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民憂君亦憂,各憂千秋
雲遊整日介浪**於各種聲色場所,人情世故自是看得通透。
在他看來人人都喜歡一樣叫做錢財的東西,人人都愛聽一種誇耀讚美的言語。
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麽說來卻是毒藥和奸語頗為深得人心了。
是以多年來他在江湖上半點功夫沒學會,嘴皮上的功夫倒是練的臻入化境。
他這門功夫深合鬼穀子捭闔之術的精髓陰奉陽違:“諸言法陽之類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諸言法陰之類者,皆曰終,言惡以終其謀。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
江湖如此朝廷亦是如此,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
雲遊不知什麽江湖和廟堂的區別自不必為了君民而憂。
萬物皆有其兩麵性,有人不憂自有人憂,有人歡喜自有人愁,顯然雲遊是前者,後者正在商量著家國大事。
“報,北夷進犯陸水天線,欲攻占鹿城。”
但見一兵士模樣飛鷹回巢般敏捷,兩旁的文武官員的官衣都被帶來的強風吹起。
此人雖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文武大臣都知道他可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神行太保燕子李,江湖人稱夜雨燕。
雖不使殺人功夫,卻以絕頂的輕功聞名於世,日行千裏,堪稱當今江湖上跑的最快的男人,沒有之一。
以此能力,日夜往返於各種軍情急報,從未讓消息滯後,比之於飛鴿傳書和快馬加鞭來的更快更可靠。
當今聖上也是對他寵愛有加,相比於朝中的明爭暗鬥,夜雨燕是個單純之人,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隻是忠心耿耿地負責傳送軍中要事,從不過問參與其中。
在報完軍情,皇上示意退下便匆匆離開。
“眾愛卿,可有何看法?“
天朝皇上叫朝文明,剛即位不久,年方二十三左右一臉稚嫩。
“懇請皇上,任我為主帥,發兵除夷。”
一位年輕將軍模樣的叫子臣,年方二十六,乃是名將子車將軍之子。
“陸水天線不是有章桃將軍鎮守嗎?子臣將軍還是盡心守衛好京都,山高路遠,車馬勞頓,我朝可不想再失大將。”
要知道他父親子車就是死於去往陸水天線的路上,有人說是死於風寒,也有不少人說是死於他人陷害。
說話的大臣是兩朝丞相徐報國,年逾六旬滿目蒼痍,他說這話讓子臣覺得多少有些威脅之意。
子臣忿忿道:“家父戎馬一生,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想以莫須有之名死去。我也沒那麽脆弱不堪,承蒙丞相關心,子臣會小心風寒。”
子臣對於父親之死一直耿耿於懷,苦於沒有任何證據,也隻能話中帶刺,徒逞口舌之快。
徐報國道:“子臣將軍一會言莫須有,一會言風寒,對於家父之死久未釋懷,莫不是把我徐某比作風邪,含沙射影?你父親做不了嶽飛,我也不是秦檜。”
“不敢,我可沒這麽說過,家父死於風寒朝中大臣皆知,隻是家父以此種死法而去,心有不甘難以接受,故作托辭,徐相莫要亂入。”
徐報國冷笑道:“法不誅心,子臣即是名將之後,還是慎言為好,切莫讓人授之以柄。”
“有勞丞相費心,隻是章桃之輩鎮守邊關,實屬兔守狼窩,怕是我朝疆土不保,若是幕將軍還在,北夷豈敢如此囂張屢屢進犯?”
徐報國再次冷笑道:“章桃何輩?是兔是狼現在定論為時尚早。幕將軍乃虎狼之師,威名足以震懾邊疆,可惜可歎,若然幕將軍還在,朝中大將軍之職恐怕也落不到家父子車之手,子車不死,大將軍之職也輪不到子臣將軍你吧?”
天朝和其他朝代略有不同,其他朝世襲的隻是君製,天朝世襲君臣將相,甚至小到地方縣的小知縣都是世襲,這也導致為了提早世襲弑君弑父的事件時有發生。
雖然都知道世襲之弊,但誰也不想大權旁落他人之手,死也要把權利交於自己的子孫後代手中,為的都是名門世家光宗耀祖。
誰也不想背鍋得罪人,把世襲的大好權利葬送在自己手裏。是以官官相護,誰都不會言世襲之弊,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這便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隻配去打洞,一生定終生,終生知來生。
這同時還引發了天朝重武輕文的現象,百姓也不喜書文,個個爭勇鬥狠。
所以天朝至今還以都林圍牆為界,另一半屬於武林勢力範圍。
江湖武林門派那真是亂成一團,每城一派,每縣一幫,三教九流,名門正派,九步一個幫主,十步一個掌門。
好在這些幫派門徒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一城一幫,幫城一體,城內的百姓無論幫派如何爭鬥都保護的很好,尚存道義。
徐報國如此一說自是激起了子臣的怒火罵道:“徐賊,你此話何意?莫不是想將幕將軍和家父之死都推到我頭上?”
徐報國淡定從容道:“我隻在陳述事實,子臣將軍何須動怒?”
子臣道:“事實?何為事實?”
徐報國笑道:“事實就是前兩任將軍都死了,你才有資格世襲,坐擁朝中大將軍之高位,我有說錯嗎?”
“徐賊,你……”
子臣被激到無法回話,手中的利劍出鞘半截意欲生殺此人。
“都夠了,你們吵完沒有,還有沒有把我這皇上放在眼裏?”
皇上見勢出口相勸道。
“將軍之輩,皆若你這般隻逞匹夫之勇,天朝早亡矣。有此勇氣拿去對抗外敵,莫隻在殿內施威,想殺徐某但可殿外暗中誅殺,如此莽夫難成大器。”
徐相輕蔑地笑道。
他這話也確實高秒,子臣被戲謔成莽夫卻也拿他沒辦法。縱使哪天死了也會降罪於自己是被自己暗殺,隻能獨吞黃蓮。
“好了,好了,徐相你也莫要咄咄逼人,畢竟同朝將相,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唇齒也難免相撞,差不多就得了。”
皇上儼然成了勸和使者,哪有半分皇上的威嚴。
也難怪自己剛即位不久,新基不穩,朝中大事還得仰仗二位。
一位是兩朝大相威望甚高,一位是百戰功將之後深得軍心。
新皇左右都不能得罪,隻能像個長母勸兒子和兒媳吵架一般兩者兼顧。
徐相也自恃資曆威望甚高沒把新皇放在眼裏,但表麵文章該做還是得做的。
“今日權且看在皇上幾分薄麵上不與你這莽夫計較,老臣突感不適這就回府靜休,告退。”
說罷徐相便自己退了下去。
子臣見狀心有不服,你能說退就退,我也可以。
“末將也不適,告退。”
說完就像在和徐相鬥氣一般也跟著退下,二人走到一起還互看不順眼的“哼”了一聲再走。
皇上和其他大臣隻能尷尬地彼此互相看著小聲議論著,待二人走遠,皇上才敢把氣撒出連吼兩聲道:“退朝,退朝。”
退朝之後,皇上躺在龍床之上怒氣難消地歎著氣。
身旁的老太監看不下去說道:“今日朝堂之上,子臣和徐相也確實太過分了。
皇上切莫為他二人動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再囂張也畢竟是臣子,你可是君,始終他們還是得聽您的。”
皇上歎氣道:“君?我在他們眼裏哪裏還有半點君王氣象?他們都把我當毛頭小子,若不是新基不穩朝中大事還得仰仗他們,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們宰了。”
老太監慌道:“皇上此話也就是在寢宮說說,在外麵可切莫亂說啊。”
“老範啊,你可是看著我從小到大的,跟隨先王也多年,對於子臣和徐相二人,你以為如何?”
太監老範道:“奴才可不敢妄言,二人如何全在皇上心中,皇上問我自是早已心有所想。奴才隻知盡心為皇上效力,皇上明見萬裏,聖天子在世無人不服。”
皇上聽後大笑用手指了指道:“你呀,老範老範,果然是老而奸滑,不明立場,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老範笑著應承道:“皇上如是說我,老範權且當是皇上在誇我,老奴收下了。”
皇上大笑道:“誇?對,就是誇你老謀深算,先王對你推心置腹,想必也是值得信賴之人,但說無妨,朕不治你妄議朝政之罪。”
老範這才卸下防備之心,撲通跪地道:“皇上對老奴如此信任,老奴就是冒死也要為我天朝進忠言。”
皇上揮手道:“起來說。”
老範道:“先王在位之時,徐相也多有不敬之言,奈何其朝中勢大,雖多有不敬但無任何忤逆之實。
此人皇上嚴加防範,恐日後成大患。子車將軍在世時和子臣性格像極,老奴以為,子臣一介武夫,隻是性子急,比較莽撞,多有冒犯,但心是忠於我朝的,不足為患。”
皇上聽後龍顏大悅道:“老範,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這徐相我是看不透,說話陰陽怪氣的,我不喜歡。
子臣將軍就像你說的,一介武夫,做事莽撞,但畢竟還是年輕氣盛。
性子我可以由著他鬧,但心不能鬧,子臣多加磨練日後必成大器。
至於他們所說的前朝將軍之死法,我無意追究也不感興趣。
過去的事就讓他們過去,我隻看重現在,看重將來,誰對我天朝有利有用,那他便是國之重器,反之能力再好,過了用人之時我也照殺不誤。”
老範聽後喜道:“皇上如此賢明,懂得隱忍,先王地下有知也該欣慰了,此乃我天朝之福,天朝百姓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