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憤怒的老兵

睡到半夜,胡楊突然聽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即便在最沉的睡夢中,他也能聽見這一串節奏鮮明的敲擊聲。

甚至還在意識徹底清醒之前,胡楊在被窩裏翻了一個身體。睜開眼的瞬間,身體已經站在了炕下,雙腳都已經插進了大頭鞋裏麵。

那聲音又出現了一次。乍一聽來好像隻是普通的連續五次敲擊。但在專業的人耳中,這五次敲擊是有節奏變化的。幾種變化代表了不同含義。

胡楊剛聽到的這種,代表了第二等級的示警。意思是有敵人靠近,但情況尚在控製中。

這個傳訊的手法並不是所有部隊通用。以胡楊所知,大約隻有西南沿線作戰的部隊才會用這種手法。最初是模仿啄木鳥發出的聲音。在山林作戰,這種震動為主的信號,要比單純的聲音更好用。

緊接著,胡楊就聽到了一個烏鴉的叫聲。這是大多數偵察兵都會用的手段。但在這個城市近郊的這個大環境中,多少顯得有那麽一點突兀。

這時比他稍晚了片刻,戚揚和簡友德也先後驚醒。簡友德下意識的想要開燈,被戚揚果斷的攔了下來。

這時他們看到正在穿衣服的胡楊,都感到十分驚訝。胡楊竟然比他們早了這麽多。

胡楊迅速的穿好貼身棉服,就悄悄的走到門口。這時孫福生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有一夥人靠了過來,數量估計二十左右,暫時目的不明。”

“大半夜的,肯定不是來問路的。第一次?”胡楊問。

“聽老薛的意思,好像不是。”孫福生說道。

孫福生口中的口中的老薛,就是負責這個倉庫的人。如果聽不錯,那聲烏鴉叫就是他的聲音。也算是老偵察兵出身,以前就在東北軍區某部服役。胡楊對這人的印象不錯,是一個很穩重的人。

胡楊推門走了出來:“不是第一次來,那就是打過照麵也應該知道他們的目的。為什麽你和我都不知道?”

孫福生遲疑的說道:“這,可能是覺得....”

胡楊平淡的問道:“是覺得事不大,自己能夠解決?”

孫福生說道:“我想應該是吧。”

胡楊輕輕搖了搖頭:“先把這事解決了再說。有德、戚揚你們摸到後麵去,盡量不要放走一個。”

兩人點了點頭,便一頭鑽進了雪夜之中。如果是簡友德自己,胡楊還真不是非常放心。但有戚楊在身邊帶著,那就肯定沒有問題。而且以戚揚的身份來說,他也能拿捏好分寸,不至於下手太重。

胡楊說道:“福生哥,咱們去找老薛聊聊。”

兩人找到老薛的時候,那群人已經來到了距離倉庫隻有二三十米的地方。

很不專業,這是胡楊的第一判斷。隊伍鬆散無序,所有人的手電都胡亂的甩著,在黑夜中隻要不是瞎子,隔著百十米就能看到他們。

此時老薛還有倉庫其他五個老兵,此時都各自站在黑暗的角落中。邢鵬和六個駕駛員也都已經醒了,但此時都留在屋內。

胡楊和孫福生一直走到他身後不到五米,他才警覺到兩人的存在。心裏著實被嚇了一跳。這要是有惡意的話,他恐怕就要折在這裏了。

先開口的是孫福生:“什麽情況?”

老薛先是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的胡楊,然後才說道:“一群流氓,來過兩次都沒占到便宜,這次晚上來估計是來陰的。”

孫福生問道:“什麽原因?為什麽沒有上報?”

老薛還沒開口,胡楊卻說道:“理由一會再問,他們應該是想放火。”

孫福生和老薛往那邊一開,果然看到那邊人群中有了火光。看樣子不外乎是火把、油瓶之類的東西。

雖然是在大雪夜裏,但這火一旦燒起來也會非常麻煩。於是老薛當機立斷,下達了迂回包抄的命令。

連他在內的六個人,從倉庫兩側借著黑暗掩護衝了過去。胡楊和孫福生沒有跟著他們,而是各自拎了一把鐵鍬,直接走了上去。

兩人沒有絲毫掩飾的活動,很快便被對麵那群人發現。月黑風高一群人本想偷偷摸摸放火,卻沒曾想被直接撞見。

一小陣**之後,他們很快就穩定累下來。顯然對麵有人穩定了軍心。可能是看胡楊他們這邊隻有兩個人出現,並沒有足夠的威懾力。

雙方靠近到隻有十幾米的時候,對麵一個手裏攥著油瓶的大漢躍眾而出,在風月中大聲喊道:“今兒是替王老六給你們提個醒,龍口鎮是誰說的算。”

說完這句,大漢掄圓了手臂就想要把燃燒的油瓶扔向倉庫。但前麵鋪墊的太多了。一句話二十多個字,就是傻子都能反應過來,更別說胡楊和蘇福生這樣的專業人士。

一塊渾圓的鵝卵石,準確的打碎了還未離手的油瓶。

油瓶炸裂,緊接著便是殺豬一般的慘叫。那名大漢身上瞬間燒起了大片火焰。

好在此時地上積雪不少,這人還知道就地打滾滅火。頭臉手背上大片的燎泡肯定是跑不了的,但肯定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慘叫聲也算是一個信號,隱藏在周圍的老兵幾乎同時衝了出來。正麵上八個對二十多,卻完全不落下風。

這些流氓和老兵的戰鬥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上。那些看似威風八麵架勢十足的動作,在胡楊他們看來,破綻多到都不知道該選哪個好。

胡楊就迎著一隻迎頭劈下來斧子,突然往前多走了半步,手中鋼管先一步點到這人手肘。胡楊感受到鋼管尖端反饋回一個極輕微的震動,同時一個同樣輕微嘎巴聲也傳入了他的耳中。

正如胡楊預計的那樣,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這人右手手肘關節錯位了。

劇痛讓這人手中斧子脫手而出,胡楊一俯身再進半步,手肘一立正中他的胸口。這一下胡楊可是用六七成的力道,直接讓這人倒在地上,半天都緩不過這一口氣來。

一轉身,避開了一把有點陰險的刺刀。胡楊手腕一抖,鋼管從地上猛的彈起,正好撞上刺來的第二下。緊著雙手握住鋼管往下一砸,正好撞上另一把漆黑的刺刀。

胡楊借著火光看著這個長臉的漢子,還有他手裏兩把用火熏黑的刺刀,臉色冷了下來。

這幾下都是本著下三路來的,可不是一般流氓打架的套路,而是正經八百部隊裏的匕首攻殺技術。

也就是這人十之八九,也是一個老兵。這怎麽能讓胡楊不憤怒!

同樣看出了這人身份的孫福生與胡楊有同樣的心情。他這些日子一直在聯絡老戰友,聽過了很多老兵的故事。

轉業的老兵其實大多數都過一般。越是在部隊裏業務能力強的,尤其是那些曾經上過戰場的老兵,其實越難以適應平民的普通生活。

隻有極少數人能在新的崗位上適應。其實大部分人,都進了一般的單位過著一般的日子。

八十年代PTSD也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在國際上也才剛剛被關注。在國內根本沒有人了解,自然也就不會能理解為什麽那些人為什麽會無法過普通的日子。

孫福生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要幫助這些老兵。盡可能的把他們接到這邊來。雖然不是每一個都會接受孫福生的邀請,畢竟每個人的情況都有不同。但至少這能讓他們知道,自己離開了部隊之後並沒有變成孤家寡人。

老兵們還是有組織的,他們不是一個人,他們還有一群老戰友在。這是一份戰友情,更是一份珍貴的信念。

老兵不是沒有走上歪路的,但隻是其中非常非常少的一小部分。他們玷汙的老兵這個名字,更加玷汙了他們所珍視的那段經曆。

麵對這樣一個人,孫福生的憤怒可想而知。

“交給我!”孫福生低吼。

胡楊遲疑了片刻,才讓開了身位。但他沒有去找其他人,而是站到了一旁。他倒不是擔心孫福生會有意外,而是擔心他下手太重。

一般的皮肉傷沒關係,但真要是重傷或者要命那後續就變得麻煩了。雖然孫福生應該不至於犯這種錯誤,但胡楊還是覺得應該謹慎一點。

更何況就這一會兒工夫,二十多個流氓都已經被老兵們搞定了。也沒有他再動手的目標了。

更遠處,胡楊看到手電光發出的長短信號。顯然戚楊那邊也已經搞定了漏網之魚。

已經沒有第二個還能站著的流氓了。但那個手持兩隻刺刀長臉男人,卻好像絲毫未見。依然瘋狂的揮舞著一雙刺刀。

孫福生也沒有絲毫鬆懈,手裏的鋼管劈砸封掛,防守的密不透風。兩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真正的實戰中是不可能有大戰三百回合這種事的。

無論偵察連還是進階的特種兵,練習的都是“一招製敵”為理念的技術。講求的是穩準狠快。

孫福生的經驗和技術都遠在這人之上。隻賣了一個破綻,就誘使這人左手刺刀深入。而孫福生手中鋼管一插一扭,就將隻刺刀輕易繳械。

孫福生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從地上撿起了那隻刺刀在手裏掂了掂。

“單挑,你隻要贏了我,就放你們所有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