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柳暗

在吳悠和劉靖安的隨從,真正出手之後,河畔的襲擊者,立即死傷慘重,須臾便倒下一大片,轉眼就損失了大半。

餘下的襲擊者,在經過短暫的迷茫之後,紛紛驚呼出聲,無不驚駭發顫,顯然已被兩位高手的出手給震住。

“撤!”手持金色鐵錘的陰鷙男子,臉色愈發陰沉,他招呼眾襲擊者一聲,轉身向荒草後麵退去。

“抓住這些亂賊!”

“別讓他們跑了!”

吳悠和劉靖安連忙向各自的隨從發出指令。

“跑不了!”

兩名高手當仁不讓追殺出去,眼看就要突進荒草叢。

但就在這時,荒草叢裏,忽的接連飛出數顆火球,劈出數道劍氣,向兩名高手襲來。

“雕蟲小技!”

兩名高手當然不會把這些術法攻擊放在眼裏,也不會被遲滯了身法,老者打出兩道掌風,將火球當空攔截,而那名身姿矯健的婦人劍客,更是僅憑身法,就躲過了攻擊。

河畔的宗室組合,除卻李曄和上官傾城沒動,吳悠和劉靖安不需要動外,其他的都跟著兩名高手,衝上前去,殺向荒草叢,想要追殺更多襲擊者,爭得更多首級,立下更多功勞。

畢竟那關係到他們出仕的前程。

就連宋遠橋,也帶著一名僅存的官差,跟在眾人身後。

這個時候,大勢已經在他們這邊。

但就在他們衝進荒草叢時,異變陡生!

一片亮到極致的白光,從荒草叢中猛地升起,那白光呈圓柱形,高達十餘丈,中空,外圍極大,直徑不下五丈,將衝到近前的宗室俊彥,紛紛震飛出去,就連吳悠和李靖安的隨從,也被震的後退數步。

與此同時,一叢叢荒草盡皆碎屑齏粉,雪花般縱橫飛掠,與白色光柱相映成趣,眾人看到,在荒草粉末中央,那些襲擊者已經聚在一起,在水波般的白色光柱中,他們的身形麵容顯得有些扭曲、模糊,而他們腳下,一道道白線般的光亮在閃爍著。

“陣法!”

“是傳送陣!”

待得看清眼前的景象,吳悠與劉靖安的隨從,同時驚呼出聲,然而他們的話音剛落下,光柱中十幾名襲擊者的人影一陣閃爍,轉瞬就不見了蹤影!

轟的一聲,光芒散去,唯有荒草碎屑,依舊在半空飛旋,四散落下。

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場景,眾人都有些愣神,一時不能接受,那些襲擊者竟然就這麽沒了。

兩名高手沉下臉,都有些惱火,敵人當著他們的麵消失,讓他們臉上無光。然而誰也不能想到,這河畔的荒草叢中,竟然隱藏了一座傳送陣。

碎屑紛紛揚揚落下,眾人的心情一時都有些不能平靜,宗室俊彥們麵麵相覷,誰也沒有率先說話,氣氛在此時顯得有些凝重,而且怪異。

戰至此時,宗室俊彥裏,共有四人傷亡,李芨更是重傷,他的隨從也戰死,而凶手卻在眾人眼前溜走,所有人都覺得憤怒,他們是李唐宗室,是長安俊彥,身份尊貴,竟然在一個偏僻的村子前,被人如此算計,沒有人不感到尊嚴受辱,沒有人不惱火到了極致。

“這些亂賊,真是可惡!”

“簡直無法無天,若不能把這些人抓住,繩之以法,我等臉麵何在,朝廷威嚴何在?”

“要滅他們九族,讓他們神魂俱滅!”

很快,宗室俊彥們紛紛出聲,一個個咬牙切齒表達自己的憤怒。

“這些亂賊,竟然在這裏布置了傳送陣,他們分明就是有備而來,而且......極有可能有所圖謀,真是不容小覷......”宋遠橋心有餘悸,“看來這些亂賊,不是尋常小股勢力,能建造這樣的傳送陣,他們背後一定還有大勢力!”

氣氛很沉重。

上官傾城低聲對李曄道:“殿下......”

李曄知道,上官傾城是想問他,他先前發現的問題,是什麽樣的問題,他擺了擺手,示意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六組名宗室組合,現在已經折損了一個,場麵上死了四個人,三個是宋遠橋帶來的官差,手下折損的這樣厲害,宋遠橋的火氣也很大,不過他還是詢問了眾人的意見,是就此退走,請求朝廷派遣大隊人馬過來,還是繼續探查。

來的都是宗室俊彥,修為、才能參差不齊,但心高氣傲卻是相同的,而且事關大家出仕的前途,誰也不想事情都沒弄清楚,就這樣灰溜溜的走,而且襲擊者已經退卻,眾人決定繼續探查,羅坪村就在眼前,再怎麽都要進村去看看,試試能否找到什麽線索,至少要確認襲擊者的身份,這樣宗室俊彥們才好交差。

李曄抬頭四處打量一眼,這裏碧水藍天,青山悠悠,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和,但他知道,平和隻是假象,這裏危機四伏,他嗅到了隱藏在山水後麵的殺機,而他,極有可能是這股殺機的目標所在,畢竟,這裏是鄠縣,宋遠橋還極有可能是李冠書的人。

襲擊者到底是什麽身份?亂賊?他們為何會埋伏在河畔?他們的襲擊又有什麽目的?他們背後有怎樣的勢力?宋遠橋和他身旁的那名高手,是否要對自己動手,什麽時候動手?

李曄暫且想不明白,但他有種感覺,答案距離他或許並不遙遠。

眾人進入村子,一路上,上官傾城和吳悠都在他身旁,前者倒也罷了,本來就是他的隨從,吳悠的寸步不離,明顯有保護的意思,李曄不禁暗暗猜想,吳悠是不是也發現了什麽?

村子屋舍簡陋,與長安城的樓宇相比,甚至可以說很破敗,村子裏有二十餘戶人家,現在已經看不到什麽人影,河畔的廝殺讓他們感到惶恐,都縮進了屋子裏。

眾人很快查清了村子的底細,這裏多半都是獵戶,也種植一些糧食,村外寬達百步、長過千步、寬窄不一、阡陌縱橫的農田裏,還種著小麥,五月初的時節,小麥長勢正好。

村子裏已經沒什麽人,隻有十來個老人留守。

長安城來的俊彥們,養尊處優習慣了,沒人願意走進那些簡陋逼仄的屋子,就在村口的一棵老槐樹下聚集,宋遠橋很快帶了一名老農過來。

老農看到十來個錦衣華服的貴人,明顯很是拘謹畏懼,說話的時候結結巴巴:“村裏本來有百餘口人......死的死,逃得逃......都是作孽,山上的道觀凶惡得很......”

宋遠橋見他說話不利索,便讓他站到一邊,他將先前從老農嘴中探知的消息,給眾人介紹:“從今年開始,村裏進山狩獵的青壯,經常無故失蹤,去道觀上香的人,也都沒回來過,後來就出了亂賊,劫掠村舍,村裏派人去官府報信,但都是一去杳無音訊......”

“村裏的人都很害怕,還以為山中出了什麽猛獸、妖怪,都爭相逃難......直到有失蹤的人,從山中逃回來,村裏的人這才知道,山中道觀聚集了很多凶徒,失蹤的人都是他們抓走的,逃難的人也被他們抓去了。那些被抓走的人,都去給他們做了奴仆,幫他們修繕道觀、開墾荒田......”

吳悠蹙眉道:“這麽說,為禍村舍的亂賊,其實就是那些道人?”

李靖安道:“道觀為什麽要這麽做?”

老農支支吾吾說:“逃回來的人說,道觀裏的道人......說什麽朝政昏暗,皇帝昏庸,奸佞遍地,這天下就要大亂了,他們要結交綠林豪傑,積蓄勢力,準備隨時揭竿而起......”

“混賬!”

“荒唐!”

“這些人竟敢謀反?!真是活膩了!”

宗室俊彥們聽了這話,無不大怒。

現在朝政是什麽模樣,長安城裏的宗室俊彥們,都是有些數的,天下仙門、藩鎮,擅自擴充修士隊伍的傳聞,已經不是什麽秘辛了,之前作亂的龐勳等人,也都有各地修士襄助,隻是他們作為當權階級,知道這些不代表認同這些,也不代表能容忍這些。

“怪不得河畔的襲擊者,有那麽多修士,原來都是道觀的人,想必這牛首山裏,也隻有道觀才有那樣的實力吧?何況他們還結交了綠林......賊人!”李芨這時候說話了,他雖然受了傷,但也不可能一個人離開,“我在長安的時候就聽說,欽天監已經不能掌控天下仙門、道觀,看來這事是真的。”

“這些妖道,真是找死!”

“禍害地方,意圖謀反,這樣的罪名,足夠誅九族了!”

“咱們應該立即向朝廷報信,讓欽天監派遣大修士前來,平了這道觀!”

群情激奮的宗室俊彥們你一言我一語,都恨不得立即殺上山去。

這一幕發生的時候,上官傾城正從村外農田的柑橘樹上,采摘了許多還是青色的柑橘回來,她打小生活在長安城,對農事也沒什麽概念,此時沒有從田間小道繞行,直接就從田裏踏過,也不知踩倒了多少長勢正好的麥子。

李曄看了一眼那老農。

那老農畏畏縮縮站在一旁,並沒有看村外田間的上官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