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揉進眼裏的沙

第二天到了寧陽。

按照出庫單,把寧陽客戶該卸的貨卸下來以後,胡雪勇就可以繼續向北駛往熊三品的市場了,可他卻執意要看**表演,也就在寧陽住了一個晚上。

秦衝佯裝不知表演那種舞的地方,就帶胡雪勇去看了二人轉,落座以後,一些低級趣味的語言,很快勾起了胡雪勇的渴望。

看過二人轉,胡雪勇感覺不過癮,又糾纏秦衝帶他去夜場,歡騰到最後,就有些樂不思蜀了。

回到賓館已經到了下半夜,胡雪勇看上去意猶未盡。

“衝哥,你看看坐在二人轉貴賓席的那些大老板們,人家一根頭發就相當於一根金條,金貴金貴的。”話裏,不無羨慕。

秦衝被胡雪勇訛得不輕,早就困了,隨便敷衍一句,“睡吧,明天你還得趕路呢。”

胡雪勇還是喋喋不休。

“可你看看咱倆,東奔西走的,兩條腿都跑斷了,拿著賣白菜的錢,去操賣白粉的心,除了咱倆這麽傻,滿天下也沒誰了。

下次再送貨過來,不如把貨賣掉平分算啦,然後一人找一個嫩模瀟灑幾天,管他二姨尋誰,咱先對得起自己再說。”

顯然,金迷紙醉的生活已經腐蝕了胡雪勇的大腦,居然想要私吞公款。

秦衝大吃一驚。

本來他要睡著了,這時忽然坐了起來,指向胡雪勇的腦門嚷道:“不許胡說八道胡雪勇!”

嚷了胡雪勇幾句,秦衝忽然有些懷疑,心說,不對吧,胡雪勇該不會像胡雪玲那樣,故意套他話的吧?

記得剛考入銷售部的那一次,胡雪玲就套過秦衝的話,問他想跑哪個市場。

後來胡雪玲在桃園草棚裏聯合熊三品對付秦衝,氣得秦衝一把火把胡家那個草棚燒了。

這回,胡雪勇該不是胡雪玲派來的臥底吧。

秦衝心裏不停的畫著問號。

胡雪勇可就不同了。

這一挨訓,他登時感覺找錯了知音,連忙改口道:“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玩笑,衝哥你還當真了,嘿嘿。”

“玩笑!有這樣開玩笑的嗎?這種玩笑,以後打死也不能開,不然,你會害死自己的!”

秦衝沒好意思再罵胡雪勇腦子有病。

胡雪勇很快也就笑臉相迎。

“好好好,謝謝衝哥提醒,也隻有咱哥倆感情好,我才說的。遇到熊三品那樣的人,我才不跟他瞎胡扯呢。”

忽又話鋒一轉,“衝哥,夜店裏爽不爽啊?”

秦衝眼皮抬也不抬一下,打了個哈欠,躺下去背過身不想理睬胡雪勇。

“有什麽爽不爽的,我又沒沾沒碰。”

胡雪勇還是精神十足的樣子,說了聲:“沒出息。”

然後自我表現道:“要玩就轟轟烈烈玩一場,咱一直就這麽個玩法,啥小雨傘小雨衣的,礙事絆腳,統統滾犢子,滾犢子,哈哈,滾犢子比滾蛋好聽多了。”

學著寧陽方言,胡雪勇感覺這些方言像寧陽大姑娘一樣,非常有味道。

他是津津樂道大飽口福了,秦衝卻是吃驚地睜大眼睛。

“什麽!你沒戴套?”

秦衝跳下床直接要扁胡雪勇。

胡雪勇甩掉手裏的煙蒂。

“是啊,沒戴,小姐也沒要求我戴啊。”

“哎喲喂!你啊你。”

秦衝痛苦的眼睛一閉,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眼望秦衝熱鍋螞蟻的來回踱步,又揪頭發又跺腳的,直接把胡雪勇搞糊塗了,甚至有些不滿。

“我怎麽你了,你發什麽神經!瞧你這態度,就像我爸似的。”

“好好好,沒事,沒事的,睡覺吧。”

秦衝擺手道,心裏卻在說,完了,小姐沒主動要求他戴套,那說明小姐有病,現在艾滋病到處流行,這小子可能要玩完,真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第二天吃完早飯,胡雪勇就開車走了。

考慮到胡雪勇好不容易來了趟寧陽,大貨車又不能進城區,頭天夜裏,秦衝並沒有住龐老太太的私人旅館。

不過,他有一些資料放在龐老太太的旅館裏,送走胡雪勇以後,他還是過去拿了。

龐老太太私人賓館附近有個小廣場,因為靠近車站,時有閑散人員在那裏逗留。

這個時節,天氣已經不是想象中那種硬冷,那個小廣場上就活躍一個特殊的群體,那些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台階上,隻要望見長相稍有猥瑣的男人,她們就會翹起二郎腿,懸空的那隻腳側立著,顛兒顛兒的。

有經驗的話,你會發現,她們的鞋底寫著數字,有的30,有的50,通常,她們會顛著寫有50的那隻腳,感覺談不攏,就會換成30的。

這是底層社會某個特定階層的特定求生方式,都市的繁華裏,它像一把揉進眼裏的沙。

雖然這是一種底層謀生手段,可也不是哪一粒沙子都能刮過來的,到這裏練攤,必須事先打點,是要交保護費的。

龐老太太的孫女林雨嬌就是收保護費的小頭目之一,別看林雨嬌年紀輕輕,單憑她那叼煙的姿勢,那真就比她大爺還要大爺。

秦衝背著雙肩包從龐老太太的旅館出來,走了不大一會兒,正想抄近路斜穿過小廣場,忽聽一陣喊殺聲。

秦衝心裏納悶,放眼而望,倉皇跑在前邊的是個大坨光頭,後邊十幾個小混混在追,有的拿刀,更多的則是持棍。

牛峰!居然是牛峰。

一眼看到大坨光頭是牛峰,秦衝不禁想笑。

那個在昌源“拳知音主題賓館”裏和他過招的地頭蛇,記得當時很凶猛,現在咋的啦,咋就在這裏變成一坨牛糞了呢?

“追上去廢了他!快,砍死他!”

有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熟悉。秦衝循聲而望,是林雨嬌,手裏掄著一把砍刀,正帶人追趕著牛峰。

跑在最前邊的小子受到了林雨嬌鼓舞,追過去一棍打到牛峰肩膀上。

第二棍再想照牛峰的大光頭掄去,不料秦衝忽然出現了。

秦衝隔在中間,抬小臂格擋,隨著“嘣”的一聲,木棍登時斷為兩截。

秦衝感覺到絲絲涼涼的遊疼,惱怒之際,毫不猶豫的使用一個過肩摔,將那小子直接放倒在地。

可是,在聽小子哭爹喊娘,他抬起的腳又不忍跺下去。

這時已經有幾個小子圍了上來。

秦衝揚了揚眉毛,一陣瀟灑的連環腿,劈裏啪啦的放倒大半,雖然背著雙肩包,卻是一點都不影響美感。

“秦衝!”

林雨嬌驚呼一聲跑了過來。

牛峰愣了一下,接著繼續選擇狂奔。

看見林雨嬌,秦衝顯然不想多說話,殿在牛峰後邊跟著奔跑而去。

“追!”

林雨嬌命令道,小混混們又是群狼而上。

牛峰呼哧呼哧的狂奔著,兩腿越來越沉,幾乎靠秦衝拉著他才能邁開步子。

眼看不行了,這時秦衝從外套的內兜裏掏出一件東西,嗖的一聲,速速的飛向林雨嬌。

接住那件東西,林雨嬌忽然不追了,抬胳膊止住眾人:“停!”

牛峰卻是氣喘籲籲的問身邊的秦衝:“我說衝哥,你用什麽暗器打停她的,太厲害了,可不可以傳授給我?”

牛峰的破鑼嗓子還是帶著顆粒狀,隻是在倉皇的微風中,多了一種神奇的小性感。

秦衝笑了笑,不好意思說那隻是一包煙而已,卻也戲弄一把,說道:“想學可以,不過,你得認我當師父。”

牛峰還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邊奔跑著,一邊露出認真學習的樣子,“成,回昌源我就正式拜你為師。”

秦衝又是一笑,說道:“逗你玩的。對了,我記得上次在昌源‘拳知音主題賓館’,咱們有個約定,說是抽空再選個地方切磋切磋拳腳的,最近你有沒有時間啊?”

切磋?這都丟人現眼成這個樣子,還切磋個毛線?

牛峰累壞了,回頭望一眼,見林雨嬌那一夥人落得很遠了,這才放慢腳步說道:“這要看以後有沒有空吧,我業務忙得很。”

切,還業務繁忙呢?

秦衝不知道牛峰因何挨打,他也沒好意思問。不過,這麽大的坨,被人追著打,確也夠丟人的。

秦衝暗覺搞笑,心說:你牛峰不是誇下海口,說昌源火車站方圓十裏之內都是你的勢力範圍嗎,城東跺一腳,城西顫三顫的,本事應該很大呀,現在你的本事呢,跑哪去了?哦,你們不是一個車站的。

又心說:天還冷,你後背那片刺青沒露出來,不好使啊,又是牛頭,牛頭後邊又斜插兩根棍子,花式牛叉啊!

真的笑死人啦。

笑人歸笑人,可看見牛峰光頭上起了個大包,還隱隱沁出一些血絲,秦衝又不忍心看下去,這時說道:“我帶你找個醫院消消毒吧。”

畢竟這個地方秦衝混跡一年多了,閑的時候,林雨嬌又喜歡拉著他胡亂溜達,確實比牛峰熟悉。

有秦衝在身邊,牛峰感覺越來越安全了,這才體會到疼痛的真實感覺,也才想到裝逼打臉賺回點麵子,一摸頭上血包,噝溜溜喊痛,脫口來了一句口頭禪:“草!”

“你怎麽招惹她了?”

牛峰泡小姐居然賒賬,按道理挨打真的活該,這事秦衝並不知道,他若知道了,也會支持林雨嬌的。

牛峰卻是不知好歹,這一遠離威脅,頓時可就厲害了,跟秦衝說道:“告訴我,她是誰?我回昌源馬上調集三千人馬過來滅她!”

秦衝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笑說:“你也別帶三千人馬了,要不是他們仗著人多,我估計啊,你一個人就夠了。”

“你可別說,還真是這個理哈。”

就感覺尊嚴到家了似的,撈回點麵子的牛峰稍微平了口氣,可他還想報複,追問道:“她到底是誰?你一定認識!”

秦衝害怕牛峰以後真的帶人找林雨嬌算賬,一口咬定:“我不認識。”

“你認識!”

“好,算我認識,我找她拉過皮條,這回行了吧?”

“找她拉過皮條?”

牛峰哈哈大笑,“你呀你,你這家夥跟我一路貨色,好,下次遇到她,幫我多使點力氣,拜托你了,大哥!”

這個垃圾,簡直跟胡雪勇一個師娘教出來的,那真是一路貨色。

秦衝可不喜歡聽辱沒林雨嬌的髒話,打心裏有些煩,因而沉聲說道:“得了,得了,快走吧,這一片是她的地盤,可別追上來。”

這也真不是嚇唬牛峰。

牛峰是個混混出身,不管長陽、昌源,還是寧陽,車站附近怎麽個複雜情況他心裏十分清楚。

這熙熙攘攘人來車往的,他猜,說不定裏邊就有那個丫頭片子的同夥。

那些小祖宗,十五六七八,介於成年與未成年之間,竟幹些驚天動地的事情,較起勁來,說不準真能把他砍死。

牛峰吃不準,越想越害怕,就說道:“咱們打個出租回昌源吧。”

秦衝卻是反問:“你不去車站坐車?”

問時,他不知道牛峰已經嚇壞了,接著說道:“包車很貴的。”

去車站?可能嗎!他牛峰沒這個膽啊。

牛峰不好意思挑明,隻是說道:“放心,我買單。”

秦衝卻說:“既然包車,安全不成問題,不過,我有要事在身,在寧省轉悠幾天我就要回家了,昌源嘛,我還是下次去吧。”

秦衝的心裏還在惦記著範開寶搶走的那塊狗頭金。

牛峰是被打怕了。

一見秦衝擺手,他這時急忙說道:“不成,不成,衝哥,你必須陪我一趟,剛才你幫我擋了一棍,回到昌源,我咋也得給你找個美女補償補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