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非人

大兆皇宮,藏海閣之中,晉希文正躺在一堆書上,手中的酒壺倒在一邊,卻是一滴酒水也沒有了。整個的屋子中,混雜著古籍的那獨有的書香味和那醇厚的酒香,彌漫四散。

而就在晉希文一側,湯堯章和劉應物二人皆是在案板之上,埋頭奮筆疾書,大部分都是參心從圭湘那邊移接過來的文案信件。

而其中的包涵了整座太康城中的大小事物以及罘罳房內和練氣士的瑣事,還有青州近一小半,二十多座城池所上報的緊急情況。

再加上大兆本身對於那大遼的攻伐計劃,和大宣對接的些許事物,就算是已經是經過了下麵的層層挑選篩選,可還是十分的龐大繁瑣。

兩人從半夜開始,一直至現在,其間不過是偶爾的歇息討論,互相談約。

而此時至於那關口火燒狹獸,已經是過去了足足半月有餘了,而至現在,那大山中的火依然在燒,絲毫不見有停歇之勢,北處一眼望去皆是廢土焦黑一片。

其中再不見絲毫生機,各種的靈獸野獸橫屍遍野,就連那高拔的山樹,也是和那野草雜木一同,化為灰燼,全是光禿禿的一片。

而在夜晚十分看去,還能看見那天邊一片紅火,仍在灼燒不止。

“這次的這麽一燒,怕是得驚動不少人啊。”劉應物放下了手中的紫杆羊毫,往後一躺,伸了個懶腰,對著一旁的湯堯章說道:“怕不止是那山裏的羽族了,就是在那邊的大遼,怕也是要好好吃一驚了。”

“哼,都不過是蠻夷罷了,知道了又能如何?讓那羽族過來和我們打好了。”湯堯章撇了撇嘴,也是放下了筆,微微歇息一會,接著說道。

“不過是一群會飛的畜牲罷了,能怎麽樣?若不是我大兆國運現在不及,若是隔在十來年前,早就一舉平了大宣,踏平那羽族的狗屁神木了。”

劉應物撇了撇嘴,這種事情,卻也是沒有如果可說的。

“這百萬大山,也算是這廣鈞天下的一處異處了,偌大的一片山群,卻沒有一個山神河神,其中也沒有多少他族,不過就一個羽族罷了。”

“真不知道天下是怎麽想的。”湯堯章轉頭,也是順手一撈,將放在一旁的一個酒壺之中拿起來,也不敢多喝,隻是稍稍喝了幾口。

“若是我是練氣士,這輩子,定要成那仙人,和天下去講講道理!好好給罵一頓再說。”

湯堯章擦了擦嘴,似有不甘:“若是沒有這百萬大山,這就算是大遼和大宣二者聯手來奪,那我大兆也是有把握吃下一大半的!這麽大的一片國土,得有多少山水神廟可以再建?這一片的天地運勢加成之下,我大兆用不了多久便可直接橫掃那大遼大宣了。”

劉應物搖了搖頭:“你也就這樣了,還成仙?想屁吃呢你,和天下去講道理,小心晚上走路被雷給劈死。”

不過二人也是知曉,這不過都是閑談臆想罷了,而且也隻能是這麽說說了。

劉應物起身來,揉了揉臉,來到外邊,一眼看去,已經是天色微亮了,但城中仍有些許通宵的火燭再發著微光,如同那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

“就快要不太平了。”

湯堯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二人皆是一陣無言。

“你們幹活幹好了?一個個是在外麵怎麽的?看風景呢?”屋中突然傳來一陣嘶啞的喊聲。

“誒,師傅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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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仍然是一片寂靜,夜色似乎是永遠的籠罩了這片大荒一般,漫天的星光撒下,倒也是算有幾分明亮。

不周山一側的斷崖之上,陡峭崎嶇,隻見一個人影正在緩緩的爬著,身下便是看不見底的深淵。

而這人影之上,竟然還背負著一塊巨大的鐵棍,重若千鈞,一搖一晃的擺著。

而這人影這是在這大荒之中修煉的蘇景年,在數次和那朱猴對打之後,便是有了這鍛體的想法。

既然這龍象之境,就是用來提升塑體的境界,那就給他好好的打熬打熬!

可即便是蘇景年之前“大睡”之下,開辟了那四神聰的穴位,可是這從頭而來,仍然是十分的艱難苦痛。

開始倒也還算的上是輕鬆了,用不了那一盞茶的功夫便是快要力竭了,氣息運轉越來越慢,龍象之境的家底越來越薄,隻能靠著本身的氣力去攀爬。

而浩居真人說,這才是算開始。

而蘇景年這身上海掛著一根鐵棒,便是那浩居真人的一件本命物了。

具體叫什麽,蘇景年也不知道,平時少見浩居真人提起過自己的本命物,不過這棒子,著實是重中之重。

初次背上,就算是有龍象之境的體魄支撐,卻也是被壓的夠嗆,更不用說這完全靠自己來支撐了,怕是沒一會便要被壓垮了。

不過浩居真人卻也沒有和蘇景年說些什麽話來,隻不過是扔給蘇景年鐵棒時說了一句。

“你有這份心是好的,若是半路支撐不下去也無妨,畢竟這條路確實是無比艱辛,非大毅力者不能到達。而你有這麽多的資源,不需要太去往這條路上嚐試,不過你既然想練,作為你師傅倒也不能攔著你。”

這番話,倒是有些家中長輩,叮囑晚輩的意味了。

希望你可以變的更好,有上進心不是壞事,不過要是遇挫折不想練也無妨,自家家底厚,不差這一條偏路。

此時蘇景年已經是筋疲力竭了,抬頭往上看,高不見頂;朝下看去,仍是深如裂淵,不見其底。

此時蘇景年隻感覺身上疼痛無比,似乎隨時都要炸裂開來,就是維持此時這個姿勢,身子都是陣陣顫抖。

而爬山更是如那在身子在鈍刀子上滾一般,每時每刻似乎都在撕裂著渾身上下的肌肉,骨骼被那個鐵棒壓的發出來咯咯的響聲。

可蘇景年卻是絲毫沒有停下這攀爬的意思,此時雙眼都已經有些迷糊了。

而蘇景年卻是不知道,此時有那極其細小的金光,一絲一縷的流轉在這軀幹之上,沿著筋脈一路遊走,其下還有那紅藍兩股氣息隨後跟著,流彩奇異,妙不可言。

蘇景年使勁睜了睜眼,看了看那一處斷口,已經是十分的近了。

“四次,再有四次就到了!”

猛地再次朝上一爬。

“三次!”

蘇景年再次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夠那前方的一塊突石,卻隻覺全身一陣炸裂似的疼痛,猛地失去了氣力,隻覺眼前一黑,便是一頭朝下栽了下去。

浩居真人正待在那一空屋子裏,房中放著一個大木桶,正滾滾的冒著熱氣,其中不少草藥夾雜,隨著氣泡滾動而上。

正低著頭看手中的書,卻又突然的抬起了頭來,朝蹲在一旁的朱猴擺了擺頭。

“趕緊去給接住了,要不然這麽一摔,就算是龍象境,怕也是得摔的粉碎了。”

朱猴也不等這浩居真人說完,扭頭便走。

出了門,直接一躍而下,落地之時,卻已經是一隻巨大無比的異獸了。

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抬頭朝一邊看去,遙遙可見蘇景年正飛快的從那高處掉落而下。

朱猴數個跳躍之間,便已經是在那遠處了,朝上猛地一躍,直接騰空而起,剛好一把將蘇景年握在手中,隨後轟然砸下,隨後,便是走去那閣樓之中,直接在屋外將那半死不活的蘇景年給扔到了那大木桶之中。

“嘿,你這臭崽子就不知道輕著點來!”浩居真人猛地罵了起來:“要是把這大檀桂木桶搞壞了,我不把你給扔在這個幾百年!”

浩居真人冷哼一聲,感覺似乎不對勁,又是連忙改口說道:“你要是把這下一任的不周負子給搞出什麽事情來……”

嗯?不對,不周以來似乎還從來沒有過這一說法?

浩居真人隻得悻悻的閉了嘴,接著照書中所說將一把把的草藥獸血扔進桶中,若是沒有就用差不多的代替了。

待到全部完成之後,終是稍稍鬆了口氣,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大袖之中的那芥子,東西已經是所剩不多了,不由得又是一陣心痛。

轉頭看了看躺在木桶之中的蘇景年,臉上倒是有幾分意外,也不知是因為那開辟了四神聰的原因,還是自己太小看這山下的殿下了,竟然能夠堅持如此之久的時間,確實讓浩居真人沒想到。

“若是這樣說,那那本功法,倒是也可以給他練練。”浩居真人來到外頭,自言自語道:“可關鍵那也不能說是給人練的啊。”

“不過這臨淵命格的人,也應該不算是人了吧。”浩居真人沉思了一會,便不再去考慮了:“等到他醒了,還是讓他自己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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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剛剛微明亮,半空之中,一道白影忽的劃過而去,如風中的蝴蝶一般,輕盈隨風。

“嗯?”

隻覺得一陣旋轉,一個老人便是瞬間來到了一座廢城之中,來到了一條小河旁邊,雙手一撥,混濁的河水便自動分開,隻見這河底下竟然還有一個洞窟,不知通往何處。

老人手中虛空一握,便是一陣抖動,從洞中抓出一個人來,懸浮至空中。是一個少年,雙手死死的拿著一把砍菜的刀,滿目驚恐。

“要不是我靈識掃過,還真發現不了啊。”

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了,全身都是大小的愈合的創傷口,也有著許多新傷,如同一隻受驚的野獸,死死是盯著眼前的白衣老人。

“嘶……”

老人也同樣盯了這少年半天,不由得嘖嘖稱奇:“這還是個人嗎?”

氣運全無,筋脈蔽塞不通,天勢反撲,一身的鬼勢,這少年在老人看來,這就是一個死人了!

“你叫什麽名字?”

老人問道。

而這少年卻是一言不發,隻管握住那早已卷起來的刀。

老人將其扔至一旁,思量良久,說道:“從今個開始,你就是我的第一個弟子了,我就喚你叫梅昭吧,如何?”

少年已是渾身發顫,耳目溢血了。

“對了,你可喚我為大典真人。”

說著,也不管這少年是否聽得懂,便是一掌直接拍暈了過去,順手一提,一路飛升離去了。

再快要離開之前,又遠遠的朝那廢城看了一眼:“這是……扶桑城?名字倒是一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