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吃老莫
胡楊人生中第一次走進傳說中的莫斯科餐廳。高達七米的屋頂，華麗鍍金的大吊燈，四個青銅大柱。感覺還真一下子就走到另一個國家。
胡楊多少有點理解，為什麽這裏號稱是北京新興年輕貴族的授勳之地。沒有來老莫吃上頓飯，那在朋友圈子裏真的是要矮一頭的。
從青磚紅瓦的世界裏一下子走進這個華麗的宮殿，正常人類都會收到強烈衝擊，比如跟在胡楊身後的簡友德。真的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感覺一雙眼睛不夠用。
相比之下戚揚明顯就要好很很多。這也說明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來這裏。
李信把他們的帶進了一個包間。包廂的麵積很大，放著一張典型沙俄風格的長木桌。周朝先自然坐在主位，身邊還圍著幾個青年。那個見過一次的司機王師傅則站在門口。
胡楊用眼神示意之簡友德。他會意的停下腳步，站在了王師傅對麵。胡楊臉上努力保持的輕鬆，但看起來十分的不輕鬆。
周朝先站起身來說道：“胡楊同誌很準時，請坐。”
胡楊有些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容：“周朝先同誌做東請客，我怎麽敢怠慢。”
幾人落座，周朝先比了一個手勢，李信立刻去通知服務員上菜。
周朝先指著周圍幾個人說道：“陸星、林芝延、張坊，都都是我們院兒裏的孩子，可以放心說話。”
胡楊說道：“簡友德你見過，這是戚揚。都一樣。”
周朝先說道：“你們和方國器的事兒，我已經知道。”
胡楊微微皺眉：“方國器和....我們？”
這句話就是在問他周朝先，他是不是“我們”中的一個。
而周朝先的回答是：“今年請你來呢，就是想看看有什麽我能幫忙的。”這個意思也很明確。就是把他從“我們”裏摘了出來。今天發生的事，就是方國器和華夏科技的事。
胡楊有些無力的笑著搖了搖頭：“那就多謝你的關心了。”
就在這個時候，上菜的服務員的端著餐盤走了進來。
周朝先是有牌麵的人物，他做東宴請自然也肯定要上有牌麵的菜。
服務員每上一個菜，都會說一下菜名：罐燜牛肉、奶油烤魚、奶油蘑菇湯、奶油烤雜拌、鵝肝....大致看了一下，老莫的招牌菜基本都點了一遍。
酒，選的是進口的紅酒。這個時期中國剛剛放開酒類進口。全國能喝到進口紅酒的地方沒有幾個，價格更不是品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按照中國人的習慣，一共十個菜上齊之後，周朝先遙遙舉杯：“來嚐嚐這酒，法國的。”
胡楊很敷衍的笑了一下，學著大家的樣子也喝了一口。酒一入口，還真讓胡楊有些意外。
這酒真是意外的很不錯。
胡楊怎麽說也見過大世麵的，能讓他感覺很不錯的東西，那是真的不多。
這酒的味道不沉，應該是年份比較近的酒。胡楊心說，不會是82年的吧。
一念至此，胡楊幹脆就沒放下酒杯一直捏在手裏。
眼看胡楊一口菜都沒有吃，周朝先打破沉默，說道：“胡楊同誌以前來過老莫嗎？”
胡楊搖了搖頭：“這個地方我們鄉下人可不敢進來。”說完就又喝了一口酒。旁邊的年輕人立刻給他續了杯。
這第二口下肚，胡楊就八成的把握這就是82年的酒。雖然不是傳說中的拉菲，但也算是精品。
82年是五十年來最好的年份。那一年產的酒每一瓶都算是精品。胡楊喝了第三口，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想起了一句電影的台詞。
這就是人民幣的味道。
胡楊光喝酒不吃菜，還搖頭歎氣。在別人看來，這就是意誌消沉的表現。
周朝先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個叫林芝延的女青年。後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胡楊同誌，別光喝酒啊，這都是老莫的招牌菜，味道都很不錯。”
胡楊歎了一口氣：“唉....吃不下啊。我喝點酒就行。”說完又喝了一口，這一杯又見底了。
美酒的確是胡楊貪杯的理由，但並不是最重要理由。從一進門的第一句話，胡楊就看穿了周朝先的想法。
他周朝先是不打算落井下石，但也沒打算提供無私的幫助。
在周朝先看來，現在的局麵是趙援朝和胡楊被方國器釜底抽薪。直接從根子上掐斷了他們旋耕刀片的這項買賣。
胡楊他們資金上的損失肯定不少，兩個工廠都要停工，前期的投入也都打了水漂。而這都還在其次。大院孩子最怕丟什麽？
麵子啊！
趙援朝前腳剛敲了方國器一筆，可還沒等錢捂熱乎，就被方國器連本帶利全都搶了回去。
大院子弟的圈子裏，大多數都認為趙援朝這一手是輸了。對方國器的評價自然也都又高了幾分。
當然，這也和趙援朝今天一整天的蒙頭亂撞有關係。正所謂倒驢不倒架。事兒上輸了，可架子不能倒。但今天趙援朝顯然是有些“倒架”了。
可能也就是因為趙援朝這次的表現太好了。所以這個周朝先才會認為有機會給他們提供一次有償幫助。
想到這裏，胡楊的目光掃過周朝先身邊的幾個年輕人。最終落在了那個叫陸星的年輕人身上。
關注他的原因有兩點。第一是他和周朝先的眼神交流最多。第二則因為是他酒杯裏的酒一直都沒有減少。
這個陸星應該就是周朝先身邊專門出主意的那個人。古代叫謀士，衙門裏叫師爺，部隊裏叫參謀，擱在這兒應該叫心腹。
就這一會兒工夫，三分之一瓶已經進了胡楊的肚子。紅暈已經爬上了他的麵頰，眼看就已經進入微醺的狀態。
陸星可能是感覺火候差不多，立刻用眼神示意周朝先，得到後者確認之後，他便開口說道：“方國器這一手挺黑的，丫一點餘地都不留。但這一手他玩的可挺大的。扯動了好多個部委。半拉四九城都在議論這個事。可我們都覺得這人和日本人合作，挺不地道的。”
“那孫子什麽時候地道過。”周朝先麵帶不屑的說完，又轉向胡楊：“你們是準備就這麽認了....還是？”
胡楊繼續裝著頹廢：“不想認，又能怎麽辦。方國器這次已經成勢了，我們.....唉.....”
周朝先說道：“你可能也聽說過，這個方國器原先是我們大院兒的。後來是犯了眾怒，被我給趕了出去。現在在外麵搞風搞雨的，其實我們大院也算是有點責任。所以這次我準備和你們站在一起。咱們一起對付這個方國器。”
聽完周朝先這番話，胡楊第一次把酒杯放在了桌上。正色道：“你準備怎麽幫？”
周朝先拍了拍身邊的青年，說道：“這個讓陸星給你詳細說一說。”
陸星看向胡楊說道：“方國器的鼎峰公司和日本的久保田農機合作。他們現在有旋耕刀片堆焊技術的專利。這是他們現在手裏最有力的一張牌。”
胡楊輕輕點頭表示認同。
陸星繼續說道：“我們國家的專利法已經開始施行。所以明著來，我們肯定是占不到理的。但台麵下的手段還是有很多的。”
說到這兒，周朝先在旁插了一句：“不瞞你說，這些手段原本都是為你們華夏科技準備的。隻可惜上次都沒用上。”
胡楊點了點頭：“那就真的要期待一下這些手段了。”
陸星接著說道：“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胡楊問道：“那具體要怎麽做呢？”
陸星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胡楊猜測，他應該是感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著。
陸星說道：“久保田農機的野心，胡楊同誌是知道的。這次方國器能和他們達成協議，肯定就是滿足了久保田農機的野心。所以我們隻要能破壞這一點，就能重創他們的合作。如果操作得當的話，還有可能彌補這次華夏科技的損失。”
胡楊繼續表示讚同：“說的有道理。可光靠那些台麵下的手段，隻能影響他們生產，這個破壞力應該還不夠吧。”
陸星說道：“你說的沒錯，光是這些肯定是不夠的。隻降低生產能力，還是不能阻止他們壟斷旋耕刀片的市場。所以我們必須也要自己生產旋耕刀片，來打破他們的壟斷。”
胡楊皺著眉頭說道：“可專利問題怎麽辦？就算是我們不公開的生產，並讓低價刀片流入市場。也隻能擾亂市場，沒辦法挑戰壟斷。要知道，他們追逐並不是旋耕刀片這一個產品的利潤，而是倒逼上有市場之後的利潤。”
陸星麵色不變，顯然是早有準備：“胡楊同誌看問題很透徹。你的擔心的確也是有道理的。但有辦法可以規避這個專利的問題。”
胡楊立刻追問：“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