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離

疏離

衛藍記憶裏,高三那個暑假,是人生中漫長,百無聊賴,焦躁惶恐一個夏天。

她對媽媽回家之後所做事,一無所知,隻知道她並沒有報警起訴段之翼,為她報考了離家很遠江城大學,並勒令她絕對不準和段之翼聯係。

實際上,段之翼也沒有再聯係她。

衛藍知道媽媽做法沒錯,換做任何一個母親,女兒受到那種欺淩,大致都會有一些激烈反應。她也很清楚,如果和段之翼繼續牽扯不清,她恐怕很難去擁有自己所期望明媚人生。就如媽媽所想要,段之翼必須徹底離開她生活。

可不知為何?明明自己並未做錯,可她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心虛和愧疚,腦子裏時不時便會出現之前一些畫麵,段之翼趴自己身上要她發誓不離開他;他車廂摸著她頭說,我有話對你說;還有他站月台上,漸漸遠離身影。

這種心虛和愧疚,甚至讓衛藍沒有勇氣和從前同學聯係。她徹底地和從前生活斷絕關係。

而餘下許多年裏,這種心虛變得越來越混亂不安,時常魂牽夢繞之中,就會出現那一幕幕熟悉又恍若隔世惶恐羞恥夢境。

對明光說辭,衛藍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說謊,她說自己排斥親密,是因為曾經受過猥褻留下陰影。但實際上,真隻是因為段之翼對她所謂猥褻麽?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不過,不論怎樣,重遇段之翼之後,衛藍總算將心裏困擾自己多年那些心虛和不安,徹底放下。

他過得似乎很不錯,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穩重從容,有了很好事業,有了不錯女友。再不是那個陰鬱易怒少年。少時那些荒唐事,當真是再不重要,於他,也於她。

這樣就很好很好。

別墅設計圖出來後,段之翼那邊立刻拍案通過。當然,這些都是郭真真代為傳達。

開工之後,明光因為還有別案子要忙,監工事情,自然就落衛藍身上。

此時正是盛夏,沒有空調電扇屋子裏總是很熱,尤其是到了午後,衛藍自己還好,但幹活工人們就不一樣了,都能見著汗水大滴大滴往下落。

衛藍不是吝嗇老板,見幾個工人熱得厲害,便讓人先休息一會,自己跑出去買飲料。

高檔別墅區自然沒有小賣部,她徒步走了二十多分中,才看到一家小超市。拎著一兜飲料回來時,熱出了一身汗。

工人是四個年輕小夥子,長期跟著工作室做事,和這個長得漂亮個性開朗老板娘,早已經打成一片。見她拎著飲料回來,開心地圍上來。

衛藍嗬嗬笑著一人扔了一瓶冰鎮飲料,自己也開了一瓶,仰頭咕嚕咕嚕喝起來。一口氣喝了小半瓶,舒爽地歎了口氣。和小夥子們說笑了幾句,正假意板臉做出老板模樣,趕他們去幹活,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樓梯口走下兩道人影。

她正想著怎麽會突然冒出人來,轉頭一看,表情驀地有些僵硬。因為其中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半個月前見過段之翼,而他身側明豔窈窕女人,卻並不是郭真真。

衛藍沒有去揣測兩人關係,八年後段之翼,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實際上,就算回到八年前,她也不見得了解他幾分。

她瞪了幾眼悻悻跑去幹活工人們,這些家夥,剛剛竟然沒提醒她有人來了。

鑒於她和段之翼算是主雇關係。衛藍很主動地走上前,站下樓段之翼麵前:“段先生,您看看有什麽問題?我們好及時改進。”

衛藍其實不太自,畢竟兩人曾經有過那種荒唐一段光陰。她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直呼其名顯然不合適,隻能略顯生分地這樣稱呼。

當然,他們本來就挺生分。

二十八歲段之翼麵目依舊冷俊,但已不複少年時青澀,也看不出當初陰鬱和孤僻。他聽了她話,嘴角不著痕跡地揚了揚,像是嘲弄一般。但也隻是一瞬間,像是給人錯覺。

衛藍帶著客氣淺笑等著他回答,而他也露出公式化般不達眼底笑,禮貌疏離地點點頭:“嗯,目前還沒發現什麽問題,我回國不久,準備江城定居,希望房子能住舒服一點。所以會經常來看你們進度,如果有什麽問題或者有了心想法,可以及時告訴你們,以免裝修完畢忽然發現有不滿意地方,就麻煩了。”

衛藍一時有些恍然,她從來沒聽過段之翼一口氣說這麽多話,而且語氣如此平和。果然,人都是會變。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再正常不過成年男人。

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莫名悵然。

段之翼目光淡淡地看著她臉上細微表情變化,英俊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身邊麗人大致是覺得有些被忽視,款款上前一小步,挽上段之翼手臂,嬌媚道:“之翼,我好喜歡你別墅,真希望以後能住這裏。”

段之翼稍稍低頭,居高臨下對她淡淡一笑,這張清冷臉上,足以稱得上溫和。不置可否道:“你審美好,以後可以給點意見。”

如果說之前衛藍沒有多想,但這一刻兩人互動,著實讓她不太舒服。她眉心微微蹙起,下意識脫口而出:“這位小姐是?”

美人看似性格溫柔熱情,彎起嘴角吃吃笑開,有些驚訝地對衛藍道:“你不認識我?”

衛藍有些疑惑,她該認識她嗎?不過真看著好眼熟,正要開口。段之翼拍了拍挽自己手臂中那隻纖手:“走吧,雨煙,你不是晚上有直播嗎?我送你。”

陳雨煙笑著點點頭,和衛藍揮揮手禮貌告別。

待兩人攜手離去,衛藍才忽然反應過來。而後恨不得一板磚敲破自己傻腦袋。天啦,剛剛那美女不就是明光女神陳雨煙麽?

果然大明星隻能活屏幕裏。現實中,根本就讓人無法相信啊!

衛藍拍了拍自己腦袋,剛剛興奮地想著回去要怎麽跟明光分享這讓他羨慕嫉妒恨消息,忽然又意識到,陳雨煙和段之翼看起來似乎有著不同尋常關係。頓時有些犯嘀咕,如果段之翼真和陳雨煙關係匪淺,那麽,真真呢?

想著,她又趕緊搖搖頭擺脫自己不好猜測,也許段之翼和陳雨煙就是普通朋友。她不相信,八年前那個正眼都不會去瞧女生段之翼,會變成一個玩弄女人風流男人。

再說,感情事,外人總該不好冒然插手。

段之翼仍舊會去別墅查看裝修進度,兩三天一次。大多時和陳雨煙一道,他並不太多過問裝修情況,隻是禮貌客氣地和衛藍以及幾個工人打招呼,漫不經心地隨意看幾眼,而後便和陳雨煙站某個房間,或者陽台,談笑風生。

不是衛藍故意偷聽,隻是除了那間主臥門一直保留並緊閉著,其他房間門已經全部拆下等著換,兩個談笑人,無論站哪裏,聲音都能飄安靜而空蕩屋內。

段之翼倒是和從前一樣,說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是陳雨煙聲音,衛藍沒有認真聽也聽不太真切,並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隻時常聽到陳雨煙銀鈴般笑聲,一陣一陣飄出來。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多想,也努力不去關心他們做什麽。但偶然一次上二樓時,正好看到陳雨煙用力擰主臥門把,被段之翼冷著臉製止,悻悻放棄,轉身看到衛藍時,又不意味不明地對她笑了笑。

衛藍越覺得那扇門內,就是屬於段之翼潘多拉魔盒。

有時候,段之翼也會一個人來,和衛藍淡淡打過招呼之後,就去進去那間神秘主臥,待一會兒,而後神色淡漠地離開。

衛藍和郭真真重逢後,聯係算得上頻繁,年少時積下友誼,很便恢複。隻是,自從她看到段之翼和陳雨煙之後,很多次都想試探地問一問真真,可每一次都如鯁喉,不知如何開口。

她害怕自己年少朋友受傷害,也害怕自己安段之翼身上罪名是莫須有。

不得不說,雖然表麵無波無瀾,但段之翼出現,確實讓她生活有些亂了。

她甚至都沒有興致將自己認識了陳雨煙事情,與明光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