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世有巇抵而得之,無巇生巇,巇為我用

雲遊在休息了一個月之後,傷勢完好,一切都歸於平靜。

他隻記得幹娘對他所說的幹點正事,卻始終不知何為正事。

一天天渾渾噩噩遊手好閑,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了從前的日子。

人就是這樣,沒有目標就沒有了前進的方向,眼前一片迷茫,不知何去何從。或許我們都在等待著一個時機……

傍晚的望坡城,街道空****的隻有三兩行人,雲遊和蠻子略帶醉意的攙扶著走了回來。

在街道交叉口處驀地左右兩道湧出數百人,左麵一色的白衣,右麵清一色的黑衣,人數相當,把他們夾在了兩隊之間。

雲遊見勢不妙拉著蠻子趕緊向牆角躲去。

黑衣領頭的發話道:“豬佬九,你什麽意思,我賣肉你也賣肉,現在我要自立門派,你卻也跟著瞎起哄要自立門派?”

說話此人叫作牛頭三,年紀四十上下,一身腱子肉乃是望坡城的牛肉販子。

這望坡城本是他一人壟斷著肉類生意,不料半路又殺出一個叫豬佬九的肉販和他搶地盤。

豬佬九油光滿麵光著膀子不屑道:“老子就是不服你,你算老幾,憑啥這肉隻能給你一人賣?憑啥你可以自立門派,我就不行?”

牛頭三為了壟斷肉類生意,自立了一個“三教”教會,收教徒為他充當打手。

散徒也大都是本地窮苦百姓,餓的吃不上飯的都會為了蹭吃蹭喝而加入。

豬佬九本是離城的豬肉販子,而今也想到望坡城來分一杯羹。

二人算是同行,不是冤家不聚頭,豬佬九不服牛頭三,他能自立“三教”教會自稱教主。自己便也自創了一個“九流”門派,自稱為九流門派掌門人。

中原武林門派繁多更無任何門檻,隨便幾個人湊一塊便可自立門戶。

是以都不以為意,均知鬥完氣逞完能多半便不解自散,什麽教主掌門幫主雲雲不過是叫叫而已,實無任何能力做的長久。

牛頭三的教會教眾全是黑衣裝扮,豬佬九便全是白衣,不服之氣不光從名字還要從穿著打扮上滲透出來,生怕他人不知道二人勢不兩立似的。

牛頭三率先發難道:“豬佬九,你個土包子,我自立“三教”教會,你就不會叫個其他名字嗎?

真土,還“九流”,哈哈哈,我們都穿黑衣那是因為我們賣肉的怕髒。你個土包子還整套白衣,送終呢?哈哈哈……。”

身後教眾隨聲大笑助陣。

豬佬九麵露不悅道:“送你奶奶的終,我樂意叫啥就叫啥,樂意穿啥就穿啥,你管的著嗎?要不是你擾亂物價,故意打壓我豬肉價格,我也不會這般和你計較。”

“還惡人先告狀了,你放著離城的生意不管,跑來我望坡城搞什麽?”

“這望坡城還不讓賣肉了不成,是你家嗎?你本是賣牛肉的,關我賣豬肉的何幹?”

牛頭三笑道:“這話說的真沒水平,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一看就沒讀過書,百姓買了你家的豬肉誰還會買牛肉?愚蠢之極。”

他一揮手後麵的幫眾也跟著起哄叫道:“愚蠢,愚蠢……。”

罵人整齊劃一紀律嚴明顯是有備而來。

豬佬九本是沒讀過書,大老粗一個,也最為忌諱別人這樣嘲笑他。

為了證明自己腹有詩書,硬著頭皮叫道:“你不仁在先,自降肉價,又越界賣起了豬肉視為不義,你乃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人人得而誅之,子就曾經曰過……你就是傻子。”

說了半天實在是憋不出任何高明的罵法,隻能眼神示意身後的門徒。

門徒領會也跟著罵道:“傻子,傻子……。”

雲遊和蠻子躲在一旁,用手遮臉表示實在沒臉看了說道:“這兩貨在瞎吵吵啥呢?到底還打是不打?”

望坡城和離城互為鄰居,兩派的幫眾都是為了蹭吃蹭喝才聚到一起的,誰也不會真為此二人賣命。

真打起來也怕是做做樣子敷衍了事,隻是氣勢上不能慫,麵子上要遮掩過去。

兩派都是赤手空拳,他們商量好的君子之約,點到為止,舞刀弄劍是為不雅。

實則是二人都怕帶兵器鬧出人命不好收場,彼此都留有個台階。此次前來想著也未必真打,隻盼對方能為己氣勢所懾服。

牛頭三笑道:“哈哈哈,豬佬九,你還是回家多讀讀書再出來丟人現眼吧,還整一個子出來,嚇唬誰呢?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後麵的不忠不孝咋冒出來的?愚蠢就是愚蠢。”說完後麵的幫眾又起哄道:“愚蠢,愚蠢……”

豬佬九哪能如此受氣,惡狠狠地指著對方喝道:“兄弟們,給我……給我……罵回去。”

門徒以剛吃飽飯的力氣喊道:“傻子,傻子……”

兩邊互相指著對方不停的罵道:“愚蠢,傻子……”

叫罵不停,儼然成了潑婦罵街。

雲遊忍不住掏出了身上的瓜子磕了起來笑道:“真是慫到家了,連吵架都不會,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兩句,換作是我,我要罵到他們生活不能自理。”

蠻子也覺得無趣搖了搖頭道:“大哥,咱回家吧,看這樣式是打不起來的,沒啥好看的。”

雲遊看了看腳下的西瓜皮笑道:“鬼穀子有言:巇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卻,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謂抵巇之理也。”

蠻子不明所以道:“大哥什麽意思?”

雲遊敲了敲他頭笑道:“意思就是你這腦袋會有縫隙,我可以幫你塞、卻、息,可我並不想得你這木頭。”

蠻子還是搖了搖頭,雲遊自顧念道:“世無可抵,則深隱而待時;時有可抵,則為之謀。這裏我要改一改,世無可抵,敲之成巇,巇而抵之,謀之我用。”

雲遊大讀禁書,越是不讓傳之於世的東西他越是好奇。

總覺得必是損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會讓人如此忌憚。

利益也是雙麵的,既有損必有得,他便是想從書中尋到得的那部分為己所用。

“你等著”

說罷雲遊撿起地上的西瓜皮趁著兩邊罵聲正酣之際用力朝著牛頭三砸去,不偏不倚正中頭頂。

牛頭三摸了摸頭喝道:“誰?誰暗算我?”

但見西瓜汁灑了牛頭三一臉,豬佬九見他此等模樣甚是解氣,不禁哈哈大笑道:“不仁不義之徒果然自有天收。”

牛頭三怒氣難消惱道:“豬佬九,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什麽樣的將帶的什麽樣的兵,如此小人行徑和你甚是般配。”

豬佬九道:“你這是什麽話,你的意思是我的人幹的了?誰?你?……還是你……”

說著豬佬九衝著身後的幫眾一一詢問起來。

“別裝了,敢做就要敢當……”

話還未說完雲遊又朝著牛頭三砸了一塊,不偏不倚再次命中。

“又中了,大哥真準。”

蠻子興奮的為雲遊叫好,“小聲點”,雲遊敲了敲他的頭。

牛頭三惱怒道:“欺人太甚,事不過三,你們不要……”

說著又一塊砸了過去,再次中頭。

“事不過三?那我就成全你。”

雲遊躲在一旁低聲笑道。

豬佬九見他此番模樣也是不忍,出於道義是不能笑的。

可惜他還是一個膚淺的人,沒能夠藏的深最終還是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兄弟們,打,打打……”

牛頭三惱怒已極連喊三聲打,勢必要把剛才三次受辱給打回來。

雖說兩邊幫眾都是為了蹭吃蹭喝才聚在一起的,但多少還是有點道義,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哪怕是逢場作戲也是要做做樣子的。

“打起來了,真打起來了。”

蠻子嘿嘿的樂道。

隻見兩邊黑白顏色慢慢交融在一起,本是兩邊裝模作樣的打著,但打著打著發現,兩邊越打越凶,越打越失控。

一人叫道:“奶奶的,真下死手啊,這麽痛的?”

兩邊的幫眾抱怨道:“我下手輕輕的,你們下手那麽重。”

何為輕重,這怎麽去衡量?總不至於帶把秤在手裏?那樣多半隻能成為新型凶器。

打架哪有什麽假打,即使是假打,下起手來誰能掂量得住輕重?

你以為的輕在他看來卻是欲置人於死地的重,是以都覺得自己大是吃虧。

就這樣雙方由假打到狠鬥,由狠鬥到死搏,越打越激烈。

好在雙方都是平民不懂武藝,又都是赤手空拳的,不至於太過慘烈。

隻是兩邊衝散,陣型全無,雜亂在一起是敵是友已然分不清。

且都是臨時糾結到一塊的烏合之眾誰也不認識誰,唯一靠的分辨敵友的方式便是這衣服的顏色了。

雙方打作一團,時不時有幫眾被打落到雲遊和蠻子跟前。

“你們到底是哪邊的?咋還坐到一起了,快來幫忙啊。”

被打倒的幫眾看著他們懵圈了。

雲遊和蠻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卷入其中,雲遊一身白衣,而蠻子恰好是一身黑衣。

“這樣,我們兩個假打。”

說著雲遊抱著蠻子,二人雙手互相拉扯著。但在兩派幫眾不斷衝撞中二人還是被衝散。

雲遊被穿黑衣的幫眾猛踹了一腳後背,慌亂之際他鑽進了一個菜攤桌下,蜷縮著身子觀看兩邊的戰況。

黑白兩派不停有被打倒再爬起的幫眾,雲遊也不停地根據現場戰況扒下倒地幫眾的衣服換了又換。

黑還是白,手裏的衣服被他脫了穿,穿了脫,黑是我白亦是我,變色龍也及不上我。

但見方才被他扒了衣服的大兄弟光著身子緩緩爬起,用一臉懵逼的表情望著他奇道:“大哥,你到底哪邊的?”

雲遊嚇了一跳用手遮住他的臉推倒在地怒喝道:“被打暈了就應該有一個被打暈的樣子。”

那大兄弟悟性頗高,立時閉眼倒地不起,雲遊也跟著他倒在了一塊。

人群中隻見一穿白衣的少年格外顯眼,此人明顯不是蹭吃蹭喝的無能之輩。

那少年左右翻走,輕鬆幾招便把十幾人打趴在地。

而穿黑衣的蠻子雖沒習武,但憑著天生神力也是輕鬆的一手一個直接提領小雞仔也似的甩飛出去。

領頭的牛頭三和豬佬九二人已鼻青臉腫互掐著對方的脖子在地上打滾嘴裏還不停念叨著:“服不服?”

“你服不服?”

最後隻剩下那白衣少年和黑衣的蠻子,二人遠遠相望慢慢走近。

“兄弟,你神力過人,何不入我金蘭城,此等三教九流之派豈不是沒了你這天資?”

白衣少年勸說道。

蠻子不知所措的看著倒地的雲遊叫道:“大哥,我現在咋辦?”

雲遊使了使眼色低聲道:“問他是誰,幹嘛的。”

蠻子愣了愣問道:“哦,你是誰,幹嘛的?”

那白衣少年瞟了一眼一旁的雲遊笑道:“我本是金蘭城的首席弟子白狐,今日亂入這三教九流乃是為了報當年豬佬九的一飯之恩。”

“哦,那……”

說著蠻子又看向雲遊。

眼看裝不下去,雲遊起身道:“白狐是吧?為了報恩亂入三教九流,又邀我入金蘭城,請問我有何好處?”

白狐輕蔑一笑道:“我所邀的是這位天生神力的兄弟,金蘭城不收三教九流蹭吃蹭喝的廢物。閣下莫不是聽錯了,我邀的是你旁邊的兄弟卻不是你。”

雲遊聽後也不以為忤,小人無賴廢物這樣的話對他這般厚顏無恥之人來說早已司空見慣。

笑了笑道:“我知道,可我兄弟自小和我長大,我們兩個早已如影隨形,他就是我的影子。如今你要我的影子隨你入城卻不要我,無異於是買櫝還珠啊。”

“你既是把他當成兄弟,便莫要誤了人家的前程。這兄弟若是隨我入金蘭城,我有能力把他打造成江湖第一勇士,至於你,賞你百金如何?”

雲遊一聽百金,眼睛放光喜道:“如此甚好,我也是為了我兄弟前途擔憂,隻是不知我兄弟意下如何。”

說完雲遊看了看蠻子。

蠻子一怔,忙擺手道:“我不想去什麽金蘭城,我要在黃土縣陪我奶奶還要和我大哥在一起。”

雲遊急道:“傻呀你,江湖第一勇士啊,百金啊。”

白狐表情略顯失望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那就放馬過來吧。”

說完便擺出一副要打的架勢。

雲遊心生一計笑道:“要我兄弟去也可以,你們反正是要打,那就以輸贏來定。

你贏他隨你去,我兄弟若是贏了你隻管答應我三個條件。”

蠻子聽後拉了拉雲遊衣角低聲道:“大哥,我真不想去。”

“放心,你輸不了。”

雲遊其實心裏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隻是盤算著那百金。

況且真輸了把兄弟送去金蘭城也不是什麽壞事,於己於人都是不虧的,何樂而不為呢?

對他而言連落小霜都可以賣到妓院做抵押,又怎會在乎蠻子的感受呢。

白狐冷笑道:“你兄弟雖說天生神力,但卻未學過任何武功招式,就像是一塊幹淨的璞玉,隻要為我所用方可雕刻出世之珍奇。

而今卻想贏我,簡直是癡人說夢,我隻當是你貪圖我那百金而不好言明罷了。”

“別廢話,你隻管說答應不答應便是了。”

“君子一言……“

“管他什麽馬都難追。”

雲遊趕緊幫他補完刀,躲到一旁。

眾人聽聞也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盯著這兩位黑白少年,期待著他們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