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花明(1)
在有意聚集了綠林豪傑的情況下,沒人知道牛首山道觀裏,到底有多少修士,又有多少高手。
六組宗室俊彥現在還剩下五組具有戰鬥力,這裏麵雖然有吳悠隨從和李靖安隨從那樣的高手,但隨從的責任是保護而不是其他,況且,他倆雖然是高手,牛首山道觀裏的修士,修為也未必一定會比他們低。
那畢竟是一群能布置傳送陣的存在。
所以眾人都有些擔心。
在已經確定亂賊就是牛首山道人的情況下,就接下來何去何從的問題,宗室俊彥們有了爭論,爭論的議題無非兩個,是就此撤走還是繼續深入探查。
若是就此撤走,宗室俊彥的考核也不算沒完成,這回的考核分為兩部分,探查與緝賊,但既然賊人強大,俊彥自身打不過,也就不用緝拿了,畢竟考核考驗的是俊彥,而不是俊彥身後的勢力。
宗室俊彥們大多選擇撤走,李芨道:“我們是來參加考核的,目的是為了出仕,而不是跟賊人死鬥,我們沒必要冒那個危險,能通過考核就行。”
他這話說出了很多俊彥的心聲,亂賊禍害地方,還意圖造反,危害朝廷,是為大害——但那跟他們這些宗室俊彥有什麽關係?
穩定地方鎮壓叛賊,那是官府和朝廷的事,他們來這的目的,是通過考核。
“我同意芨哥兒的意見,我們先行撤走,回去後將此間情況稟報朝廷便是,讓朝廷派人來鏟除牛首山道觀的妖道、賊人。”一名宗室俊彥附和道。
李芨看了那人一眼,眼中掠過一抹喜色。
他方才之所以把話說得那樣直白,是有他的立場和用意的——說服其他俊彥,跟他一同撤走。
李芨已經受傷,還折了隨從,已經沒有繼續往下探查的能力了,但此行至此,探查亂賊的任務,他是和眾人一起完成了的,功勞不差半分,甚至犧牲了隨從還算苦勞,到時候朝廷考核的時候,也會憐憫他,給予相應照顧。
但若是眾人繼續探查,李芨參加不了,等其他人再有收獲,那功勞就比他多了,他的考核排名勢必落後,這是李芨不能接受的。
李靖安和吳悠不同意就此撤走。
他們想要繼續探查。
李靖安道:“牛首山的妖道禍害地方,傷人無數,我等身為宗室子弟,豈能沒有擔當?若是沒有來此倒也罷了,既然來了,怎能臨陣退縮,不去道觀看看,嚐試解救山民?”
他這話的說得大義凜然,但眾人都知道,他不過是仗著自家隨從修為高強,想要取得一些新的成果好加分罷了,畢竟對於他而言,僅是通過考核遠遠不夠,得到排名第一才是目的。
李靖安看了吳悠一眼,那樣子是在等她的選擇,在宗室六組組合中,李靖安和吳悠實力最強,所以也是最直接的競爭關係。
吳悠道:“你說的沒錯,我同意你的觀點,牛首山的道觀,我們還是要去的,那些受苦受難的山民,一定要嚐試去救援。”
李靖安站起身,“既然如此,郡主是否與我同行?”
吳悠點點頭,他們兩組雖然是競爭關係,但此去道觀也有凶險,同行彼此都有照應,也需要一些合作,她看向李曄,詢問道:“曄哥哥要一同前去嗎?”
李曄沉吟半響,最終卻是歎了口氣,搖頭道:“我就不去了。”
他看了一眼吳悠的隨從,苦笑道:“山中凶險,我可沒有那個實力。”
然後他又看了一眼李靖安,好似是對李靖安不放心,怕對方在山中暗算他一樣:“而且我也沒有爭排名的心思。”
他的意思很明顯,隻要能夠通過考核,可以出仕就滿足了。
吳悠很是遺憾,又有些不舍,但也沒法說太多,小臉很是糾結,李曄見她這番模樣,主動寬慰道:“我在鄠縣等你,你快去快回便是。”
吳悠終於振奮了一些,使勁點了點頭:“我會很快回來的,曄哥哥一定要等我!”
李靖安在旁邊冷笑一聲,暗暗撇了撇嘴,對身旁的婦人道:“還親王呢,這就等膽量。”
宋遠橋見吳悠和李靖安拿定主意,要拋下眾人單獨進山,眼底閃過一抹掩飾很好的喜色,麵上仍是擔憂道:“山中凶險,道觀裏賊人甚多,郡主和公子......”
李靖安冷傲得很,根本就沒有理會宋遠橋,直接將他的話無視,他走到吳悠麵前,微笑著道:“酈郡主,請。”
......
吳悠和李靖安各帶隨從,離開了村口,臨行時吳悠還不舍的看了李曄一眼,而李曄則是點頭回應。
這幅場景在眾人看來也沒什麽不妥,酈郡主對李曄的感情,在宗室裏近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他們也不可能料想得到,李曄跟吳悠曾有過什麽隱秘計劃。
吳悠和李靖安離開後,宋遠橋笑著招呼眾人:“今日經曆了一場惡戰,想必諸位都有些疲累,我等在此歇息半日,明日再啟程回去如何?惡戰中船隻被毀,某也需要時間修繕。”
眾人皆道:“有勞宋縣尉。”
午後沒什麽事,李曄領著上官傾城,在村子裏逛了幾圈,其他宗室俊彥,也百無聊賴的到處轉悠。
在河畔修船的宋遠橋,和他帶來的那名中年男子,湊到一起低聲交談。
“酈郡主和李靖安去了深山,會不會有什麽問題,要是讓他們真找到了道觀......”中年男子有些擔憂。
宋遠橋道:“酈郡主和李公子不認識去道觀的路,帶了村民當向導,那村民哪裏是走得快的,而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總要防備一些,不可能讓隨從帶著他們禦劍飛行吧?所以他們的行程必定不快......等咱們這裏......要追上他們並不難,到時候他們就得半途回來!”
說到這,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中年男子,卻已露出了然之色。
到了夜晚,眾人各自找了間,能入自己法眼的屋子休息。
因為沒什麽可供娛樂的休閑,眾人都是各自打坐吐納,早早熄了燈。
李曄選擇的屋子,頗為靠近村口,離著河畔,他在裏間打坐,上官傾城就守在堂屋。
半夜無話,直到子時,李曄睜開雙目,看到窗台一片清輝,抬頭眺望,屋簷下正有一輪彎月,在星海中明亮著,窗外的院牆邊,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攏起一大團陰影。
恰在此時,一道黑影,從老槐樹的枝葉陰雲中,猿猴一般躍了出來,兩片樹葉在他身後飄起,衣袂遮蔽了半邊皓月,清輝將他的身體輪廓,勾勒得瀟灑寫意。
躍進院牆,人未至,長劍已經出鞘,清輝如浮光掠影,在劍身上一閃而逝,他轉瞬就破窗而入,一劍直取李曄麵門!
“候你多時了!”
李曄手拍床榻,迎著破窗黑影一躍而起,身形方動,盧具劍已然在手,他拔劍出鞘,伴隨著一聲響亮劍吟,劍鞘裏亮出一道白色光華,長劍豎斬而下,劈出一道白色匹練。
刹那的流光,將簡陋的屋舍照亮。
一道流光未及消失,第二道流光已經出現。
電光火石間,李曄劈出七道劍光,縱、橫、撇、捺、撩、挑、刺,從不同角度,相繼向黑影飛射而去,將他整個身軀罩在劍氣中。
屋中如生星光,斑駁的泥牆,褐色的門窗,在劍氣中纖毫畢現。
黑影雙目瞪大,刺出的劍連忙收回,在身前連連揮斬,將臨麵的劍氣劈散。
隻不過,李曄出手的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黑影剛好破窗,身軀將入未入,正卡在窗牆之中,縱然收回長劍防禦,手腳身法卻全都無法施展開。
七道劍氣被他劈散四道,仍有三道擊在他身上。
噗噗噗的刺耳聲響中,黑影左肩、右肋、右腿同時爆出三道血霧,整個身體也被從窗前擊退,好在他到底穩住了身形,沒有倒下,隻是退回院中的時候,仍舊不免後退數步。
而他在後退的時候,李曄已經趁機掠出窗台,一步不停的攻到他麵前。
“果然是你。”李曄看清對方的麵容,冷笑一聲。
此時,上官傾城業已持刀衝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