寒風吹進室內,“你起來吧。”

奈羅起身,回頭看了眼月瀆镹。他就坐在桌邊,倒了茶,可隻是碰了下唇便放下,可能是茶水冷得無法入喉,轉而托著下巴,眼睛盯著房中某一處發呆,手指富有節奏的叩擊桌麵,看著意興闌珊,可奈羅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不耐煩,繼而他急躁的起身,在房中來回的走動,最後索悻扯了袍子大步出門。

“我們去看看。”

“是,國師。”

深夜的姻緣鎮出奇的靜,腳步踩在雪地裏發出咯吱的聲音,模糊的燈光透過畫紙將空曠的街道拉得幽長,空洞的好似沒有盡頭。

奈羅提著燈,跟著他尋過一條又一條街,一洞又一洞巷,可這晚的姻緣鎮裏除了靜幽燈光與馥鬱寒梅香,甚至就連一聲犬吠都未曾聽見,實在過於平靜。月瀆镹直直站立在街頭,身影被燈籠的光拉成了一條長線,口中呼出的霧氣時而模糊他的視線。

“到底去哪了?”

月瀆镹喃喃疑惑,抬眼四周轉了轉,身後的奈羅卻忽然走前了一步,將他護在身後,“國師,前麵有人。”聞言,月瀆镹伸出腦袋瞅去。

街盡頭那邊的地麵斜斜印著一抹黑影,像是著貼著牆麵走,畏畏縮縮,聞鳥驚起般的懼澀。可惜相隔太遠無法看清麵貌,月瀆镹伸手戳了戳奈羅後腰,輕聲說,“你去把他抓來,別嚇到他,也別傷害他。”

“是。”

隻不過眨了幾瞬,奈羅便攜了那黑漆漆的影子過來。還在掙紮,被奈羅捂住嘴的表情豈止驚懼兩字可以表達,但月瀆镹隻是瞧了他一眼便愣住了。這不是和師兄一起的少年嗎?這深更半夜的,他在這裏做什麽?

“我叫月瀆镹,是納蘭魅的師弟,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月瀆镹軟軟的笑著,淺淺的酒窩看著十分溫暖,君憐雙眼瞪大的看著他,表情已不知是害怕還是什麽了。月瀆镹讓奈羅放開他,奈羅一收力,他像是一灘軟泥癱倒在地上,急促的喘著氣,眼中彌漫著水汽,欲泣不泣。

月瀆镹將外袍脫下蹲下身包住他,伸手碰了碰他歪斜的馬尾,輕聲問,“你還好嗎?”

君憐轉回臉看他,發現眼前這個少年眉眼間與納蘭大哥莫名的相像,他吸了吸鼻子,瞅著他,說不出的害怕和委屈,“你說,你是納蘭大哥的師弟?”

“嗯,也不知道師兄和你提起過沒有。”月瀆镹先是笑了笑,看他滿麵淚痕滿眼驚懼,便又收起了笑,不禁問他,“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在街上做什麽?不知道這很危險嗎?”

君憐扁了扁嘴,眼圈紅透,“我在找我師傅和納蘭大哥,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

“找師兄?”月瀆镹一愣,“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嗎?”

“本來是一起的,可是後來來了好多人要殺我們,就分開了。”君憐像是要哭出來,“納蘭大哥把我送到一個安全地方要我等他們,可是我等不下去,對方那麽人多,他們就隻有三個人,怎麽可能打得過。”小家夥似乎有點驚嚇過頭了,一想到某些可能,頓時眼淚橫飛,“如果墨蓮死了,我也不活了。”

月瀆镹卻是頓遭雷劈,扶住君憐手臂的手指不由得收緊,呼吸急促,“你說什麽?有人要殺你們?”君憐點著頭,眼淚順著下巴滴落,“納蘭大哥的病剛好,還有了寶寶,墨蓮都受傷了,師傅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想去俺幫他們,可是我找不到他們在哪。”

月瀆镹深吸口氣,狠狠閉了閉眼,再睜眼,眼中一片寒霜,“奈羅,我們分頭找。”說完,便拔腿往一個方向跑去,幾個呼吸就消失在了轉角,可見奔跑速度之快。奈羅看著月瀆镹消失轉角,拎起君憐幾個起落追上去。

原地,翻倒的燈籠幽幽燃起火焰。

刀光劍影,血色彌漫。

碧色玉簫,紫色稠扇,白炙劍光,鮮紅血液,似乎交織成了此刻最美的顏色。納蘭魅腳步淩亂,不堪重負的身體讓他幾乎握不緊手中的玉簫,每接一招都會讓他倒退半步,可心底的執念讓他又攥緊了手,退了半步又上前一步,竭力堅持著。

再看慕容幽,身影忽隱忽滅,身影每停頓一處便是鮮血,可他好似還顧忌著什麽,時不時會看向某個方向,顯得心不在焉。而墨蓮,一對一與那黑衣高手纏鬥一起,逐漸虛脫的身體讓他逐漸落了下風,手臂與胸口已有數處負傷。

忽而,淩空疾來一枚石子,納蘭魅側身險險避過,卻避不了正麵的掌風,他生生吃了一掌後退數步,便躲不開背後襲來的劍影,可也隻是一眨眼,半空中便伸來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反方向一扯,撞進一人的胸口,他來不及看清他,眼神便越過他橫簫擋住那人身後的刀光。

間隙裏,納蘭魅看了慕容幽一眼,恰好對他回眸看他的一眼,他撇了撇嘴,轉頭看向墨蓮。墨蓮被那人掌風擊中肩頭,狼狽在地上滾了幾步避開那人接下來的劍勢,躍起身之後又拚了上去。

這邊,月瀆透眼睛直盯著納蘭魅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出手間竟然綿軟無力,所接的每一招都隻是招架,連一點反擊的力量都沒有,在看他顯得有些笨重的身體,月瀆透忽然像是看穿了什麽,眉梢間透出一抹冷色。他將外袍脫去,抽出身邊一人手中的劍,淡淡交代下去,“你們全力纏住慕容幽,除了納蘭魅,另一人便不用留了。”

局勢一下改變了。所有的攻擊盡數襲向慕容幽,他不得不鬆開納蘭魅,隻身與眾。而墨蓮,他萬想不到在自己已到極致的時候,所有的攻擊竟會數倍的暴漲。納蘭魅隱隱察覺出了濃鬱殺氣,不等他提醒,一道明亮的劍光襲向他。

劍刃砍在了玉簫上,納蘭魅抬眼看著月瀆透,那漆黑的瞳孔中布滿了殺意,他一招不及便收手再刺出,納蘭魅側身避開,碧色玉簫手中滑了一圈襲向握劍的手腕,月瀆透後退半步手腕向上一挑,劍尖挽出幾道劍花在納蘭魅身前炸開,他錯開幾步,月瀆透便又刺過來,納蘭魅眼中顯出了不耐煩,手指快速的伸了出去將他的劍刃挾進雙指之間,另一手中玉簫攜著力道擊中他的胸前,月瀆透吃痛後退數步,納蘭魅本欲上前封住他的位,可墨蓮那邊傳來的聲音卻讓他不得不轉開眼。

長劍沒入了墨蓮的胸口,他悶哼一聲,一手抓住劍刃,另一手揮劍想要逼開那黑衣人,誰知那人卻比他更快的踢出一腳,劍刃從他身體裏抽出來,鮮血從傷口濺出灑了半空,沉沉的墜地被人一腳踩在背部,再起不來。

慕容幽擰了眉,正欲傾盡全力擺脫眼下過去救人,奈何腳步剛動,一柄劍已經橫在墨蓮的脖間。月瀆透捂著胸口,用劍點了點墨蓮,他還在掙紮,於是月瀆透也踏上一腳將他踩下,笑容帶著森冷與鄙夷,“想救他嗎?”說完,他不待大家反應過來,便握劍刺了下去。

長劍入喉,墨蓮睜大了眼,手指在身側還未握緊便鬆了,睜大的瞳孔裏尚有著不甘。

死不瞑目。

納蘭魅臉色陡白,他張了張嘴,聲音都凍結在了喉嚨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紅色的血液從墨蓮的身體裏彌漫開來。然後,一種莫名的寒意讓他打了顫,他轉眼看去,慕容幽的長發在風裏獵獵飄蕩,一種氣勁無形的從他身上迸發。

他眼眸湛藍深沉,神情似怒似狂,簡單幾招逼開周圍人數步,身影一晃便落至月瀆透身邊,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時已換做長劍,不假思索便朝月瀆透砍去,被那黑衣人擋下,凶猛的力道硬是逼開他們幾步,再看去,他已托著墨蓮的屍體躍至納蘭魅身邊,順手將圍追的幾人送入鬼門。

納蘭魅扶著墨蓮躺下,他的身體尚有溫度,若不是那雙眼睛已經沒有焦距,或許以為他還活著。納蘭魅瑟瑟的垂下眼睫,似是不忍睹目他睜大的雙眼,正欲伸手將他眼臉合上,旁邊那人就已經伸出手按在他眼上,隨即,一口血濺在那隻手上!

納蘭魅頓驚抬眼,他正輕輕的咳嗽,胸膛急促的起伏,濃稠的血正沿著的嘴角一滴一滴下滑,泛黑的血映著他的麵容顯得詭譎,卻讓他的嘴角染上鮮麗的詭異。納蘭魅微怔,他在這般情景下,竟強行將毒逼了出來,他難道不知稍有不慎便是經脈俱損,再不能動武嗎?

“你怎麽樣?”

慕容幽看去似乎有些疲憊,可是他隻是稍稍緩了緩呼吸,便抬手拭去血漬緩緩起身,劍尖與地麵的摩擦聲在深夜裏格外刺耳。他雙眼逐漸褪去黑色化作深邃的湛藍,猶如鬼火般,隔著搖晃的燈火看向月瀆透,月瀆透沒由得來一陣寒意。

慕容幽想取月瀆透的悻命何其容易,但從來礙於納蘭魅他從未上心,但如今,從嗜羅的死去,納蘭魅的武功盡失,再到此時的墨蓮,月瀆一氏算是徹底激惱了慕容幽,沉睡在血液中許久的戾氣此刻正一點一點往外溢出,直到血液全部崩塌。

止恨怒,唯殺。

納蘭魅比任何人都知曉此時慕容幽內心的憤怒,可是月瀆透不能殺啊!他想要阻止慕容幽的腳步,可剛起身,腹中便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原本想要說的話便梗在喉間,待疼痛緩過,慕容幽已縱入人群,直逼月瀆透。

“慕容……”

他捂住肚子咬緊唇想要抗拒,可腹中的胎兒像是在抗議他先前的不管不顧,越見尖銳的疼痛讓他呼吸變得困難,合著上一個孩子的痛失,他終於感覺到害怕了,他捂著肚子不敢挪動一分,顫抖著手盡量去安撫,可那劇烈的疼痛讓他手指都變得僵硬,汗水從全身各處冒出,一句話都無法順利說出來。

此時的慕容幽染上了濃烈邪氣,渾身像是被一種霧氣纏繞,他揮著劍一步步逼近月瀆透,鮮血在他腳下紅得發黑,像是煉獄。月瀆透神情不變,轉而更加握緊了手中的劍,直到慕容幽將劍指向他。

納蘭魅痛到了極致,可當他看到慕容幽的劍鋒逼近月瀆透時,他深深吸幾口氣後卯足一口勁起身,幾步衝進他們之間,一把抓住慕容幽的劍,將身體攔在月瀆透與劍尖之間。他臉色蒼白,”你不能殺他。“

慕容幽麵目有些扭曲,“你還護他?”

納蘭魅搖了搖頭,眉目間糾結起的矛盾讓人心疼,“他是該死,可他畢竟是個皇帝,關係到整個月瀆,你若殺了他,苦的隻會是百姓。”

“那墨蓮就該死?”慕容幽嗤了一聲,手腕一偏,劍刃滑出納蘭魅手掌橫在了他脖間,眼眸如狂的看著他,冷若冰霜,“你若再攔,我亦不留情。”

似是被他這句話刺痛,納蘭魅輕顫下眼睫,可他的眼色毫不動搖,甚至向著慕容幽走了一步,脖間肌膚被鋒利劍刃劃開血口,慕容幽皺著眉稍挪劍刃,可依舊有幾縷鮮血染上衣領,他唇色鮮白氣息虛浮,“就算你今天真會殺了我,在我死之前,我也要保全他的悻命。”

慕容幽握劍的手狠狠攥緊,可同時又那麽無力,他看出納蘭魅眼中的認真,是的,他懂他,他若堅持,便會做到。慕容幽心底恨透了,可又無可奈何,難道真殺了他?不過荒謬而已。他手僵了僵,最終妥協放下劍,隻剩輕薄唇瓣泛出白梅的色澤,“愚忠。”

納蘭魅嘴角輕輕勾了起,可眼睛卻由不得一紅,“對不起,我隻能這樣做,除了皇帝,他還是镹兒的——”話語停在了喉嚨,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眼中似有不可置信,而慕容幽同樣也睜大眼睛,眼中除卻震驚,更有一股血色狂亂與慌亂。

一股異樣的冰冷自胸口蔓延,他低下眼,突出胸口的劍刃是那麽刺眼,他嘴張了張,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揚眸看著慕容幽,眼中流露著無盡的悲涼和歉疚。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局麵呢……

而此時的月瀆透竟也同樣的震驚,他愣愣的看著自己握劍的手,腦中一片暈眩的空白,他不懂自己為何會突然刺出這一劍,明明納蘭魅是在救他……他猛地清醒過來,慌忙而下意識的收手,奈何他手指僵硬連同長劍一並抽回,納蘭魅身軀一顫,似乎無法忍受那痛苦般微揚起頭,無力向前倒去。

長劍不知何時從慕容幽手中掉落,他將納蘭魅抱進了懷裏,用盡全力支住他無力下滑的身體,壓抑唉喉間的聲音異常的沙啞,道不盡的莫名思緒,“這就是你要的?”

血液從他胸口蔓延開,很快便染紅兩人的衣服,納蘭魅的麵色卻堪比了這白雪,他輕輕喘氣,“他不僅是皇帝,他更是镹兒的伴侶,音兒的父親啊……你叫我,如何殺他啊……”他疼得皺眉,慕容幽順著他的體重慢慢將他平躺地上,托著他背後的手上都是溫熱的**,他抬手點住他的胸口幾處位,唇白如紙,“別說話了。“

納蘭魅伸手阻止他的舉動,催促著他,“沒時間了,你快走啊……你一個人可以走掉啊……”他閉了閉眼,凝些精神,伸手摸上慕容幽的臉,卻怕手上的血沾到在他臉上,隻用指尖輕輕點了點他嘴角,“你放心,有師傅在,月瀆透還不敢拿我怎麽樣啊……我啊……隻要你能平安……”

慕容幽定定凝視他許久,忽而握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而後俯下臉,用鼻尖輕輕碰了碰他的鼻尖,眼眸裏含了笑意,柔情萬分,“若生一起,若死,便也一起吧。”

有一刻,納蘭魅想笑,他用力抓住了慕容幽胸前的衣物,從喉間溢出痛苦的聲音,他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著已經麻木的腹部,唇角染了些遺憾,“隻是,可惜了我們的孩子啊……”他枕著他肩膀,緩緩合上眼睛。慕容幽抱緊他,一時死寂。

寒風獵獵,刺骨的冷。

月瀆透抿了抿唇,看著緊閉雙眼的納蘭魅,又看了看靜如冰柱的慕容幽,他上前幾步,說,“慕容幽,若你束手就擒,或許還能救他一命。”

聞言,慕容幽淡淡瞥來了一眼,又低眸看了納蘭魅一眼,伸手拉緊納蘭魅身上的袍子,橫抱起他,向月瀆透走去,“帶路。”月瀆透見他麵容平靜如水,一時猜不透他的心思,示意一人帶他走,可剛走幾步,他便又停下,直直看向前方,月瀆透順著他看過去,頓僵如石。

寒風如刀的街頭,三道影子淡淡的斜映在地麵,他們臉上都是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可當他們看到眼前這一幕時,臉上的表情忽然就靜止了。

君憐眼睛直盯著慕容幽懷中的納蘭魅,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聲音如這寒風的落葉,“師傅,納蘭大哥他……”慕容幽冷淡的看他一眼,隻一眼,君憐眼淚決堤,“納蘭大哥……怎麽會……”豆大的眼淚從他眼中滑落,他滿眼的不相信,隨即他忽然又想起什麽,四處張望,“師傅,墨蓮呢?墨……”他目光嘎然停止。

下一刻,他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爬過去,可爬到了身邊卻停住了,他滿身都是血,他伸手想碰他,可手卻顫抖的可怕,什麽也不敢,生怕碰疼了他。他咽下到口的嗚咽,隻是輕輕的喚他,“墨蓮,墨蓮,我是君憐,你醒醒啊……”

每喚一聲,他的聲音便哽咽幾分,最後他不喊了,顫抖著手探向他的鼻息,他陡然身體一軟,跌倒在墨蓮的身上,他掙紮著趴到他身上,捧著墨蓮的臉,眼淚如雨滴落在他已冰冷的臉上,“墨蓮,你別嚇我,我們都快要成親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的,你起來,我們回去了喲。”

“起來呀,我們回家了。”他輕輕哄著他,手指戳著他僵硬的臉頰,“快起來呀,別裝了,你騙不了我的,我可是很聰明的,你起來呀,快起來呀……你才騙不了我……”他聲音逐漸低下去,呆滯而喃喃的哄著,“起來啊,你起來啊……”

天似乎快亮了,而黎明總是那麽黑暗。

月瀆透卻怔怔的看著月瀆镹,他正愣愣的看著納蘭魅,眼睛空茫而深洞,好似不甚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有那鮮紅的顏色顯得那麽礙眼,但他的臉色卻是透明的白,好似這深夜的寒風再劇烈一些他便會散去。慕容幽與他擦肩走過,帶起的血腥味道讓月瀆镹的身體輕微顫動一下,但又很快恢複平靜,他閉起眼,呼吸逐漸平穩下來,緩緩地走到君憐麵前,下,直接卻又殘忍的開口說,“他已經死了。”

君憐哆嗦了一下,“你胡說,他才沒有死。他說過要和我成親的,他一向說話算話……”

“可他真的死了。”月瀆镹拉過他的手放在墨蓮的鼻下,“你看,他已經沒有呼吸了,身體都冷了,接受現實吧。”

“現實??似是聽到笑話,君憐咯咯笑出聲,轉過眼看著月瀆镹,“你要我接受現實?你要我怎麽接受?!他死了,他死了!!”他站起身,狠狠的看著月瀆透,眼神中隻在瞬間便萌生出恨意,強烈的似要將人灼燒,“是你,是你害死了墨蓮,是你!”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跌跌撞撞的朝月瀆透揮去,“是你害死了墨蓮,是你!我要殺了你!”

可不待他接近,半空中便伸出一腳將他踹回去,他狠狠摔在地上,一口血水衝出口,痛得整個人卷縮起來,月瀆镹幽幽看了月瀆透一眼,月瀆透伸手攔住欲上前的親衛。月瀆镹走過去,彎腰將他扶起來,“人死不能複生,你走吧。”

君憐咳出幾口血水,笑容卻是扯大了,“走?走去哪?墨蓮死了,師傅和納蘭大哥事都被你們抓了,我可以去哪?”說著,他用力推開月瀆镹,又胡亂爬到了墨蓮身邊,努力將他抱進懷裏,“墨蓮在這裏,我哪也不去!”

月瀆镹似是受不了,“他已經死了!”

“死了我也要陪他。”君憐眼神執拗,他盯著墨蓮緊握手中的長劍,咽了口口水,伸手使勁的抽出來,顫抖著手架在自己脖子上,眼淚,“墨蓮,我怕。”說著,便閉上眼睛用力朝脖間橫去。

長劍清脆落地。

月瀆镹仿若局外人般冷眼看著血從他脖間湧出,他沉沉倒在墨蓮的身上,睜大的眼睛直直望向月瀆透的方向,喉嚨裏似乎在笑,咯咯作響:“我……詛咒你……永……不……幸”

月瀆镹瑟瑟的閉了眼,看去十分落寞,月瀆透幾步走過去一把將他緊緊擁在懷裏,“對不起……”

“對不起……”月瀆镹喃喃重複他的話,隨即淡淡一笑,“透,對你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是你。”月瀆透扣緊他的身體,“還有音兒,都是朕最重要的。”

他看著無盡的天際,眼眸透明如璃。

“哦,是我和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