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個方案

羅鵬程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你想讓冶金局牽頭搞這件事?”

胡楊沒有遲疑的回答:“沒錯,我是這麽想的。”

羅鵬程說道:“冶金和農機不在一個係統內。你可知道這其中涉及多少部門?”

胡楊問道:“冶金局打招呼,也不夠嗎?”

“你還年輕,官場很多事你還沒有經曆過。你這個想法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你的身份有問題。你不在農機係統內,算是一個外人。一個外人幫他們解決了大問題,這並不會讓那些頭頭腦腦的臉上有光彩,正相反最大的阻力就會來自他們。”

“您的意思是,即便這事對哪啊寫農機廠百利無一害,他們也不會被接受?”電話這頭胡楊不由皺起眉頭。

他雖然設想過會遇到技術上的困難,會遇到各方麵的額阻力,但羅鵬程所描述這種情況真的他的意料之外。

胡楊從來都不是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他從來都不迷信所有正義,所謂公正,所謂真理。

胡楊見過太多為了利益不要臉的人。什麽義氣、道義、協約、協議統統可以為了利益丟棄撕毀。

可這為了麵子不要利益的,還真是讓他無法理解。麵子這東西,真的大過天嗎?

羅鵬程繼續說道:“這件事,局裏不能出麵。但你說的高頻感應堆焊設備,現在倒是可以馬上著手。不過有兩個方案要你來選。”

胡楊心裏一動,說道:“領導,我怎麽感覺你好像早有準備。”

羅鵬程毫不客氣的打擊胡楊:“你才發現嗎?你以為你是第一想到這些的?還是說,你覺的我也是個屍位素餐的普通官僚。”

胡楊小心的提醒:“領導,電話說這個不好吧。”

羅鵬程好似並不在意:“呦嗬,和安全局的小子混了幾天,警惕性還高起來了。”

胡楊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和平年代也有鬥爭。這您應該比我更明白。”

羅鵬程說道:“我還不用你個毛頭小子教育。”

胡楊說道:“我哪敢,領導咱還是先說哪兩個方案吧。”

羅鵬程說道:“兩個方案,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求名,一個求利。”

胡楊心裏微微一動。中國語言內涵豐富博大精深。在官場中更是體現尤其明顯。一字之差就可能代表完全兩極的態度。

而這個求字,卻不是官場的常用字。換句話說,這句話並不是以上下級關係說的。胡楊對這位頂頭上司的評價一直都不錯。是一個難得的,有能力有手段也願意幹實事的幹部。

但說道兩人的關係,胡楊一直認為是維持在上司欣賞一個有能力下屬的程度。但他今天的反應,明顯是已經超過了胡楊的判斷。

事有反常,雖然未必有妖,卻肯定有因。自己不在北京這段時間,肯定發生了什麽。

胡楊沒有表露心思,而是嬉皮笑臉的說道:“領導,不能名利雙收嗎?”

羅鵬程很幹脆的回答:“不行。”

胡楊歎氣:“那您說吧。”

羅捧場說道:“求名,那就寫份報告署咱們倆的名字,送到上麵去。隻要打幾個招呼,就可以促成一次冶金、機械還有農機係統的大會戰。結果對各方麵肯定都會是好的。你和我也都會得到上麵的表彰。”

署名這事胡楊當然不會誤會羅鵬程是要竊取他的功勞。沒有他羅鵬程署名,那報告肯定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甚至更有可能被某些人直接拿去換個署名發出去。

很多時候,領導為了保護下屬,老教授為了保護學生,都會采用這種方式。當然,也有些人真的是存了不好心思,但相對還是少的。

求名這個方案很穩妥。幾乎不存在任何風險,還能在各個係統內提高一下知名度。以後隻要胡楊還在體製內混日子,這必然將是履曆上一條漂亮的記錄。

但如果真的想求名,擁有三十年朝前記憶的胡楊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做到。但這些都不是胡楊想要的。重生一次機會如此珍貴,隻為一己之私利就太過浪費了。

胡楊說道:“那另一個方案呢?”

羅鵬程好像並不意外,略帶笑意的說道:“沒看出來,你這麽愛錢。”

胡楊也笑了笑:“不是愛,是缺,缺很多。”

不知是不是在品這愛錢和缺錢的區別,另一邊羅鵬程沉默了好一會才又說道:“關係我幫你找,但剩下全靠你,但同樣收入也全歸你。”

胡楊有些不確定的問:“我的身份,這麽做合適嗎?”

羅鵬程說道:“談不上合適,但也沒什麽大問題。短期內風向不會有大的變化。重點是要把事情做的足夠個人。”

胡楊眼神一亮:“您是說申請個人專利?”

羅鵬程肯定道:“對,年初剛剛出台的專利法會在明年四月一號正式實施。你可以提前去去備個案。”

胡楊說道:“可是嚴格說來,高頻感應堆焊應該並不符合專利的申請條件。”

羅鵬程說道:“其實能不能真的申請到專利並不重要。備了案就夠了,將來就算不批,也不是你的問題。法令公告到實施這段時間是很微妙的。”

這麽一說,胡楊的心裏就算有了底。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領導您就不擔心我找不到這麽多錢?”

“缺錢和沒錢不是一回事。你盡快銷假回來。”

“好,我爭取三天後回去。”

掛斷電話,胡楊用了半個小時消化所有的內容。理清了所有頭緒之後,胡楊就開著車離開了冶金局直奔鐵西區的一個小旅館。

臨近沈陽站的一個普通的小旅館門口,站著三個都穿著舊軍裝但風格和年齡都非常迥異的男人。

一個可能是有三十多歲的胖子,一個看著也就二十來歲的壯碩青年,還有一個消瘦的和胡楊有一拚的少年。胡楊的車就停在他們麵前。

胡楊下車之後和他們一一擁抱。三個人三個年齡段,三種風格,連稱呼胡楊的方式也都不相同。

胖子叫管衝,真的隻有三十出頭,他叫胡楊:“老胡。”

青年叫項淩江的年紀有二十七八,他叫胡楊:“楊子。”

少年王少陽,金年十七,他叫胡楊:“胡叔。”

胡楊一一打過招呼後說道:“一路辛苦了,先上車。”

管衝撇了撇嘴:“路上不辛苦,無聊才最辛苦。”

胡楊嘴角微翹:“想忙還不容易,就怕你們以後會懷念無聊的日子。”

管衝頗為不屑的撇了撇嘴,項淩江臉上冷硬的線條微微變形,算是一個冷笑的表情。至於少年王少陽,連高中還沒畢業呢哪會有時間無聊。

這三個人和胡楊都算有過命的交情。管衝和項淩江以前也都曾經在第一軍服役。管衝是作戰室情報參謀,項淩江是警衛連的排長。

他們三個原本沒什麽交集的人,是在團部禁閉室裏認識的。

很多首長都評價管衝天生就是搞情報工作的材料。二十出頭他就已經是少校參謀了,可見他的能力極為出色。但少校就是他軍旅生涯的頂點。

做情報工作很多時候需要“變通”。管衝又不是一個喜歡按規矩來的人。和胡楊經常會在禁閉室裏相遇。而之後的很多年裏,他從是重複著功過相抵的循環,直到複原也還是少校。

項淩江情況正相反。他天生就是個軍人的料子。幾乎擁有優秀軍人的所有的特質。英勇果敢,意誌頑強,不畏生死,作戰技能強大,而且長的還很英俊。

軍旅生涯唯一一次進禁閉室,就是和胡楊一起違反了戰俘紀律。他們一起殺了幾十個戰俘,因為胡楊和項淩江的老班長,就死在了那場戰鬥中。但不是在作戰中,而是在受降戰俘的時候。

而這位他們共同的老班長叫王國剛,就是王少陽的父親。

那次戰俘事件中,已經身負重傷的胡楊抗下了大部分責任,被勒令立即複原。而在不久之後,那場戰場結束了。管衝和項淩江都申請轉業,項淩江直接去了王國剛老家,照顧他留下的獨子。

胡楊和他算是一直都有聯係。胡楊每個月都是把錢匯給他的。

王少陽這個孩子和他父親完全不像。如果不是王國剛不止一次,給他們展示過兒子的照片,而且是從小到大的好多張。胡楊他們真的很難相信。那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會有一個豆芽菜一樣的兒子。

不過接觸一段時間之後,他就都發現這絕對是老班長的兒子。除了瘦弱的身體,性格上幾乎就是老班長的翻版。

這次胡楊把他們從老家叫到沈陽,其實並沒有說任何理由,隻說需要幫忙。他們三個便毫不猶豫的趕了過來。

這見了麵之後,管衝便忍不住要開口詢問:“什麽事要找我們幫忙,不光聯係我們,很多戰友都收到了你的消息。”

胡楊笑道:“不愧是搞情報出身的,消息就是靈通。”

管衝沒接這記馬屁,追問道:“什麽大事要聯係這麽多人,快說。”

胡楊說道:“我覺的你們這些人回地方太浪費了。應該集合起來做點更有意義的事。”

“更有意義?”

管衝重複了一遍,眼神中透出一絲古怪的神情。

項淩江在後座冷冷的說道:“我們這些人,除了在戰場上還有哪裏能讓我們更有意義。”

胡楊說道:“戰爭或許不會再有,但戰鬥永遠都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