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縛妖境
荒蕪的山崗上一棵瘦弱的小樹隨風搖曳，沒有星光與月色的夜晚無比孤寂。一位俊美的少年坐在樹下，望著遠處由他點亮的燈火。
燈火微微，如同寂寞的心沉入深海。沒有聲響，沒有生命，隻有一縷縷記憶中的殘像。
“你很奇怪，也很善良，還有些傻。”微風拂過，一位女子飄然而至。夜色中，看不清她的樣貌與衣著，隻能聽到悅耳動聽的聲音。
狐公子兀自坐著，沒有言語。
“喂！你知不知道你很無聊？”女子嗔怨道。
“為什麽？”狐公子轉頭望向女子，夜色中，一雙眼睛發出紅色的光芒。
“為什麽？什麽為什麽？”女子當然明白，狐公子問的不會是為什麽無聊，不禁有些疑惑。
“咳…”狐公子歎息一聲，不再看女子，繼續盯著燈火。
女子等了半天，見狐公子不說話，有些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像個男人，說起話來吞吞吐吐，有話直說，我不想繞彎子。”
狐公子還是不為所動。
女子推了狐公子一下，自顧自坐在他身旁。
狐公子起身欲走。
“你別想走！”女子氣惱至極，攔住狐公子。
“為什麽？”狐公子望向深邃的夜色，無奈的問道。
“什麽為什麽？你要急死我還是要氣死我？”女子連連跺腳。
“為何纏著我？”狐公子直直盯著女子。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女子楞在當場，她不知如何回答。
“為何不說？”狐公子將竹笛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告訴我，你需要我做什麽？隻要不纏著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不推遲。”
女子還是不言語。
“你不說我就走了。”狐公子邁步前行。
“為什麽？”女子愁腸百轉，喃喃自語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狐公子疑惑異常，停下了腳步。
“關於原因，你以後自然會知道，我倒是要問問你為什麽？”女子收起浮躁的心緒：“你可知道，在縛妖境中取出內丹的後果？你可明白，那母女倆隻是尋常兔妖，絕對挨不過十餘載刑期？當他們相戀了，就該接受天道的懲罰。”女子的聲音變得幽怨，似乎陷入某種異樣的情緒而無法自拔。
“又是天道！”狐公子轉身望向燈火，語氣中充滿敵意。
“為何留在這裏？為何不入道門？如果你懂得道法，而不是僅僅擁有青丘內丹的狐，那母女倆就不會死。”
狐公子驚訝的看向女子，那雙透出紅色光芒的眼睛穿透了黑暗。
女子白皙而纖弱，柔軟黝黑的長發輕挽，柳眉鳳目，麵容精致而美好。可以說，女子的美超凡脫俗，世間罕有。
但狐公子注意的不是女子的樣貌，她的樣貌他早已熟悉。讓他驚訝的是女子的神情與語氣。
“不要這樣看著我，你不是男人，也不是舍生取義的大丈夫。明明可以做到，卻留在這裏，甘做逃避現實的懦夫！”女子咬咬嘴唇，怒容滿麵，隨即從懷中取出一麵令旗。
令旗晃動，黝黑深邃的天空裂開了一道縫隙，從縫隙中透出陽光！
“你在這裏老死好了，反正與我無關。”女子雙足一點，飛上夜空：“我不會再來纏著你。”
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在她消失於縫隙中時，夜空合攏，一切歸於寂靜。
突然，天空再次裂開縫隙，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那兔妖的笛子是安魂笛，曲子是安魂曲，明明能救，卻一無所知！”
狐公子久久佇立，心中似有所失：“為何來這裏？”說罷，他舉目四望，在道家法器營造的虛假世界裏，唯有漫長的等待與折磨。
隻有他自己知道，從見女子第一麵起，心中起了什麽樣的波瀾，他亦知道，無法擁有的就要放手，否則害人害己。
歎息，才是唯一。
“仙子息怒。”守在縛妖境外的仙人見女子氣衝衝出來，趕忙上前施禮。
“不用爾等多事。”女子拂袖而去。
眾仙人麵麵相覷，他們位低人輕，再不敢多言。見女子走遠了，一個仙人搖頭道：“多麽標誌的仙子，為何多次看望狐公子？可惜拜錯了師傅，雖說肉身成聖，卻也法力低微。”
“休得胡言。”另一個仙人驚恐四望道：“狐公子與仙子也是能妄議的？”
“就是，別說各洞各府，就是天庭中的上仙對仙子也是禮讓三分，她那些師兄是你我敢得罪的？”
提起女子師兄，幾個小仙後背生涼。
“可歎狐公子，甘願留在縛妖境受苦。”
“誰說不是，公子身份何其尊貴。沒有公子，青丘也落寞了。”
閑來無事，小仙們唯有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打發時間。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長久的守候換來長久的寂寞。
凡間的人們向往天界，那裏沒有病痛，沒有貧窮與饑餓，更沒有蒼老與稚弱。
天上的仙人向往凡間，那裏有千變萬化的生活，有多姿多彩的景物，不會是一成不變的氤氳。
裏麵的想出去，外麵的想進來。
唯有一人，不為世俗所動。
道家的咒符束縛了狐公子，他每日用體內的內丹與之對抗，減緩了修為的進境。可今日，他想修煉卻按捺不住心神。究其緣由，乃是女子昨夜一席話久久揮散不去。
“為何？”狐公子望著虛假的陽光：“為何你會憤怒與痛苦，又為何告知我竹笛的隱秘？你不是道門子弟嗎？”狐公子想起女子談及兔妖母女的樣子，不禁陷入沉思。
“可以嗎？如果可以我還想再試一次。”狐公子從懷中取出一顆熠熠生輝的寶珠，那是祖母留給他的青丘至寶。
回溯珠，可以讓時間倒流的寶物。雖然追溯的時間有限，但足夠了。
“隻能在危機時使用，每一個時間段不能重複多次，讓道門發現固然危險，更加可怕的是頻繁重複一個時間節點，會引起天地異動，切記。”祖母臨終前的諄諄教誨狐公子銘記於心。在縛妖境關押多年，他從未使用回溯珠。對兔妖母女的同情讓狐公子在前些天使用了回溯珠。而使用的結果僅僅延續了小紅幾日壽命。
“安魂笛，安魂曲…”狐公子心一橫，默念咒語，寶珠發出耀眼的光芒，一道漩渦從寶珠之中升騰，逐漸擴展，吞噬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