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點火燒毀證據

江春茶館。

茶館的大堂裏擺著有十來張八仙桌,桌麵油光發烏,每張桌子的四周分別擺著長條四角凳。

八仙桌上麵是大白碗茶杯,店裏的員工身上的圍腰也是白色,手提長嘴茶壺,並無尖端的沏茶手藝,隻見很簡單地沏茶。

坐在長條四角凳上的人看茶杯沏滿了茶,拿著茶杯蓋捋一捋茶葉,還對著茶杯吹一吹,然後,咽喉稍微顫抖,茶水下胃,嘴巴卻在細細品著茶香餘味。

劉德秋進入江春茶館的時候,看到大堂裏的人圍坐在八仙桌前,方才知道,兩種記憶交替,出現了差錯:這裏的茶館還沒有包間!

沒有包間,也就不好談判。

他看見陳春映坐在一張八仙桌前的凳子上,走過去,說:“這裏不好談,我們還是去外麵找個清閑的地方說吧!”

說罷,他看向餘建開:“餘廠長,這裏人多,不方便,為了保證你們的事不讓外人知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

記憶中,出了春江茶館朝著左邊走幾十米,再往右邊拐,穿過一條小路,有個公園,應該可以尋得避人耳目的一個陰涼處。

劉德秋說完,出茶館大門,餘建開和陳春映隻好跟在後麵,店員追上餘建開:“你們先請坐,別急著走,我這就給你們斟茶,一會兒功夫的事。”

“謝謝,我們有事,不喝茶了。”

餘建開很是禮貌地說了一句,劉德秋回頭看他一眼,心裏罵道:“你個偽君子!說話倒是順應潮流,很禮貌的。”

早兩年,也就是1981年,上麵提倡文明禮貌,當時的報紙上都出現了教人說最基本禮儀之語,例如“請”、“多謝”、“對不起”。

店員對顧客都會有禮貌地問:“您需要點什麽呢?”

餘建開身為廠長,他學會並習慣使用禮貌用語了,但是,背地裏卻做著齷齪的事,劉德秋見了,自然忍不住罵他偽君子。

心裏罵一句,氣順多了,繼續朝著前麵走著。

餘建開走出茶館,看了一眼陳春映,再也忍不住了:“你們的事已經協商好了,他還找我有什麽事?”

“他說要退婚。”

陳春映低聲說一句,加快了腳步,她不想劉德秋看見自己跟餘廠長嘀咕,醋意大發,說了退婚的,卻又反悔。

到了公園。

說是公園,其實就是一處開闊的樹林草地,不過裏麵有幾條小路,在小路的旁邊有一些長石條凳子。

這裏也是乘涼的好地方,剛進入公園的地方有人三五成堆地坐著,聊著家常,劉德秋朝著深處走了會兒,人越來越少。

看到沒有人的大樹下麵,他才走過去,正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卻看見自己穿的白褲子,隻好蹲著,看向過來的陳春映。

畢竟!

白褲子是哥們張寧光的,怕染上青草的痕跡洗不幹淨,不好交差。

餘建開也過來了,他看著劉德秋:“你找我來有什麽事,直說吧。”

餘建開心裏很堵,畢竟自己是堂堂的廠長,竟然被劉德秋這個小子牽著鼻子走!

要不是自己的短褲和陳春映的短褲都在他的手裏,對了,還有髒兮兮的手紙,後來也被這小子拿走了,自己怎麽也不會聽他擺布!

劉德秋跟餘建開四目相對:“餘廠長,我想了想,強扭的瓜不甜,陳春映並不愛我,還是退婚的好。”

“退婚?你真要退婚?”

餘建開這次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看著劉德秋,心裏不停地做出各種猜想。

他覺得,劉德秋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地退婚,陰謀?

餘建開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卻故作鎮定地看著劉德秋:“你要退婚,你跟陳春映說一聲就行了,我又不能做你們的主,這是你們的私事,不是廠裏的公事。”

“餘廠長,短褲的事,總該是你關心的事吧!”

劉德秋看著餘建開,似笑非笑。

“你自己提出退婚的,當然得跟之前我們說好的那樣,你把兩條短褲給我們,還有那紙團也得交給我處理,並且不能把我們的事說出去。”

說是這樣說,餘建開心裏想的卻是怎麽要回短褲和那髒兮兮的紙團,沒有了證據,劉德秋以後要是敢說出去,自己會讓他好看!

堂堂一個廠長,還整不死你一個劉德秋?我看你能上天!

餘建開這樣想著,隻想盡快拿回證據,沒有丁點兒證據,劉德秋敢說出去,那就是造謠,而且是造領導的謠!

劉德秋並不直接回答餘建開,繼續說:“退婚後,我不在廠裏當工人了,當時辭職。”

這話,不僅讓餘建開目瞪口呆,更是讓陳春映心驚肉跳:劉德秋到底想幹什麽?他連鐵飯碗都不要了?

然而!

他們哪裏知道劉德秋的心思!

劉德秋早已知道,三年之後,工廠就開始減員了,而身體的主人就是三年後被裁員出去的。

其實,三年後,工廠也是半死不活,然後,徹底完蛋!

“你,不想當工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行,隻要你有好單位接收,我給你蓋章,放你走。”

餘建開愣怔片刻之後,冷靜下來,看著劉德秋打著官腔說。

劉德秋笑了笑:“我不需要你蓋章,也沒有單位調我去,我就是不要工作了。”

“你……”

餘建開再也說不出話。

“劉德秋,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自己提出退婚,不是我反悔,你可別做出什麽過激的事來!”

陳春映看著劉德秋,身子都有點顫抖了,她怕眼前這個光頭不管不顧地破罐子破摔。

陳春映怕劉德秋不顧自己的死活,當然也就不會顧及她和餘廠長的名聲,甚至是他們的生命了。

自己可是聽說過,手工業社一個女子拒絕跟男朋友結婚後,男朋友跟她同歸於盡了!

“餘廠長,我隻想,廠裏補給我三年的工資,這個要求,不過分吧!”劉德秋也不想跟他們捉迷藏,直接拋出了底牌。

他需要的是啟動資金!

“你說什麽?補給你三年的工資?廠裏沒有這個先例,我做不了主。”

餘建開沒有想到,劉德秋離開工廠,不幹活卻想拿工資,而且一次性要三年的工資!

“餘廠長,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要求很過分?你可以去問問,有誰願意領取三年的工資丟掉廠裏這份工作?要是還有其他的人也願意這樣,說明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如果沒有人願意這樣做,說明我的要求一點不過分,你說是不是?至於廠裏有沒有這個先例,一點不重要,你是廠長,你說了算數。”

“你,你真的不要廠裏這份工作了?”陳春映以為劉德秋瘋了,“你想好了沒有,這是一輩子的事。”

“我想好了,我父親現在不也沒有工作嗎?”劉德秋看著陳春映說。

“你父親,他,他是被開除的,他被開除後才破罐破摔,你看他,現在都成什麽人了?”餘建開說。

“我父親被開除應該有你的功勞吧!聽說你是打擊報複他,是不是?”

“沒有的事!他違規操作,而且平時工作態度極差,遲到,早退,曠工是經常的!再說,我不是還答應讓你成年後進廠,還兌現承諾了嗎?要不是我心軟,你能當工人?”

餘建開這會兒有話說了,他看著劉德秋,突然想起,自己應該是他的恩人。

“餘廠長,你看你,有權開除工人,也有權要人進廠,你還說補助三年的工資這個權力都沒有?那好,你真沒有這個權力,你們兩人拿出我三年的工資錢給我也行!反正,我是不會在廠裏當工人了。”

劉德秋看著餘廠長,摸準了他的心思,而自己是真的不想呆在工廠裏拿著每月43元的工資,過緊巴巴的生活。

畢竟,自己是重生過來的,怎麽能碌碌無為?

“你真不想在廠裏當工人了?你別拿著錢花完了,又找我鬧,要進工廠!”

餘建開是真怕劉德秋隻是騙了錢,然後耍賴,畢竟他握著自己的短處,他可不想以後再有麻煩。

“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我說了,我寫辭職書,簽字,按手印,算是買斷我的工齡。”

“買斷工齡?這個……”餘建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詞。

“我的意思就是廠裏補給我三年的工資,我跟廠裏沒有半毛錢關係了,就是這樣!”

劉德秋知道自己失言了,這個時候,還沒有“買斷工齡”的說辭。

“年輕人,我勸你還是好好地想想,不要衝動,人,一輩子很長,沒有工作,以後怎麽生活?你父親是結婚後被開除的,他當初如果沒有工作,不是工人,你母親雖然是鄉下人,也不會嫁給他!”

“而且,你跟陳春映已經訂婚了,你看她年輕漂亮……”

“餘廠長,他提出退婚,你為什麽非要把我跟他捆綁在一起?你就答應他的要求吧!廠裏的人不會有意見,隻會說他傻!”

陳春映看著餘建開說,還朝著他拋了一個媚眼。

“行!但是,話還得說明白了,補給你三年工資,你跟我們廠裏再也沒有半毛錢關係了,這可是你說的。”

“還有,我跟陳春映的事,你不能透漏半點風聲,當然,短褲和紙團也得退還給我們……”

“餘廠長,你放心,我不是耍賴的人,你說是不?之前,我雖然盯梢陳春映,那是我愛她。但是,我現在是真想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而且,我離開廠裏,也是為了眼不見為淨。”

劉德秋心想,能夠和平解決的事,最好是和平解決,實在不行,隻好按照身體主人的辦事原則,采取威脅。

“行!那就按照你說的,廠裏補給你三年的工資,你辭職!”

餘建開下了決心,他覺得劉德秋說的也在理,你眼不見為淨,我更想眼不見為淨呢!

劉德秋走了,自己還可以繼續跟陳春映好,不會造成影響。

想著陳春映的美妙,他覺得開個先例,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好!我一年的工資大約520元,3年是1560元,其它的福利我不說了,隻要廠裏補給我1600元就行了。”

劉德秋知道,有了這筆啟動資金,自己隨便做點什麽事,也勝過在廠裏拿那點死工資!

“行!明天早晨,你去早點,交給我辭職書,還有短褲和那個紙團,然後你領取補助金。你得注意,短褲和紙不能讓人看見。”

餘建開提醒著劉德秋,交易的時候,注意細節,不能讓他和陳春映丟人現眼。

劉德秋笑道:“這是公事,我上班時間,準時趕到。再見!”

說完,劉德秋站起來,瀟灑地轉身而去。

春梅看著劉德秋離去,根本回不過神來:他真的這麽不在意這份工作?雖然隻是一個工人,但是,這可是鐵飯碗!

餘建開也站了起來,看著劉德秋的背影恨恨道:“你還怕我耍賴?非要上班時間才辦!”

說完,他轉身看著陳春映:“還真是煩人,晚上得放鬆一下,你九點去廠裏,我在辦公室等你。”

陳春映回過神來,看著餘建開:“我也煩,也想放鬆。他怎麽好像變了?”

“誰變了?”

“劉德秋啊!你沒有感覺出來?”

陳春映大大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發現剛才離去的劉德秋竟然比眼前的男人帥氣,也比眼前的男人瀟灑。

“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他好像變了。但是,到底哪裏變了,我卻說不出來,你說說看。”

餘建開看著小美人,恨不得在這裏就吃了她,但是,他知道,自己隻能暗地裏偷偷地吃,這個地方,還真不適合吃她。

“我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他跟以前不一樣。”

餘建開拿出煙來點燃:“管他變不變,他提出跟你分手的,隻要答應他的條件,我們兩人應該沒事了。好了,我先走一步,免得有人看到我們兩人一起逛公園,被人懷疑。”

陳春映沒有說話,目光看著餘建開的背影,總覺得劉德秋是有些變化,他的背影好像比以前瀟灑多了,甚至超過了餘建開,這是為什麽?

終於!

發現了其中的奧秘:沒錯!劉德秋像是很有自信了!

……

雷琳背著一個裝白糖冰棒的泡沫箱子,手中的毛巾已經搭在了泡沫箱子的背帶上麵,她已經不再出汗了。

到了家門前,她扯著嗓子喊道:“徳秋,徳秋!快拿一個碗出來,喝白糖冰水了!”

劉德秋聽到喊聲,從自己的那個小房間裏走出來答道:“來了,來了。”

說著,他在碗櫃上拿了一個碗,迎著雷琳走過來,他剛才沒有喊“媽”,如果是身體的主人,前麵是加了一個“媽”字的,也就是“媽,來了,來了。”

雷琳並沒有覺察出這個細微的變化,她看到劉德秋,笑著說:“你喝點白糖冰水,甜呢!”

盡管有著記憶,但是,劉德秋真正看到雷琳的時候,還是不由愣了一下,站著不動了。

隻見眼前才四十多歲的雷琳,身子竟然有些佝僂了,看上去像是六十歲的老婦人。

雷琳一邊放下泡沫箱子,一邊說:“你還愣著幹什麽?你把碗放在桌子上,我給你倒白糖冰水。”

聽到慈祥的話語,看到溫和的麵容,記憶中這位慈祥的母親每次回來,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白糖冰水,卻讓劉德秋和他的妹妹喝,一種感動,甚至夾帶著一絲親情湧上心頭。

“媽,我來到白糖冰水。”

劉德秋終於喊出了“媽”,把碗放在桌子上麵,去拿開了泡沫箱子上麵圓圓的蓋子。

“德秋,我來,我來,你別讓白糖冰水流出去。”

雷琳說著,輕輕推開了劉德秋,彎腰下去,雙手拿著泡沫箱子裏的薄膜邊角,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把裏麵的薄膜拿出來,然後朝著桌上的碗裏倒著白糖冰棒融化成的冰水。

劉德秋看著雷琳小心翼翼的動作,心裏一陣酸楚。

雷琳倒完了白糖冰水之後,對著薄膜的邊角用嘴舔了舔,笑著說:“真甜。”

然後,她又小心翼翼地把薄膜放進了泡沫箱子裏,回頭見劉德秋癡癡地看著自己,笑道:“你還看著我幹什麽?快喝白糖冰水呀,熱了就不好喝了。”

劉德秋內心那根情感的弦被觸動了,他努力控製著自己不掉淚,雙手端著桌上的碗:“媽,您辛苦了,您喝。”

雷琳看著劉德秋愣了一下,很快笑著說:“兒子,媽不辛苦,這個是泡沫箱子,背著走路不累,我吃了好多根白糖冰棒,這個冰水,你喝,你喝,快喝啊!”

劉德秋當然知道,她在說謊。

泡沫箱子是不重,但是,裝滿了冰棒,走街串巷地喊叫,豈能不累?

還有,她哪裏舍得吃白糖冰棒?

即使是溶了,化了,她都舍不得吃,會折價叫賣,實在賣不掉的也就讓它融化成了白糖冰水,帶回來給自己和妹妹喝。

“媽,我今天一點都不渴,媽,您喝吧。”

劉德秋想起眼前這位老人對自己身體的前主人的疼愛,眼淚差點掉下來,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瞧你說的,這麽大熱的天,哪有不渴的?你不是最喜歡喝白糖冰水嗎?你快喝,快喝。”

雷琳說著,布滿皺紋的手,推著碗往劉德秋的嘴邊送。

“媽,你先喝一半,我再喝。我真的不渴,你要是不喝,我也不喝。”

看著雷琳慈祥的笑臉,劉德秋心裏都喊出媽來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動情了,這種親情留在記憶裏一直發酵,膨脹著。

“瞧你,今天真跟一個孩子似的!好,媽聽你的,媽先喝。”

雷琳臉上滿是幸福,接過劉德秋的碗,放在幹癟的嘴邊,抿了一口,把碗推給劉德秋:“好了,媽喝了,剩下的你喝。”

“媽……你,你的嘴唇都沒有打濕……我讓你,喝一半,要不,我真的不喝……”

劉德秋說話都有些難以自控了。

“還有白糖冰水啊,給點我喝!”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記憶中熟悉的聲音,但是,聽著卻又感覺有些陌生。

“你快喝,要不,再多些他都能喝完!”

雷琳把碗給了劉德奇,繞過他的身子,攔住了進門來的男人:“隻有一點點白糖冰水,你天天閑著,喝涼水得了,喝什麽白糖冰水?”

劉德秋轉過去,看見身體主人的父親回來了,隻見他一雙小眼睛盯著自己手上的碗,雙手扒拉開雷琳,朝著自己走過來:“把碗給我!”

劉德秋一時愣住,反應不過來,劉淳一把從他的手裏把碗搶過去,咕嚕咕嚕一下子把碗裏的白糖冰水喝完,然後把碗放在桌子上,用手擦了一下嘴巴。

“真好喝,舒服,透心涼,一直甜到心裏麵啊!”

“你,你!你怎麽能夠搶兒子的白糖冰水喝?”雷琳瞪著劉淳,眼睛裏的慈祥瞬間消失了,繼而變成了憤怒。

“你怎麽說話的?我可是你男人!夫妻不親,母子親些?兒子娶了媳婦以後還會跟你分開過日子!真是的,再說,兒子不是年輕嗎?以後什麽好吃的沒有?”

劉德秋看著劉淳,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劉淳說完,看向雷琳身上挎著的一個布袋子,眼睛再次發亮:“今天掙了多少錢,拿來,我幫你數數。”

雷琳趕緊雙手按住裝錢的布袋子:“不要你數,你又想數著,數著就偷錢!德秋過兩天就結婚了,雖然女方一分錢彩禮錢不要,但是,我們也不能沒有良心,迎接媳婦娘的時候,怎麽也得帶一個紅包過去……”

“你真是死心眼,人家不要彩禮,豈不是更好?來,我數數,看你今天掙了多少錢?”

劉淳說著,又去搶錢袋子。

“不要你數!你一個大男人,不給家裏掙錢,還天天從我這裏要錢!喊你去賣冰棒,你又不去!你大男人有力氣,腿腳快,要是去賣冰棒……”

“你說的什麽話?我堂堂工人階級去賣冰棒?”

“你什麽工人階級?你被開除了,不再是什麽工人,而是工人階級的敗類!”

劉德秋再也忍不住了,反正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親爹。

他這話一出,劉淳停住了手,瞪著他,一臉驚奇,雷琳也看著劉德秋,臉上充滿了疑惑。

足過了三秒,劉淳恨恨道:“你臭小子怎麽跟我說話的?還有沒有尊卑長相了?我是你爸!”

你不是我爸!

劉德秋沒有吼出來,隻是在心裏恨恨道。

四目相對,劉德秋毫不畏縮。

“你還這樣瞪著我?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劉淳說著舉起巴掌,雷琳一把推開他:“你,你不要打他!你以為他還是孩子?他很快要結婚了!”

“他結婚了也是我兒子!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劉淳大聲道,看到劉德秋怒視著自己,終究還是沒有打在他的臉上。

劉德秋瞪著劉淳,心裏想,你打吧,你要是敢打,我對你不客氣!

你爹給你取名劉淳,我看你就是一個人渣,做人一點也不淳樸!

“德秋,你回你屋裏去,不要跟你爹計較,他一輩子都是這樣,你讓著他點。”

雷琳轉過身來,推著劉德秋進他的臥室。

“媽!”

“別管他!”

雷琳把劉德秋推進門,關門,說:“我在你的房裏數錢,他就不能偷錢了。”

劉德秋聽著雷琳的話,心裏五味陳雜。

其實,劉德秋知道,雷琳不讓劉淳數錢,還是會給他錢,隻是,劉淳有些嫌她給錢少了!

家裏真正的大男人好吃懶做,也難怪自己身上的這套時髦服裝都是借來裝門麵相親和結婚的!

身體主人打算結婚頭天把這套服裝洗幹淨了,第二天結婚的時候再穿上,等到結婚後再還給張寧光。

雷琳並不管劉德秋在想什麽,她拿下錢袋子,把錢倒在劉德秋的**,隻聽見硬幣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劉德秋一眼看過去,大多是硬幣,一分、兩分、五分的硬幣,還有一角,兩角的紙幣,五角的紙幣都很少。

雷琳先把錢分類,一分的硬幣都放在一起,兩分的硬幣放在一起,五分的硬幣放在一起,紙幣也分成一角的,兩角的,五角的。

劉德秋見了,過去幫著她分起來。

分好後,開始數錢,雷琳說:“你數‘毫子’(硬幣),我數角票。”

兩人數完之後,再把數加起來。

雷琳想了想,笑著說:“還不錯,除掉本錢,掙了一元六角三分錢,還掙了半碗白糖冰水,隻是,喊你快點喝,你不喝,都讓你爸爸喝完了。”

劉德秋聽著雷琳的話,眼睛不由濕潤,看著雷琳說:“媽,您別太辛苦了,以後,您不要去賣冰棍了,這麽熱的天,容易中暑。”

“徳秋,賣冰棍有什麽累的?你看,我把箱子放在樹蔭下,有人路過了就買,我隻是收收錢,拿出冰棍遞給人家就行了,不就是跟在大樹下乘涼一樣嗎?沒事,累不著媽。”

雷琳看著劉德秋,臉上帶著慈祥的微笑,幸福滿滿,她沒有想到,兒子快結婚了,更懂得心疼她了。

誰說兒子會娶了媳婦忘娘?兒子越大越懂事,將來兒子結婚後,也有了孩子,知道父母的辛苦了,肯定會更孝順。

這樣想著,雷琳深深地感覺到了做母親的幸福。

她正沉浸在做母親的幸福之中,門被拍得震天響:“開門!錢還沒有數好?今天掙了多少錢?給幾角錢給我買煙!”

劉淳在外麵再也忍不住了,捶打著門喊道。

他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裏的溫馨。

劉德秋忽地開門,瞪著劉淳:“你敲什麽敲!自己有手有腳不去掙錢,整天喊媽給錢,你還是男人嗎?”

“你個臭小子!我不是男人,怎麽會有你?難道你是野種?你以為自己結婚後就可以上天,竟敢這樣對你的老子說話!”

劉淳瞪著劉德秋,再次舉起了手。

劉德秋卻是一點不畏懼,他也瞪著劉淳,冷冷道:“你打吧!隻要打我一巴掌,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是父子!”

劉德秋跟劉淳已經不是父子,但是,他不能揭穿,身體的主人之前對劉淳也沒有深厚的感情,甚至都覺察不到親情,隻是礙於劉淳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才一直忍著,沒有表現出“大逆不道”來。

但是,現在的劉德秋不一樣了!

重生過來的劉德秋,父親已經作古,而且,自己的父親一向本分老實,為人厚道,家庭責任心強,不像眼前的劉淳,當甩手丈夫不說,還整天榨取雷琳的血汗錢。

劉德秋即使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也看不慣這樣的男人,他也就對劉淳沒有好感,更別說有著親情了。

劉淳舉著的手停在空中,臉抽筋了一下,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兒子還沒有結婚,沒有自己獨立成家就敢對抗了。

而且,兒子的目光裏充滿了憤怒,自己要是想要父親的威嚴,這一巴掌打出去,兒子真會記恨自己一輩子,跟自己斷絕父子關係。

兒子已經養大成人,當了工人,自己老了還得要他養,怎麽可以跟他斷絕父子關係?

空中的巴掌遲疑著,雷琳收好了錢,趕緊跑過來,這會兒不是護著兒子劉德秋了,而是推著劉淳出門:“你多大年紀了,怎麽還跟兒子計較?”

出了門,她把門帶上:“我給你錢買煙就是了,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對著兒子吹胡子瞪眼的,他都要結婚的人了,他也要麵子的……”

劉德秋聽著雷琳的話,歎息一聲,閂門,把自己的身體丟在了**,心裏覺得,劉淳這樣好吃懶做都是雷琳慣出來的。

……

吃晚飯的時候,劉德秋看著劉淳端著酒杯,眯著小眼睛,津津有味地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米,他心裏不舒服。

喝酒的時候像個老爺們一樣,卻沒有一點老爺們的擔當,他自顧吃著米飯,也不說話。

雷琳看著劉德秋說:“你吃飯吃菜,炒蛋很香的,明天我要是生意好,多賣一箱冰棍,後天買點肉吃……”

劉德秋伸出筷子,夾了點辣椒炒蛋放在碗裏,看著雷琳,正想勸她不要太辛苦,劉淳瞪著他說:“送飯吃那麽多菜做什麽?我還要喝酒呢!”

劉德秋真想把碗扣在他的頭上,但是,他不想讓雷琳難過,端著碗,站起來,離開了飯桌。

“你看你!你送酒,我不是給你炒了花生米嗎?辣椒炒蛋是送飯的,徳秋開始都是吃的白飯,你還說他!好,這個辣椒炒蛋你一個人吃!”

雷琳把辣椒炒蛋那個碗往劉淳麵前一推,自己拿著茶壺往飯碗裏到了茶水,端著飯碗也站了起來,出了門,到了劉徳秋的身邊,說:“你吃了飯去蔡壯保家門前看電視吧,他愛喝酒,別管他。”

劉德秋看了雷琳一眼,發現她又是茶泡飯,說:“媽,你怎麽不吃辣椒炒蛋,又用茶水泡飯?”

雷琳笑了笑:“徳秋,茶水泡飯我吃著下喉,習慣了。”

劉德秋不好再說什麽,心裏想,明天拿了錢,割幾斤豬肉回來,讓她好好地吃一頓。

劉德秋知道,目前賣豬肉還得憑票,但是,隻要多花錢,也可以從集市上買到豬肉,再過一年,以布票為代表的各種票證開始退出流通市場了。

集市上多買豬肉,劉淳撐死也吃不完,總不會一個人爭著不讓母親和妹妹吃了吧!

這樣想著,他三兩口把碗裏的米飯吃完了,跟雷琳招呼一聲,還真地去蔡壯保家門前看電視去了。

不想呆在這個家裏看到劉淳喝酒那個老爺相!

連長工命都沒有,十足的賤人,卻端著老爺的架子,看著惡心。

蔡壯保的家門前有一個比較寬的空地,上麵鋪著煤渣兒,很平整,隻要不下雨,蔡壯保都會早早地在平地上擺上一張小桌子,然後把那台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放在桌子上麵。

周圍的人吃了晚飯,都會圍過來看電視,大家都是自帶凳子,當然,蔡壯保也準備了好幾張凳子給沒有帶凳子的人坐。

大家看電視的時候,也會聊天,大多都是聊著電視上放的節目,前些日子播放的《血疑》更是贏得了大家的喜愛,連幾歲的小孩子都知道了山口百惠。

劉德秋到了蔡壯保門前的時候,還早著,他看見蔡壯保正往外麵搬桌子,趕緊過去幫忙。

蔡壯保四十多歲,兒子雖然還在讀大學,但是,女兒已經參加了工作,他自己也已經是五級工,妻子在紡織廠工作,一家四口,三個人拿工資,加上做事有計劃,在這一塊算得上是家境好的幸福家庭。

蔡壯保看到劉德秋,笑著說:“徳秋,聽說你過兩天結婚了,女的跟你一個廠的,還是車間小組長,人也長得漂亮,你可真是好福氣!”

蔡壯保覺得事情沒有辦好之前,還真不好說已經退婚了的事,怕傳到雷琳和劉淳的耳朵裏,節外生技,便笑道:“你也聽說了?不過,也還沒有正式定下來,誰知道成不成?”

“怎麽能不成?不是訂婚了嗎?你媽還說了,女方可好了,不要彩禮呢!這麽好的媳婦,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劉德秋心裏不由暗笑:還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摸黑摸到兩條短褲湊成的對兒呢,如果打著燈籠去找,早已嚇跑他們了!

兩人聊著,從家裏往外搬著電視,凳子,其他的人也開始慢慢聚過來,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了。

……

陳春映吃著飯,她的父母嘀咕不停,卻又沒有辦法,他們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看上劉德秋,還說不要彩禮!

堅決反對,陳春映卻放出狠話,如果阻攔,她就死在屋裏!

父母都知道,陳春映從小被慣壞了,她說到就能夠做到,也隻好隨她,隻是,婚期越是逼近,他們心裏越是不舒服。

“不知道他們家裏積的哪門子德,春映你竟然看上了劉德秋那個窮小子!你說,憑著你的長相,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為什麽偏偏喜歡上了他!”

父親想著就來氣,還是忍不住發牢騷。

陳春映看父親一眼,冷冷道:“我已經不會嫁給他了,你們滿意了吧!”

“真的?”

陳春映的父親陳展林忽地兩眼發光,看著女兒問。

“我騙你做什麽?”

陳春映嘟著小嘴兒,筷子停在空中,沒有伸向菜碗裏。

“春映,你,你真的沒有騙娘?你不嫁給劉德秋了?你想通了?”

陳春映的母親汪彩雲放下端著的飯碗,看著她,嘴裏的飯都還沒有咽下去,說話還有些含混不清。

“想通了,不嫁給他了。今天下午我跟他說了,反正訂婚沒有收彩禮,也隻是口頭訂婚,退婚也是一句話。”

“他,他能答應?”陳展林盯著他女兒秀美的臉,還是有些不相信。

“他不答應又怎麽樣?春映說得對,訂婚沒有收他的彩禮,不過是一句話!退婚也就是一句話,我女兒不願意了,他還能搶婚?”

王彩雲搶白著自己的男人。

“劉德秋知道強扭的瓜也不甜,再說,我跟他連手都沒有牽,我說不嫁給他了,他求了我,見我死心了,他也就沒有再纏著和我,他說我們姻緣沒有到,算了。”

陳春映臨時編著謊話說。

“這麽說,劉德秋這個小子比他父親要強一點,至少還知道要臉麵!”陳展林說著,端著酒杯喝了一口。

“好了,以後不許再提劉德秋了。”陳春映說。

“好,不提他。”

陳展林和汪彩雲幾乎同時說。

陳春映的弟弟陳安順隻顧埋頭吃著飯,姐姐說的事,好像跟他無關一樣。

陳安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吃飯才是他的第一件大事。

……

餘建開看了看時間,朝著廠裏的鐵大門走去。

鐵大門的中間還有一個小門,他要鑰匙開了小門,推開小門後,把鎖掛在反扣上鎖好,四處看了看,沒有看見陳春映,自顧進門,把小門虛掩著,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知道,陳春映會來的。

十分鍾不到,陳春映帶著一股清香飄進了她的辦公室。

“閂門了吧。”

餘建開盯著她的曲線處問。

“閂門了,我記得上次進來也閂門了的,他怎麽就進來了?”

陳春映還是不明白,劉德秋怎麽進來了,懷疑他是不是下班的時候,沒有出廠門,藏在廠裏了。

“你可能心急,忘記關門了。”

餘建開說著走過來,把辦公室門關上了。

“你才猴急,這個門都沒有關就抱著我……”

“我現在也急,誰讓我愛死你了!”

餘建開說著,已經關好了辦公室的門,一把抱起陳春映朝著那個簡易床走過去。

……

蔡壯保的家門前早已坐滿了人,電視機也打開了,很多人喜歡看《森林大帝》,雖然是動畫片,但是,成年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小獅子雷歐更是深受小朋友們的喜愛。

劉德秋無所事事,他不是來看電視的,而是抱著逃避劉淳的心態,來湊個熱鬧,但是,他卻很快被大家看電視的熱情感染,進入了懷舊的溫情之中。

他知道,早在1981年,廣告業已經開啟了新時代,廣告商都會提供動畫片,播放30分鍾後,插入一分鍾的廣告播放了。

現在,大家在播放廣告這一分鍾裏,嬉笑著,交談著,大家像是一家人。

廣告播完,蔡壯保大著嗓門喊道:“好了!不要說話了,放正片了!”

這個時候,蔡壯保心裏很是滿意,他覺得自己像是一位領導,他這樣一喊,大家都安靜下來,眼睛盯著電視。

這種心理上的滿足,隻有享受過的人才會知道其中的甜蜜。

正因為這種滿足,他每天都會樂此不彼地把電視機搬出來,碰上下雨,擠在家裏,雖然也會這樣喊,但是,家裏不用這麽大聲,感覺還真是不一樣。

劉德秋坐在凳子上麵,看著電視,卻想著自己的心思,忽地有人碰了一下他。

他一看,心裏不由一咯噔:王安生?

腦海裏的記憶湧現出來,令他震驚。

但是,他對鄰居們都很好,很講義氣,有句話常常掛在嘴邊:兔子不吃窩邊草!

劉德秋的記憶中,應該是農曆五月底,王安生偷盜過程中,被人發現,他義字當先,負責斷後,阻攔追擊他們三個兄弟的人,情急之中,動用了水果刀,捅死了一個追擊者。

這年頭,正好趕上了嚴打,他的案件似乎沒有爭議,公開審判,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跟他一起被押著的還有七八個罪犯,他們被押在解放牌車上,胸前掛著牌子。

牌子上麵寫著名字,一個紅叉叉打在名字上,車子緩緩開著,喇叭響著,然後朝著郊區開去,拖到打靶場……

劉德秋正搜索著記憶,王安生已經從他身邊過去,朝著左邊的小路走去,嘴上還叼著香煙。

劉德秋忽地站起來,追了上去:“王安生,你等會兒!”

王安生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劉德秋笑著招呼:“劉哥,你喊我?”

“不喊你,喊誰?”

王安生看了看前後,還真隻有自己一個人,笑道:“劉哥,有什麽事?”

劉德秋正想一股腦兒說出他過幾天要成為打靶鬼的事,忽地想到不能直接說。

如果說了,王安生肯定以為自己咀咒他,會跟自己急,反目成仇不說,也救不了他。

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努力搜索著,恢複著身體主人的記憶,具體時間終於出來了!

劉德秋跟陳春映成親的第二天下午,王安生捅死人被抓的,沒錯,正是結婚的第二天下去,那天下午,陳春映還跟劉德秋吵了一架,原因是劉德秋想跟陳春映一起午睡,陳春映死活不願意。

仔細算了算,應該7月17日,農曆5月27日,沒錯,那天的日子7字特別多。

隻要幫著王安生躲過7月17日的下午,他應該就算是躲過了一劫,以後應該不會有事了。

劉德秋知道,王安生本性不是很壞,很想救他一命。

“沒什麽大事,我隻是想跟你說說,你暫時沒有工作,可以在家裏看看書,你還年輕,以後招工的機會多著,你可以先多學點知識……”

“嗨!劉哥,我以為什麽事,看你還追著我過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讀書,也閑不住。再說,招工?最多就是能夠當個工人都是祖先開眼了!”

“你看我們家裏哪裏有什麽人當過幹部的?更別說是當官的了。唉,常言道,大樹下麵好乘涼,我家裏找不到大樹,我就是這樣的命!不過,還是謝謝劉哥提醒。”

“劉哥,沒什麽別的事,我走了。你去看電視吧,那個電視我也不喜歡看。再見!”

王安生說罷,轉身快步離去。

王安生,我知道你原生態不好,但是,你不能破罐子破摔啊!7月27日!我無論如何要把你帶在我的身邊,阻止你犯罪,幫你度過那個劫難!

劉德秋歎息一聲後,在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救下王安生。

……

陳春映把頭放在了餘建開的胳膊上,看著他,在他的臉上波了一下,笑著說:“你真厲害,累死我了!”

“你個小妖精,還說!我才累呢!”餘建開側過身子,刮了一下陳春映小巧的鼻子。

“餘廠長,你開始廠裏沒有招工指標,人員已經滿了。現在,劉德秋主動要求辭職,退出工廠,這不是一個大好時機嗎?”

陳春映看著餘建開,還在想著給弟弟找工作的事,上次也是在這個**,纏著餘廠長,但是,餘廠長委婉地推辭了。

餘廠長再次刮了陳春映的鼻子笑道:“我說你就是一個狐狸精,賊精,賊精的!沒錯,劉德秋說要辭職,我就想到把你弟弟安排到我們廠裏頂替他了,你求我辦的事,我能不上心?”

“真的?”

陳春映眼睛瞬間發光,在餘廠長的臉上又波了一下:“你真好。”

“真的。我想,你弟弟頂替劉德秋的名字,然後,我動用關係,把檔案換出來……”

“餘廠長,我愛死你了!”

陳春映聽著餘建開的計劃,心潮起伏:自己終於幫著弟弟了,要不,自己那個隻知道吃的弟弟,怎麽找工作?

弟弟要是找不到工作,想娶一個農村姑娘都難,但是,隻要他有了工作,捧上了鐵飯碗,真要是娶農村姑娘,那還不得隨著他挑選?

“你真愛我,還不主動點?”

餘建開說著,再次刮了陳春映的鼻子,自己把手抽出來,平躺著,閉上了眼見,隻等著陳春映表現了。

……

蔡壯保見這個電台的正片播放完了,站了起來,大聲喊道:“各位!今天晚上到這裏為止吧!明天上班的還得上班,回去好好地睡覺去,休息好了,明天晚上再開看,好不好?”

“好!”

“散了,散了。明天再來。”

“看電視時間過得真快啊,眨眼就過去了!”

大家議論著,各自回家,也有人留下來幫著收拾。

劉德秋開始幫著往家裏搬凳子,蔡壯保看著他打趣說:“劉德秋,你也就這兩天來看看電視了,過兩天,你娶了漂亮的新娘子,我去請你來看電視,你都不會來了。”

劉德秋笑了笑:“怎麽會?”

“怎麽不會!看電視,哪有摟著你漂亮的媳婦睡覺有樂趣?”

“你別老不正經,好不好?教壞了年輕人!”

蔡壯保的妻子看著他笑罵道。

“這怎麽是教他學壞了?他結婚了,那個事本來就是。劉德秋,你說是不是?”

“蔡叔笑話我。”

自己上世雖然也四十歲了,但是因為原生態的原因,一直忙於打拚事業,剛事業有成,談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對方也答應了自己的求婚,誰知道,還沒有做真正的男人,卻重生了!

“我不是笑話你,我是怕你麵對水靈靈的姑娘無從下手……”

“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看都是這個電視害的,你在胡說八道,以後不許看電視了!”

蔡壯保的妻子大聲吼道。

“好,不說,不說。你這個婆娘,還真是做得說不得了。”蔡壯保笑嗬嗬地說。

他是一個樂觀的人,愛開玩笑。

隻是,有時候,他會得意忘形,不注意場合,甚至自己的女兒在場,他也跟別人說葷段子,總會被妻子罵了,才會收住嘴。

……

劉德秋吃過早飯,拿著一個黑色小口袋,朝著廠裏走去。

黑色小口袋的袋口紮得緊緊的,裏麵是兩條短褲,還有一團髒紙,他走在路上,看了看黑口袋,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劉德秋,虧你想到這個餿主意,竟然拿著人家的短褲和髒紙團作為證據要挾人家嫁給你!

劉德秋覺得身體的主人有些不地道,而且很是搞笑,不過,他也能夠理解,他的處境,逼迫著他隻有用這種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

現在,自己也是一樣,要想得到第一桶金,不也拎著這個小布袋麽?

其實,都是一樣的!

進廠門的時候,已經上班了。

如果他是來上班的,算是遲到了。

但是,他不是來上班的,他知道,餘建開這個時候在廠長辦公室裏肯定忐忑不安。

而且,他不會讓陳春映也呆在他的辦公室,雖然很想讓她在辦公室陪著自己,哪怕是打情罵俏打發時間也好,但是,他是非常注意影響的。

要不,廠長怎麽當得安穩?

什麽是道貌岸然?他就是很好的代名詞!

劉德秋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了微笑,還故意放慢了腳步。

但是,終究是已經進了廠門,還是很快到了廠長辦公室門前,餘建開正好不安地探出頭來,看到他,擠出一絲笑來:“你來了。”

“餘廠長,錢準備好了嗎?”

劉德秋看著餘廠長,開門見山道。

“給你準備好了。東西都帶齊了?”餘廠長看著劉德秋手中的黑袋子問。

“帶齊了,都在袋子裏,你放心,沒有人見過袋子裏麵的東西。”

“那好。辭職書我都幫你打印好了,你隻要簽字畫押就行了。然後,你寫一個收據,表示收到廠裏給你發放的補助金,還有,在這個表格上麵簽字,這是會計的事,我都代辦了。”

餘建開看著劉德秋說。

劉德秋當然知道,餘建開代辦是為了減少麻煩,免得會計打聽其中的細節。

劉德秋也很禮貌地說,他才不想跟餘建開成為仇人,畢竟,兩人前世無仇,近日也沒有什麽冤。

餘建開先打開了黑色袋子仔細看了之後,然後又把黑色袋子紮緊了,才拿出錢來。

一切交辦都很順利,誰也沒有再生枝節。

劉德秋把錢裝進衣服口袋裏,他今天沒有再穿紅襯衣白褲子,那套時髦服裝已經洗了,打算今天還給張寧光。

錢裝進口袋後,他跟餘建開招呼說:“餘廠長,我走了,你放心,你們的事,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好。但願你能夠守信,再見。”餘建開總算鬆了口氣。

目送劉德秋離開後,他關了辦公室的門,不放心地又打開了黑袋子,拿出了兩條短褲,看了看,確定是自己和陳春映兩人穿過的,再拿出那團紙條,想了想,點燃了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