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頭2

哇頭(2)

副鎮長姓秦,但鎮子裏的人都稱他為‘山爺’,蘇冬慕猜測這秦副鎮長的名字大約是秦山,不過對於別人的私事,他的興趣不大。山爺六十來歲的樣子,看起來比鎮長年長許多,也難怪鎮長引蘇冬慕一行人來山爺家裏的時候態度也是恭恭敬敬,倒沒有一點鎮長的架勢。

山爺招呼四人用過晚餐以後,就說起了在淨慈鎮流傳的一個故事。

當年日軍戰敗撤退的時候在這裏留下了一些樓房,這些樓房一部分被政府征用,剩餘的則分給了無家可歸的人,這個地區也漸漸有了人氣,多年以後就成不大的屯子,以後外鄉逃難的十來口人也遷入屯子,屯子的人丁越發興旺,就有了新屯兒。後來屯子多了起來就形成了這個規模不算大的鎮子,鎮子的西北部有一座公園,叫做‘勞動公園’,也是當初的日軍建造的。淨慈湖就坐落於勞動公園的中心位置,是一座人工湖。淨慈湖的占地麵積不大,但卻沒有人敢靠近它。淨慈鎮的老人們總是禁止孩子們去淨慈湖玩,即使是去了勞動公園,也都會選擇繞開淨慈湖,好奇的孩子們忍不住去問,大多的家長是不願意去提那個傳說的,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孩子們的纏鬧,也隻是半哄騙地說湖中有專吃孩子的妖精。

從山爺的口中蘇冬慕得知這‘專吃孩子的妖精’叫做‘哇頭’。

“以前的日軍也是很喜歡淨慈湖的,但那時候淨慈湖還沒有名稱,日軍占據這裏的時候,也控製著人們的行動,但對於‘聽話老實’的百姓,日軍也允許他們進入公園,在湖邊散心。那時候的勞動公園,也算得上是一個和平的中樞地帶,至少不會屍橫遍野……”山爺的聲音頓了頓,顯然不願意回憶這段不好的往事。聽故事的四人倒也不催促,隻是安靜的等待山爺回過勁兒來。蘇冬慕忽然注意到山爺左臉頰凹陷下去的疤痕,越看越像是刀疤,腦海中浮現出電視劇裏常常演出的畫麵,日軍高舉著刺刀狠狠地刺向手無寸鐵的百姓,一想到這個畫麵,他攥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肩膀被人按住,他轉過頭,紀程春正看著他,深邃的眼睛裏透著令他安心的光,蘇冬慕慢慢伸開手心,打量了一下山爺,見對方神色自如,他也不再多想。“後來日軍忽然就下令封了公園,一點緣由也沒有,那時候百姓雖然不樂意,可是誰敢去問呢?小命兒都捏在人家手心裏呢。那時候正是資源匱乏的時代,日軍自己個兒是不會餓著,但是百姓的死活誰來管呢?日軍有糧倉,但是把守森嚴,有膽大的窮人去了,性命也交代在那兒,更別說吃的了。後來就有人說起,這淨慈湖裏有魚,有些人實在餓得慌了,就聚在一塊兒偷溜進公園的湖裏摸魚吃,可進去以後回來的隻有一個人……”山爺眯起眼睛,似乎陷入了不堪的回憶。“他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是完好的,遍身的傷,有的傷口外翻著像是化了濃,有的傷口還流著血,最深的傷是在他的小腿上……傷痕看著像是抓傷,可是仔細看看卻又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住,硬生生地撕扯下來。當時大夥兒都因為這件事驚慌失措,也未曾真的留意那傷是如何造成的,權當是是被日軍發現後遭了極刑。雖然傷得重,但他命硬,愣是沒死成,就是嚇得有些神誌不清,等他緩過幾天後,才跟家裏人說了他看見啥子。他們摸進公園的時候,天漆黑漆黑的,但因為對公園很熟悉,就憑著記憶摸到了湖邊。然後大家就看著湖水的反光行事,幾人就拿著布袋子下湖摸魚,正摸著,突然就聽到了一陣嬰兒哇哇的哭聲。聽到聲音的大夥兒都愣住了,都猜想是哪戶人家生了孩子養不了就扔進了湖中,在那個時候養不起孩子,這樣的事情也是常見的。”山爺解釋說,見四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就接著講到:“雖然那時候人都窮得很,自己都吃不飽,但真要眼睜睜看看小孩子這樣死了不管,也真真是做不到,大夥就順著哭聲找,越是找就越是發現不對勁,哭聲漸漸變得多了起來,就好像越來越多的嬰孩聚在了一起哭,這聲音也越發清楚,大家也辨出這聲音的源頭,竟然是從湖底傳出來的。當時人都已經到了湖中央,幾乎都嚇傻了,有膽大的潛下水去看,可是浮上來以後就瘋了一樣滴往岸上遊。同伴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往水底沉,水麵上翻著旗袍,可是沉下誰的人再也沒有上來,就像是水下有東西抓住了他們的腳踝,一點點地往下拉。大夥們都怕極了,恐怕水裏有大物(過去的時候東北地區有人管大魚之類的叫做大物),嚇得趕緊往岸邊遊,可是遊著遊著就被拖進了水裏,而有的爬到了岸邊也被死死地拽進了水中。等他回過神兒的時候,就隻剩下他自己了,他拚了命往岸邊撲騰,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邊嘩啦啦的水聲,但他知道那不是他遊水發出的,他用餘光看到從水中冒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他以為是他的同伴上來了,可是湊近去仔細一看,那竟然是一顆嬰兒的頭,但是那麵容卻猙獰極了,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但那的確不是屬於人類的眼,更像是魚眼,它的嘴裏長滿了鋒利又密集的牙齒,那駭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嘴裏還發出嬰兒般的哭泣聲……也許是求生的本能,他也顧不得害怕,死命地往岸邊遊,隻是無意間回頭,竟然看到大半個湖麵都浮著‘嬰兒頭’有的‘嬰兒’仿佛看到了什麽令它們興奮的事,躍出了水麵,那‘嬰兒’的頭下竟然是魚類的身子,他再不敢多看,隻是拚命地遊,但也許是他太累了,也許是那些嬰孩魚的速度太快,腳踝傳來的刺痛讓他意識到自己被某隻嬰孩魚給咬住了,皮肉被撕裂開來,血液融入了水中,血液的腥味兒引來了後麵的嬰孩魚,它們急不可耐地湧過來,似乎不都願意放過這難得的‘美味佳肴,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被圍住了,渾身的刺痛,他怎麽樣也甩不掉緊咬住他的嬰孩魚。直到他已經絕望的時候,突然隱約聽到了一個女人的低泣聲,還在啃咬他的嬰孩魚,突然鬆開了口,慢慢散去。”

這種嬰孩魚,被稱作‘哇頭’,也就是老人口中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們的‘專吃孩子的妖精’。舊時候的窮人很多,生了孩子養不起,誰家的孩子餓死了或者病死了,就會被扔進了湖裏,也就成了湖中魚類的飼料,長此以往,被魚類吃掉的孩子們冤魂不散,也就漸漸成了‘嬰孩魚’的模樣,據說解放以後餓死人的現象少了,也不再有人聽到湖裏傳來的嬰孩哭聲。

“可是前不久,鎮裏竟然又有人說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起初的時候都以為是做夢,後來真出了事情,大家夥兒才又想起了哇頭的傳說。”山爺歎了口氣,也算是說明了請幾人來的目的。

蕭煬突然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個檔案袋,他看了看袋子上的資料,問道:“出事的秦立是山爺的孫子吧?”

山爺點點頭,眼睛紅紅地,但不知道是不是顧及有外人,硬是沒流淚。

“我拿到的資料上顯示秦立隻是昏迷,我們現在可以看看他嗎?”嗣司問道。山爺愣了愣,起身,“跟我來吧。”蘇冬慕也跟上去,心裏有點兒不踏實,他也跟著起身,抬頭在屋子裏看了一圈。隻覺得右邊的耳垂特別燙,而且每走一步溫度就上升一點,但除了右耳是滾燙的,渾身都散著寒氣,他用冰冷的手摸了摸耳垂,加快腳步跟在眾人後麵。

山爺把幾人帶到了主屋的後院,後院不遠處種著一顆叫不上名字的大樹,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樹的旁邊有一座小土房。房子的牆壁上刷著暗紅色的漆,漆刷的很不講究,看起來倒像是隨手塗鴉的一樣。

蘇冬慕皺眉,心裏不太舒服。蕭煬見蘇冬慕臉色很差,就不讓他跟進去,和嗣司一起走進去。紀程春見他一直盯著土房的牆壁,輕輕地將他拉開了一點兒。

“紀……我聽到了……”

“什麽?”

他的聲音不可抑製的顫抖著,但他不敢太大聲,畢竟在人家家裏,說一些奇怪的話,一定會讓對方更緊張和不安:“哭聲……還有……好多孩子……那紅色……是……血……”

“沒事的……”紀程春拍了拍他的頭,簡單地安慰。

“紀……”蘇冬慕發現真的隻有紀程春的聲音可以壓過耳邊那些滲人的哀嚎哭泣聲,即使對方的聲音很低沉,他卻依舊能夠聽得真切。就仿若在無盡的黑暗裏,那是唯一的光源。

蕭煬從屋裏出來,他還是不太放心蘇冬慕。出來以後看到紀程春摟著蘇冬慕輕聲安慰,他走過去拽出蘇冬慕,卻發現蘇冬慕隻是怔怔地看著他,似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麽,蕭煬猜到也許是因為鬼耳的緣故。

“紀……阿煬……他……”

紀程春沒有追究蕭煬的敵意,隻是淡淡地開口:“這裏不大好,你帶小慕去休息吧。”

這裏的陰氣的確太重,蕭煬想了想就拉住蘇冬慕往主屋走。蘇冬慕回頭看了看紀程春,蕭煬手上的力度加重,他這才回過神,繼續往前走。

紀程春看著兩人的背影,笑容帶著幾分玩味。

嗣司見蕭煬許久不來,出來時正看到紀程春的笑,這個神情是……難道……

居然這樣快?可是為什麽除了這熟悉的笑,他察覺不到一絲異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蘇同學要見鬼了...謝謝少爺的故事~真喜歡!有恐怖梗的同學可以戳作者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