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公道

從醫院回來之後,衛媽媽除了安慰了一番衛藍,大致是怕傷害到她幼小少女心靈,沒有再問她太多,衛藍也算是暗暗鬆了口氣。

衛爸衛媽所研究基地離市區很有一段距離,兩位科學家工作又非常忙碌,幾乎沒有時間陪衛藍,待了十來天,衛藍除了看電視看書,周圍小範圍活動,實是無聊透頂。

眼見著到出成績時間,她想著該準備填誌願事,晚上一家人吃完飯,便和父母商量什麽時候回家。

衛爸衛媽相視一看了眼,片刻之後,衛媽媽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筷,看著衛藍,徐徐開口:“藍藍,你暫時就待這裏,等分數出來了,媽媽回家幫你選學校填誌願。”

“為什麽?”衛藍一時摸不著頭腦。

衛媽媽歎了口氣,拉起女兒手拍了怕:“藍藍,這一年爸媽不身邊讓你受委屈了。放心,媽媽不會讓你白受委屈。媽媽已經調好了假,這次回去,會找律師起訴,讓欺負你男生受到懲罰。”

衛藍驚得眼睛猛地睜大,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拉著媽媽手,語無倫次道:“媽,千萬不要。他沒有你想那麽壞,他其實也挺可憐。你不是也知道我沒受到傷害麽?”

衛媽媽哼了一聲,有些惱怒:“是不是要真出了什麽事,才叫傷害?”

“媽媽……”衛藍拉著她手,試圖撒嬌。

衛媽媽甩開她,沉下臉:“你真是腦子壞了,那種人你還幫著他說話。什麽都別說了。總之你就老老實實待這裏,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

兩日之後,衛媽媽啟程離開,順便帶走了衛藍手機。

衛藍急得不行,拉著爸爸讓他打電話阻止媽媽,但平日好說話衛爸爸,此時卻完全不為所動,隻讓她家該幹嘛幹嘛,什麽都不用管。

而這廂,回到老家衛媽媽,馬不停蹄地找到相熟律師,將衛藍遭遇告訴了他,讓他幫忙處理報警起訴事宜。

隻是,經過兩天研究調查之後,律師很理智地給她做分析,告訴她這起案子起訴成功幾率幾乎為零。原因很簡單:第一,衛藍並未受到實質傷害。第二,事實表明,過去一年,衛藍行動自由,可以上學,可以回家,完全算不上真正意義被非法拘禁。

衛媽媽是文化人,知道女兒遭遇之後,就已經前後好好想了一遍,也大致知道,他們沒有有力證據起訴那個欺負女兒男生。

但是,聽到律師話後,不免還是很有些失望。尤其是,這位律師朋友後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段家權勢非同小可,因為這點連實質證據都拿不出來事情,去起訴,無異於雞蛋碰石頭。

衛媽媽當然之前就查過段家是什麽樣家庭,不然也不會先冷靜地來找律師谘詢。

知道起訴無望衛媽媽,沒有繼續糾纏這上麵。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當她順著地址,走上這座如同都市內世外桃源半山腰,站段家別墅大門外時,忽然有些無名悲愴。此時此刻,她大致已經能想象出,這樣家境之下,是多麽不可一世富家子,才會做出那種無法無天事情。

而她女兒,這一年到底有多無助?

衛媽媽大門口站了許久,終於發了一條短信。

此時段之翼正家中,握著手機,考慮著要不要給衛藍打電話過去,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因為後天就是他生日。這十幾天,知道她父母身邊,他一直忍著沒有聯係她。

正猶豫著,手中電話屏幕,忽然一閃。他下意識打開未讀短信,看到衛藍號碼發過來信息:段之翼,你出來一下。

他嘴角湧上一絲開心笑容,飛起身,朝門口疾步走去。

隻是他笑容,走出門口時,忽然慢慢凝固。

門口人並不是衛藍,而是看到一個陌生女人,一動不動盯著他。

“你是段之翼?”衛媽媽這個年輕人走到自己麵前時,眉頭稍稍蹙起,這個男孩和自己想象實有點不同。他認真打聽過段之翼,雖然成績優異,但是劣跡斑斑,為人孤僻,打架鬥毆,十七歲飆車出車禍斷了一條腿。總之是一個典型紈絝富家子所作所為。

隻是,一個長得太漂亮男孩,很難讓人相信他會做出那種種惡行。

當然,因為先入為主關係,衛媽媽對眼前男孩並不可能有任何好感。而且,作為一個有著生活閱曆中年人,她一眼便看出,這是個性格陰鬱男孩。

段之翼大致已經猜到她是誰,點了點頭,回答她話:“我是。”

衛媽媽決定單刀直入表明自己身份:“我是衛藍媽媽。”

段之翼表情稍稍閃動,放身側手指不自曲起握緊,聲音很低:“阿姨,您好。”頓了頓,又輕聲問,“衛藍回來了麽?”

當女兒名字被眼前男孩忽然提起,衛媽媽所有憤怒便升起,她冷哼一聲,聲色俱厲道:“你還好意思提我女兒名字?你這一年對她傷害,我都知道了。你們段家有錢有勢,我們沒辦法告你。但是,作為一個母親,我今天一定會替衛藍討回哪怕一點公道。”

說罷,她猛地抬手,一耳光扇段之翼蒼白臉上。

她用力很大,段之翼猝不及防,朝後趔趄了兩小步,堪堪穩住。

瞬時,那張白皙漂亮臉上,便出現了紅色痕跡。

段之翼沒有去安撫自己火辣辣臉,隻是繼續握著拳,慢慢垂下頭,小聲而物理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要傷害她。”

衛媽媽之前已經做好當潑婦鬧事打算,但是看著眼前這個青澀而順從男孩,忽然又有點讓她恍惚,他真是欺負了自己女兒一年那個惡劣富家子麽?

於是,舉起手,再也落不下去,後隻得悻悻放下。但聲音依舊怒意未消:“不管你到底想做什麽,我今天明確告訴你,我會讓我女兒離開這裏,不會讓你再有機會接近她。不論衛藍之前是同情你殘疾,還是同情你所謂身世,我都不會讓你再利用她善良欺負她。”

“同情?”段之翼像是自言自語呢喃一句,眸子裏碎裂痕跡。片刻後又忽然反應過來一般,抬起頭,眼神驀地變得稍稍堅定,“阿姨,你不能這樣。我不會傷害衛藍,我要見她。”

衛媽媽哂笑一聲:“絕不可能。”

大致是段之翼蒼白表情令人有些動容,而衛媽媽也並非冷漠堅硬女人,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蹙眉轉身離去。

是,她無比篤定地決定,一定要讓衛藍徹底離開,這個男孩渾身上下都有種危險氣息。她太害怕她唯一女兒受到傷害。

段之翼怔怔站原地許久,像是一座石化雕像,烈日當空,渾然不覺。直到有家裏工人從裏麵跑出來,輕呼道:“少爺,你臉上這是怎麽了?”

段之翼像是沒聽到一般,仍舊一動不動。

“少爺,你到底怎麽了?”

耳邊聲音變得越來越遠,漸漸,漸漸,再也聽不見。

清醒過來時,段之翼已經屋內沙發上,窗外日頭早已落山,隻有沉沉暮色。

段鴻接到家裏阿姨電話,風塵仆仆從外麵趕回來,走到兒子麵前,擔憂地問:“小翼,發生什麽事了?”

段之翼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向自己父親,終於啞著聲音開口:“爸爸,我想出國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