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納蘭蝶衣

天武,尚京。

沒有問道想像的人流如織,寬闊的大街上,雖然每條街上,都用許多人,但是也沒有父母親所說,人如汪洋,聲如鼎沸。

蕭問道記得母親交代的兩件事,第一件去尚京青樓,找一位名為易慕白的老人,報答救命之恩,然後將那頭小毛驢還給他。

尚京,青樓。太醒目了。那聳入蒼穹的樓頂,掛著一塊黑色白字的大匾,寫著青樓二字。

不知是那匾額太大,還是太寬。總覺得青樓二字前麵留出了一大片位置,應該還能寫下一個字,但是,就空白的留在了那個匾額上,突兀的不像是尚京第一樓。

青樓的門前,有百層的用牡丹石打造的石階,黑白相間的牡丹石上的花紋,就鐫刻在高高的階梯上,萬花簇放,賞心悅目。

蕭問道登上這百層的牡丹石階,用手重重的拍了下那扇朱紅色的大門。久久沒見人開門,就將一封爹娘寫的一封書信,塞進了門中。

然後,將黑驢栓在了青樓旁的石柱上。

第二件事,去尚京的十二內坊的雨花坊,找到納蘭將府,尋一位父親的故交,納蘭居德。

這納蘭將府倒是離青樓不遠。不過半裏的路程。

納蘭將府的大門旁,刻著四個字“忠魂柱國”。

蕭問道對著門口的守衛施禮說道:“將軍,我尋納蘭居德先生,還望通報一聲。”

守衛一看這身著黑袍的少年,臉龐雖是稚氣未脫,麵目清秀。也不像是敢在將府胡鬧的人,就說道:“納蘭府的三將軍去華泰山,觀禮去了。這京中的名門望族,王侯將相。大多都去了,三將軍,可不在府中。”

蕭問道繼續說道:“那不知,夏老夫人在不在府中。”

那守衛聽他說到夏老夫人就說道:“這夏老夫人,可不是我們能通稟的了。你若是有什麽信物或是書信,就好辦多了。”

蕭問道將早以準備好的書信和一塊繡著百花的錦帕,遞了上去。

等了大約一個時辰,終於有人出來稟報道:“夏老夫人,身體有恙。納蘭府的納蘭大將軍的夫人候夫人,在後宅等著呢。”

這侯夫人麵容皎潔年輕,秀麗端莊。一雙丹鳳眼在蕭問道的臉上,看來看去。好像這蕭問道的臉上長了花了似得。

蕭問道此時也有些扭捏尷尬了,不過身體還是站的筆直,麵色也是無悲無喜,施了一禮後,就靜靜的等著問話。

侯夫人說道:“確實是啟山和漾柔教出來的孩子,英武不凡,眉眼間更是透著啟山的那一股倔勁兒。趕緊落座,這納蘭府也算是你的家。當年你的爺爺蕭嶽王和納蘭家的祖輩可是生死的交情,還有和天武國的第一神將並稱天武的三大護國柱石。陳年舊事,不說也罷,你父母近來可好,不是流放到極北了麽。”

蕭問道也算是聽出來來了,這納蘭府怕是不歡迎他的到來,本來隻是完成父母的心願,拱手道:“我父母雙親一切都好,不勞夫人掛念了。”

侯夫人看蕭問道言語間也是不親不近,也不願多言語就問道:“不知道你這次回來尚京,可是有什麽要事要辦麽。”

侯夫人說著這話心中也明白,不能讓他留在尚京。剛才,她也看到了那封書信,寫給納蘭居德的那封信。

蕭啟山和納蘭居德在年少時,在兩家人見證下曾義結金蘭。那時,世家之間都存在著金蘭弟兄,聯姻親的說法。啟山寫這一封信,無非是想讓他的孩子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在尚京有著納蘭家的照顧,倒是不用愁蕭家孩子的生活,可整個納蘭家能跟蕭問道般配的,隻有遠在西嶺娥峰修道的擁有“帝鳳血脈”的納蘭蟬衣。修道之人,都知道修道天賦的重要,“帝鳳”血脈,也隻有九嶽仙山之一的“璿璣宮”少宮主沉禹的“蚩宿”上古血脈能配的上,年紀不過十六,已經是“逍遙榜首”。先天巔峰的修為,放眼三界,即便是天之驕女納蘭蟬衣,也在人後。

蕭問道也不知道,就在短短一瞬,這位眉目端莊的侯夫人,就想了那麽多。

“我前來尚京修道,隻因我遠在極北,也沒有能教我道法的師父,我父親就讓我回尚京求道來了。”蕭問道一字一句的說道,不卑不亢的看著侯夫人。

“嗯,你父親考慮倒是周全,尚京的道院都是正宗的道法,若是真能修得大道,也不枉費了你父親的一片苦心,不過,最近這兩個月是兩族比試的時候,還不到三大道院招收學生的時候,不必急於一時,等到比試完畢,我會讓人安排的,你的住處可安排妥當了。”侯夫人說著,一雙妙目看著蕭問道。

蕭問道回道:“住處已經安排好了,若是納蘭居德將軍回來,還希望去寒門舊府的雪廬通告一聲。”

蕭問道施禮,施施然的從納蘭將府走了出來。出來時,衝著門口的守衛又是一禮。

此時的侯夫人,對著身邊的丫鬟小蘭說道:“讓景鈺,來這裏見我一下。”

納蘭景鈺是侯夫人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納蘭府中的長子。有著二十五六的年紀,納蘭府中的女人好似都壓著男人一頭。

納蘭景鈺看到侯夫人連忙拜了下去,喊了一聲娘親。微胖的身材再配上圓潤的臉龐,像極了一位富家翁。

侯夫人對著他說道:“趕緊起來吧。景鈺,聽說你又納了一個妾。”

納蘭景鈺心頭一絲疑慮掠過,我納妾娘親從來不管,今天怎麽問起來了,可他不敢遲疑的答道:“是的,是百花樓的姑娘,名叫鳶尾。現在還在百花樓,明日才入門。”

侯夫人說道:“帶我去看看她。”

納蘭景鈺心頭一驚,娘親這興致,怎麽會去風月花樓。

可他心中雖有疑慮,卻也不敢推辭,急忙命府兵就去春雪樓清場去了。

百花樓是在三十六坊的外坊,這外坊都是窮苦人家住的,雖然都是窮苦的人家,可外坊比內坊多了許多的人氣。

百花樓隻是在尚京千百個花樓其中的一個,在尚京也算是中上的花樓。**的姑娘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文人騷客倒是絡繹不絕。

納蘭景鈺納得這個鳶尾姑娘,來這個春雪樓,不過半年。就被納蘭景鈺給納了妾了。

侯夫人看著身邊這個豆蔻年華,冰肌香腮的小姑娘,還真是覺得順眼,真是一個美人胚子。再過個幾年,也絕對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

侯夫人對著這個小姑娘道:“從此以後,你就喊我一聲娘。”

納蘭景鈺聽到這句話,心髒激動地都快跳出來了。這可是娘親第一次,對我納妾表明心意。

這鳶尾姑娘,連忙跪拜。能入納蘭將府,雖說是夫君不盡人意,可納蘭大夫人,親自來這男人尋花問柳尋歡作樂的花樓來看她,她還能有什麽不滿意。

侯夫人繼續說道:“我讓你喊我娘,並不是你要嫁給景鈺,而是我就是的娘親,你現在的名字叫“納蘭蝶衣”,跟納蘭蟬衣算是堂姐妹。今日,我將你許配一戶人家,是納蘭家的世交蕭家,雖說蕭家家道不興,可畢竟是我納蘭家的世交。而且,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能去納蘭府,你聽明白了麽。”

納蘭景鈺一聽瞬間慌了神,連忙喊了聲:“娘親。”

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侯夫人的一雙厲目給瞪了回去。

花著萬兩的銀子,贖的青倌,就成了別人的媳婦。

侯夫人最後對著納蘭景鈺說道:“再去準備一箱白銀,百兩黃金,錦緞百匹,珍珠十箕。這是納蘭家的嫁妝,從此以後你不準再去打擾他們,若是讓我知道,家法伺候。”

納蘭景鈺此時才算是死了心。

侯夫人知道,這個世界能讓人失掉性命的隻有兩樣,一個是財,一個是色。又能借刀殺人的東西,也是這兩樣財和色。

現在,蕭問道這兩樣都有了。

以前的百花樓的鳶尾姑娘,現在成了納蘭將府的小姐,還是跟一代驕女的“納蘭蟬衣”成了姐妹。

而現在的她還成了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的妻子。

寒門舊府,是當年如日中天“寒門”的發源地。無論是天武的軍隊,還是朝堂,十之八九都出自寒門,即使是現在的皇後王卓爾,也是出自寒門。

十幾年前,寒門的人還能說,若是沒有寒門,哪有現在的新皇。

可是現在,物是人非。也早以沒了寒門的稱呼。不過,寒門舊府還是這樣留了下來。不過還是窮人居住的地方,販夫走卒,尋常百姓。

尚京,一百零八坊。內坊三十六,外坊七十二。

而內坊三十六,還分內、中、外坊。

外坊七十二,更是繞著尚京一大圈。

寒門舊府便在七十二外坊的外圍,等蕭問道找到母親所說的寒門雪廬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一頂紅色的轎子停在了雪廬的門前,轎子前圍坐了許多人,旁邊還站著一位甲亮胄明的兵士。

那兵士手裏還牽著那頭黑驢大將軍,不過,黑驢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驢兒上還打著碩大的黃金般的耳釘,驢脖子上也掛著一個更大的金燦燦的大鈴鐺,那鈴鐺聲音脆亮。

士兵看著蕭問道行禮大聲的說道:“你就是蕭問道公子吧,易神將讓您明日清晨帶著他的孫媳婦去青樓一敘,還有這黑驢還得你養著,它在神將那兒不安生。這裏還有一封信是神將讓我交給你的。”

士兵遞給蕭問道一封書信,信封上寫著“問道孫兒親啟”。

圍觀的眾人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天武第一神將武尊易慕白的孫子。

蕭問道又指了指這頂花轎,那位士兵說道:“這也許就是您的夫人吧。”

士兵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蕭問道掀開轎簾,探頭一看。

此時的納蘭蝶衣透過紅蓋頭,依稀看到了一張英武不凡的臉,還沒等她看仔細,就被抱了起來。

納蘭蝶衣此時的心裏,像是吃了一嘴的棗花蜜,甜的心打顫兒。

蕭問道不想讓人像猴子一樣,圍在中間看熱鬧。索性,快刀斬亂麻,抱起轎中的人,就走進了,本是茅草屋的雪廬。

蕭問道將納蘭蝶衣抱進屋裏,說了句:“你先站著,我清掃一下。”

納蘭蝶衣掀開紅蓋頭的前簾看著蕭問道說道:“清掃屋舍,打掃庭除。本是女人家分內的事,我來打掃吧,夫君。”

蕭問道沉吟了片刻說道:“也好,兩人總歸是快些。”

納蘭蝶衣就說道:“那還請夫君,摘下這蓋頭。”

蕭問道走到她麵前,聞著她身上散發著的淡淡的蘭花似得香味,用手摘下了紅蓋頭。

此時,納蘭蝶衣才看清蕭問道的樣子,俊秀的眉眼如劍眉星目,溫潤儒雅的書卷氣中,還流露出幾分沙場上征戰的軒昂氣宇,似桀驁,如萬軍前的威風凜凜的大將。

顯然,納蘭蝶衣是被門外的士兵說的幾句話給誤導了。

沙場他見過,戰場卻是沒上過。

蕭問道卻不知這小女孩的心思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納蘭蝶衣雀躍道:“我叫納蘭蝶衣,跟納蘭蟬衣是堂兄妹。”

納蘭蝶衣也不知為何會加上後麵那句話,也許是怕他看輕了自己,也許是想讓他因為納蘭蟬衣看重一下自己。或許,還有一絲自卑摻雜在驕傲背後的情緒中。

蕭問道“嗯”了一聲說道:“我叫蕭問道。先整理屋子吧。”

屋子收拾妥當,就對納蘭蝶衣說道:“這裏兩間房,你睡裏麵那間,我睡外麵那間。”

納蘭蝶衣聽他這麽說,隻能“嗯”了一聲,就進了裏屋,很快裏屋就吹滅的油燈。

蕭問道並不是不明白“夫妻”的含義。真若是做了她的夫君,難道還讓她去魔族麽。

蕭問道望著窗外的下弦月。在尚京的第一個夜晚,失眠了。

那麽,月亮照耀的地方,還有誰睡不著覺呢。

是遠在魔族雪國因為思念蕭問道的父母姐姐。

是新婚燕爾因為欣喜雀躍的納蘭蝶衣。

還是想借刀殺人的侯夫人,或是傷痛悲絕的納蘭景鈺。

或是,明日不知何起的蕭問道。

也許,隻有心睡著了。惡,才能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