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理發員找茬

那位清瘦的理發員,餘光注意到來了新顧客,隨口說了句:

“坐凳子上等一會。”

然後又繼續忙碌去了。

張俊峰走到長板凳那裏坐下。

不一會,清瘦理發員仿佛想起了什麽,在剃頭的過程中,又向這邊多看了幾眼。

張俊峰明白,他認出了自己,這也不奇怪。

這裏是離他家最近的理發店,以前經常來這裏理發,理發員自然是認識他。

八十年代初期,理發店有個最明顯的特點,牆上掛著一條寬皮帶,用來磨剃刀用的。

當有老頭需要刮胡子的時候,理發員就會拉起寬皮帶,拿剃刀在上麵用力地來回磨幾下,讓剃刀變得鋒利一些。

至於發型沒什麽講究,基本就那麽兩三種,所以剃頭的速度也快。

這樣過了十幾分鍾的樣子,也就輪到了張俊峰,這時又來了一名顧客,直接坐到了大轉椅子上。

為張俊峰服務的是那名清瘦的理發員。

這種老式的理發大轉椅很高,個子稍矮一點的顧客,都要踩著前麵的腳蹬子才能坐上去。

大轉椅的坐墊很厚實,坐上去卻感覺不到鬆軟,椅子的框架是鐵質的,上麵的白漆已多處脫落,摸上去有些發涼,好在有兩個厚厚的扶手托著手臂。

瘦理發員將蒙布抖了幾下,然後一甩從前麵展開,將張俊峰包裹在轉椅上。

“長點還是短點?”

瘦理發員從轉椅前的鏡子裏看著張俊峰,沒好氣的問道,目光中帶著很強的敵意。

“短點。”

張俊峰呼應著,心裏卻在想,不就讓你剃個頭嗎?至於這麽大的情緒嗎?

他盯著鏡子中那雙敵意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感覺到他今天就是想找茬的。

雖然在八十年代初期,理發店的服務態度普遍沒有現在好,因為都是國營的,顧客多少他們不在乎,反正照樣掙基本工資。

可這個瘦猴理發員對自己的敵視,就絕不是態度不好的問題了,這其中定有蹊蹺。

張俊峰猜的一點沒錯,這個清瘦的理發員名叫白壁和,24歲,因為自身太瘦,眼光卻是賊高,至今還是個單身狗。

別人給他介紹過一些姑娘, 可他自持是國營單位的理發員,對那些姑娘總是挑三揀四,一個都沒看中,卻唯獨對前來做頭的沈如冰情有獨鍾。

那還是在沈如冰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有一天來這裏做頭發,為她服務的就是這個白壁和,當即就被差點亮瞎了眼。

這個清瘦得像猴子一樣的理發員,被沈如冰那美若天仙的容貌徹底折服,那極盡殷勤的熱情程度,讓等候的顧客都大跌眼鏡。

從那以後,白壁和就時刻關注著沈如冰的消息,雖然打聽到她已經結婚,並且還有了身孕,可他一點都沒想過要放棄,仿佛著了魔一樣。

他時刻都在盼著沈如冰和丈夫鬧矛盾,再發生激烈的衝突,然後離婚,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追求這個大美人了。

後來,當白壁和聽說了沈如冰經常被家暴的消息,開始是又急又氣直跺腳,繼而又興奮得徹夜難眠。

他認為,自己得到沈如冰的機會就要來了。

終於有一天,沈如冰帶著3歲的甜甜來剪發,白壁和趁沈如冰不注意,將提前寫好的表白字條偷偷塞她的衣兜裏。

當剪完發,白壁和一直送沈如冰領著甜甜走出理發店,站在門口目送直到看不見人影,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到理發店。

從此,他便開始在寢食難安中度日,期盼著沈如冰在看到他的表白信之後,能夠到理發店來找他。

至於三歲的小女孩,他沒有想那麽多。

可打那之後,沈如冰卻再也沒有來過理發店,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年了,這讓白壁和內心的嫉恨達到了定點。

他嫉恨的是,沈如冰被丈夫張俊峰打成那樣,甚至連飯都要吃不上了,居然還死心塌地守著那個家。

白壁和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寧可承受張俊峰的毆打謾罵,也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表白,給他一次機會呢?

而且白壁和已經了解得很清楚,張俊峰嗜賭成性,不務正業,有班也不去上,就仰仗父母每月接濟他們。

但是據說,都被張俊峰拿去賭博輸光了。

後來,又聽說張俊峰的父母先後出事了。

父親成了殺人嫌疑犯,被關進拘留所,母親在下班路上被撞身亡。

聽說,現在張俊峰一家三口,每天就靠喝玉米麵粥度日,這樣的男人不配再擁有貌美如花的老婆。

也許是沈如冰被這個二流子打怕了,不敢離開他,怕他威脅到自己的娘家。

這樣的想法,讓白壁和寢食難安,並隨著時間的推移,對張俊峰的嫉恨也達到了定點,猶如一個鼓到極限的氣球,隨時都可能發生爆炸。

睡夢中都會讓他猛地坐起身來,他已經準備好了,隻要張俊峰再來理發,就暴揍他一頓,隻有這樣,才能發泄他內心的巨大怨氣。

同時也要讓沈如冰看看,別看他白壁和瘦得像柴火棍一樣,照樣比她那個二流子丈夫強大。

可奇怪的是,張俊峰也有一年多不來這裏剃頭了,讓白壁和的計劃一直得不到實施。

萬萬沒想到,張俊峰今天卻不請自來了。

所以,當白壁和認出是張俊峰的刹那間,就已經做好了找茬挑起事端的準備。

當然,張俊峰對此事卻是一無所知,鑒於他夫妻倆的矛盾,沈如冰也不可能將表白紙條的事告訴他。

白壁和盯著張俊峰的腦袋,把他當刺頭來修理。

用手工推子故意不推到位,然後就抬起來換位置,利用這種方式,不斷地夾張俊峰的頭發,讓他一陣陣拔頭發的生疼,很是難受。

一下,兩下,三下……

開始的時候,張俊峰還以為是推子刀刃發鈍,也沒往心裏去,隻是提醒了一下:

“總是夾頭發,換個推子吧!”

“換什麽呀,這是新磨的推子,前麵的顧客都沒說什麽,怎麽就輪你這挑三揀四的,你事咋那麽多呢?”

白壁和一萬個不願意,一邊賭氣囊桑地訓斥道,一邊繼續推著頭發,發出嘎噔嘎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