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公子呀

話說沈浪和白星一路狼狽之下終於是逃出了那地下洞穴,中途偶然發現了五色教曆代教主的聖墳,並從中發現了一件江湖中久已銷聲匿跡的神兵——撼龍尺!

二人脫困不久便遇到了墨者行會先行進山探查的鐵血青年團所布下的暗哨,幾番周折,那八卦掌門人沙國棟終於相信了他們的身份,並一路將他們帶到了鐵血青年團在孤山峽穀中設下的營地。

白星牽了沈浪的手,二人一路跟著沙國棟來到營中,說是營地,不過是幾間帳篷草草搭建而成的一個臨時場所。

眾人都紛紛跑了出來圍觀二人,其中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臉上戴了副金絲眼鏡的精幹男子迎上前來,看了兩眼,問道:“沙師弟,這兩位是?”

沙國棟笑道:“師哥,他們都是自己人,這位白小姐也是咱們行會裏的墨客,先前隨狗爺他們一起先行進山來的,旁邊這位沈兄弟是她的朋友。”

不等那男子說話,白星已經迎上來先一拱手,笑道:“陳師哥,你好。”

那人一愣,定睛又看了兩眼麵前這個蓬頭垢麵且衣不蔽體的妙齡女子,這才認出來是白星,恍然笑道:“啊喲……原來是你!時隔半年多不見怎麽…怎麽……容貌看似有些變了,師哥差點沒認出來。”白星和沈浪剛在山洞裏轉了一遭才脫困出來,形貌確實狼狽,再加之平日裏她總愛易容裝扮成別的模樣,是以對方一時竟沒認出來。

來的這人便是通州八卦掌陳庚年的小兒子,已經深得其父真傳,年紀輕輕卻已在江湖中闖出了名堂,人稱沒羽箭——陳勁鬆。

此人看上去好像文縐縐的,可一身內家功夫實已是頗有火候,加之為人沉穩,處事思慮周全,去年已被墨者钜子任命為鐵血青年團的團長。此間的百十餘人,便是由他帶隊進山來的。

白星與那陳勁鬆寒暄了幾句,轉而又簡單的介紹了沈浪。陳勁鬆似乎對沈浪頗有好感,握住了他的手連連問話,顯得極為熱情。

聊了一陣,白星忽而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陳師哥,你這裏現在還有飯麽?能不能勻些給我們……我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陳勁鬆一怔,又看了看二人那副食不果腹搖搖欲墜的樣子,這才想起來。捶胸頓足,連連道:“嗨……隻顧著見了麵高興,怎麽把這事忘了……有飯,當然有飯!快快……你們來這邊坐,這就給你們拿吃的來。”

說話間,旁邊已經有人陸續拿了些吃食進來,雖然都是些壓縮餅幹、紅繞肉罐頭之類的東西。但那沈浪和白星實在已經是餓得狠了,當下再顧不上什麽客套和文雅,甩開了腮幫子就隻管流水價般往嘴裏塞著東西,狼吞虎咽之下連話都管不上再說一句。相比之下,白星的吃相終究還是比沈浪要文雅些、好看些……

兩人自顧自地吃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把速度放慢了些。那陳勁鬆在旁不住勸道:“慢些吃…慢些吃……不夠還有……可別撐壞了腸胃……”但見了二人吃相又忍不住搖頭苦笑,沈浪到也罷了,這些日子不見,怎麽連白星也跟著這麽豪放不羈起來。

又吃了一會兒,沈浪用手背大咧咧在嘴上抹了一把,拍著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笑道:“唉喲……總算是飽了,餓肚子這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

沙國棟見他吃相雖然難看了些,但回想,沈浪都餓成這樣了竟還能保持著思維和行動的底線,關鍵的時候還能為了白星挺身而出,到不失為一條漢子。不禁笑道:“沈兄弟這話說的,難道你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麽?”

沈浪苦苦歎息一聲,將手擺了擺,道:“別提了……這些天連個螞蚱都沒撲到,更哪裏正經吃過什麽東西?說來也還算幸運,能保了這條小命從那暗無天日的山洞裏逃出來……”

陳勁鬆奇道:“山洞?這一路山勢雖然不小,卻沒見有什麽特別的山洞之類。請問是什麽樣的山洞,竟能困住沈兄弟和白小姐二人?”

沈浪搖頭道:“嗨……還能有什麽?當然是那七……”

白星在他手背上輕輕一按,接道:“也沒什麽,就是那七拐八彎的山路,山路又連著山洞,我們誤以為能鑽進去能遮風擋雨,可萬萬沒想到反而越鑽越深,最後在裏麵迷了路……”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跟他們之前遇到的狀況完全不沾邊。不過她這麽接茬過去,想必是不想當著眾人的麵將那七星拱天門寶局和山腹內的精井丹門洞穴、五色教曆代教主的聖墳等等事情輕易托出。

沈浪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忽然變得十分鄭重,接道:“是啊!這裏的山一層接著一層,但那還不算什麽!我跟你們說,這裏的山洞那才叫一個坑人!進去了誰都別想輕易出來……以後如果遇到避雨啊、露宿啊之類的事一定要跟兄弟們說清楚,千萬別亂鑽!不然那下場可能比我們二人現在還要凶險、還要狼狽……”這話說得一臉認真懇切,處處都在為其他兄弟的安全考量。

“哦……是了,那我一定得記下這事!要是真遇到了一定不能亂鑽……”沙國棟聽了竟讓還真信,滿臉嚴肅地跟著點頭附和。

旁邊陳勁鬆手扶金絲眼鏡笑而不語,心裏對他們說的話簡直一個字也不信!就算這裏的山勢如何險峻,山洞多麽崎嶇……就算這些都是真的,那又如何?若說能將諸葛家的掌上明珠諸葛白星也困住的山洞,隻怕這世上還真不多見。諸葛家家學淵源,奇門遁甲之術更是獨步天下。方位、測算,如果連這兩樣基礎的問題都搞不明白,那還談什麽奇門遁甲,白星還能算是諸葛家的一顆明珠麽?

這時,外麵忽然有一人高聲叫了起來:“星妹!星妹……我聽他們說你也來了……”呼聲由遠而近,本來圍觀的眾人已被紛紛朝兩旁不斷分開,然後從人群裏擠出一個人來。那人一襲白衣,左胸口的衣襟上用紅色絲絛繡了一朵兩指寬窄的嬌豔牡丹,左邊手裏握著一柄白紙折扇,右手分開眾人大步走了出來。

此人的穿著打扮與眾墨者迥異不同先不去說,在這荒山野嶺執行任務還能穿這樣纖塵不染、與眾不同的一身大白衣服……此人若不是對自己的身手有絕對自信,便一定是個十分孤芳自賞之人。

來人不過二十多歲年紀,舉手投足間毫不掩藏地散發著一種逼人的英氣,麵目到也俊朗,身段行止也算矯健。等來到眾人麵前長身站定,目光四下裏團團掃了一遍,隻見他滿臉都是焦急和關切的樣子,看了幾遍這才認出白星來,兩步衝在麵前,驚詫道:“星妹!你…你……怎麽弄成這樣子?!”原本張開的手臂見了白星那身破爛不堪且肮髒狼狽的衣物又悄悄放低了下去,悄悄停在一邊,隻那麽虛虛地張著。

沈浪暗自好笑:看來這人不但自恃不凡,而且還有些潔癖……

自從遠遠聽到這人的呼喊聲開始,不知什麽時候白星臉上的笑容就已完全消失不見了,恢複到沈浪初見她時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從那人進來到現在,白星甚至連正眼也沒看過他一眼。

那人心裏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淺淺握住白星一隻手掌,關切道:“星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快,快跟我說說……是……是不是什麽人欺負你了?是什麽人把你害成這幅模樣……”自說自話問了一堆,白星隻像是完全沒聽見一般不曾理會他半句。那人問了半晌沒有回應,話語間眼光一轉,堪堪停在了沈浪的臉上。

他似乎認定這事一定是拜沈浪所賜,眼光一轉之下態度竟已變得十分強硬,神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種頤指氣使慣了的威嚴感來。忽然起身,將雙手背負在後,居高臨下對沈浪冷冷問道:“是你嗎?!”這人變臉還變得真快,剛才對白星還一副焦急關心的樣子,但現在麵對旁的人,他竟變得連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沈浪初時不經意,隻被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唬得一怔。但以他在公司裏這麽些年走南闖北的經驗和閱曆來看,眼前這人必定是哪家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單憑眼前這種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態勢,一般人就是很難做到的。隻要是經曆過摸爬滾打艱苦討活的人便都難真正做到這種目空一切的狀態。不過,從這人骨子裏那種對頤指氣使的態度就能猜得出:他從小到大一定沒受過什麽挫折和委屈,正因為周圍所有人見了他都處處容讓著他,久而久之才會養成這種根深蒂固的脾性。

如今的沈浪已經不是以前幹銷售時的沈浪了,他沒有任何義務和責任,需要容讓著眼前這個處處感覺自己高人一等的公子哥。更何況兩人之前可以說是毫無瓜葛,甚至素不相識!初次見麵而已,有必要這麽沒有禮貌,這麽咄咄逼人的相待麽?

常年在銷售圈子裏摸爬滾打的人,確實都是很會說話的,不過一個會說話的人既可以用自己的話語往高處捧著別人;反過來,也可以不給任何麵子,句句都打在對方話語的節骨眼上。

今時今日,他實在沒有任何理由要慣著一個沒有禮貌、素不相識,且上來就對他橫眉所指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即使陳勁鬆在旁邊一再朝他使眼色,沈浪也裝作沒看見,對自己笑的人他便對那人也笑臉相迎。於是他臉上還是盈盈地笑著,依舊還是那麽大刺刺地坐在那裏,而且二郎腿還翹得更高了一些,滿臉莫名其妙指著那一襲白衣之人,愣道:“您……您是在跟我說話麽?”

那白衣如雪的年輕公子手中折扇一翻,竟差點沒直接指在沈浪的鼻子上,冷冷道:“就問是不是你!”

沈浪一臉茫然道:“什麽是不是我?”

“我問你,把星妹害成這副模樣的人是不是你!”

沈浪反而笑了,道:“哦?那她原本應該是什麽樣的?”

“她……她原本……”白衣人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好像白星現在除了肮髒狼狽一些也沒少了什麽,她原本是什麽樣的?應該是什麽樣的?他一時也說不出來。

但急於在白星麵前彰顯自己的他又怎麽會被眼前這個形容邋遢的男人輕易問住?更不可能聽信任何人的三言兩語便輕易放過沈浪這個替罪羊!雙眉往上一抬,語聲更顯低沉,嚴厲道:“反……反正她以前絕不是現在這副模樣!定然是你這來路不明的家夥把她害成這樣的!”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沈浪反到笑得更放肆了些,坐姿也更隨意了些,道:“這位公子哥,你是在嫌棄你眼前這位小姐麽?可笑……真是可笑,這位小姐難道哪裏不美麽?值得你來如此嫌棄……”

白衣人順著他的話,道:“她……她現在衣不蔽體,肮髒邋遢,哪裏美了?!”話一出口他便有些後悔了,不過在場所有人都已經把這話明明白白的聽在了耳朵裏。

“哦……那你的意思這位小姐本來是美麗的,就因為跌了一跤,衣服破了髒了,所以她就不美了……那如果有一天歲月流逝,這位小姐的臉上也因此添了些許的皺紋,那她便也是不美了,對吧?這位公子哥,您這審美的標準挺隨便、挺隨性的啊……”

白衣人更加怒道:“別廢話!我就問你一句,把白星弄成這副模樣的是不是你?”

沈浪兩手一攤,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一襲白衣的公子哥氣不打一處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麽跟他講話的,憤憤道:“好!不論你承不承認,今天都不會讓你討了好去!”說著往外一分眾人,轉身往帳外一立,戳指衝沈浪喝道:“你出來!”

沈浪偏不去理他,笑嘻嘻道:“這事連個前因後果你都懶得問清,這就要叫我出去任你宰割啊?難道墨者行會竟是你家開的?就算墨者行會真是你家開的,請問,我犯了哪條法律?你憑什麽跟我過不去?難道你家的法比國法還大麽……”

白衣人平日裏最恨聽的便是這話!他正是當今钜子膝下的唯一獨子,平日裏行會裏無論老少礙於他爹的麵子總會對他容忍寬許幾分,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頤指氣使慣了的。但凡旁人捧著這位“少爺”全都是仗著他爹的麵份,所以這位少爺雖然這樣過得挺舒坦,但也最恨別人提類似的話題。因為那樣顯得他總是躲在其父親的庇護之下,顯得他很沒本事,甚至有點仗勢欺人!

白星冷冷站了起來,第一次開口對那白衣人說話,冷冷斥道:“楊慎!你能不能不要再鬧了?我的事跟他沒什麽幹係,跟你也沒什麽關係……”

旁邊陳勁鬆忙站了起來,攔在當中勸道:“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楊公子,這位沈兄弟沒有惡意,您快消消氣……”轉頭對沈浪又道:“沈兄弟也別見怪,白星小姐原本和楊公子是有婚姻之約的,正所謂愛人至深,當然見不得自己所愛之人受一點點委屈……一時情急錯怪了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原來這公子哥便是白星口中那位素未謀麵卻如雷貫耳的未婚夫了,也難怪,自從他現身以後,白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沈浪轉眼看了看白星,又轉身看了看楊慎。難怪這公子哥麵對白星和麵對自己時,完全就像兩個人兩張臉嘴一樣,現在想想也便能想得通了。站在他的角度:自己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走在一起,而且形容狼狽不堪、衣衫不整,確實,換做任何男人遇到這樣的事不生氣才是奇怪的。站在白星的角度想一想:就算這門親事是他們雙方父母定下的,但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如果兩人為了沈浪再繼續鬧下去,於白星往後的日子也實在沒什麽好處。

她將來……畢竟還是要嫁給眼前這位楊公子的。

沈浪當下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整了整殘破的衣著,滿懷誠意,衝那楊慎一拱手,道歉道:“楊公子,實在是對不住了。先前不知道您二位的關係,說了一些衝撞的話,得罪的地方還請您原諒!”

沈浪態度的轉變,讓在場很多人看了都暗暗點頭。能伸能屈方為大丈夫;更難得心裏存著他人,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為他人著想的人,實在是不多了。陳勁鬆和沙國棟二人臉上也對他露出了讚許之色。

沒想到那位楊公子卻似乎並不解氣,俊臉一板,冷冷道:“你既然知道錯了,就應該有個認錯的樣子!憑你!難道以為便隻這樣淡淡的一句道歉就什麽事都能算了麽?”

沈浪本來還是挺認真、挺誠懇的,聽了他這話不禁又露出了那種慣有的敵對笑容。看來這位公子哥還真是不能依著、慣著……越是向他低頭認錯,他反而越是覺得對方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反到不依不饒起來。若不是看在白星的麵子上,他沈浪當然不會對這樣的人輕易低頭,於是淡淡回道:“不知道楊公子還有何見教?”

楊慎正要開口故意刁難沈浪一番,旁邊忽然跑出一個人來,正是之前被白星用分筋錯骨的擒拿手卸脫了手臂那人。看他樣子顯然是這位楊公子平日甚為親近之人,這時湊近了附在耳邊悄悄又說了幾句……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肯定不會是什麽好話……還沒等那人說完,這位楊公子已經又忍不住暴跳起來,戳指衝著沈浪恨恨道:“今天除非你跪下認錯!若不然……嘿嘿……”說話間竟已經是將沈浪恨得牙癢癢,幾欲現在就要殺之而後快。

沈浪一臉莫名其妙,那人莫不是有什麽魔力?怎麽幾句話竟能將那楊慎說成這副暴跳如雷,像要吃人一般的樣子!

那人說完話,便嘴角含笑站在了一旁的人群裏。還斜著個眼,等待冷眼觀瞧這場好戲。他身邊還有幾位也都同樣抱著手,互相擠在一堆,看那樣子這幾位跟他恐怕也是一夥的。這些都是平日裏跟在楊慎身邊混跡的人,楊慎其人本身也許還並不算壞,但被這樣一群吹鼓手整日價圍著胡亂吹捧,日久年深,難免自我膨脹到這樣目中無人的狀態。

沈浪肯當眾認錯,原本就是看在白星的麵子上,如果現在及時收場,事情便還有很大的緩和的餘地。若是連他也變得翻臉不認,隻怕這事就很難下得來台了。

沒成想,三言兩語之間那楊公子又變卦了,暴跳如雷絲毫不肯罷休起來!陳勁鬆狠狠瞪了旁邊那些個平日裏混跡在楊慎身邊的鼓吹之人一眼,徑自走上前來,抱拳衝兩邊一拱手,首先衝楊慎笑道:“楊公子,這位沈兄弟實在是沒什麽過錯,況且他方才已經向您道歉認錯了,您看……這事是不是就這麽算了吧……”

楊慎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陰晴不定,這會兒鐵血青年團的團長親自上前來勸阻,自然不能輕易駁了陳勁鬆的麵子,但心裏這口氣卻又偏偏放不下。嘴裏既不說個“好”字,也不說個“不”字,強自咬了牙站在那裏,不吭聲也不表態。

旁邊白星忽然一跺腳,話也不說,憤憤離場跑了出去!

眾人正不知楊慎究竟是何意,這事又將作何解時,那楊慎終於還是忍不住跟著追了出去。口中不斷呼道:“星妹,星妹……你要去哪裏?等等我……”臨走時不忘回頭衝沈浪狠狠瞪了一眼,目中滿是難解的怒氣!

這事來得沒頭沒腦,去得也不明不白,還是白星了解楊慎那公子哥的脾氣,她若不見機逃開,事情隻會愈演愈烈到無法妥善收場的地步。

沙國棟轉而對眾人道:“散了…都散了……各自回崗位值守,可不能有何差錯!”

勸退了眾人,陳勁鬆走上前來衝沈浪一拱手,道:“沈兄弟,抱歉得很,這位楊公子平日裏是驕縱了些,得罪之處還望沈兄弟你多多海涵。”

沈浪哈哈一笑,擺手道:“陳大哥說的什麽話呢?他是他,你是你,用不著為了他而向我道歉。再者說,我也沒真的跟那位楊公子置什麽氣,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生氣是為的什麽……哈哈哈哈……”

陳勁鬆拍著沈浪手臂,顯得十分滿意,笑道:“沈兄弟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對了,一路想必困頓得很,我這就給你找身幹淨衣服換上,先好好休息一陣,等回頭有精神了,我還有很多事想向你谘詢呢。”

沈浪確實是累了,接過一身幹淨的換洗衣服,匆匆洗了把臉,人也頓時清爽放鬆了許多。忽然想起什麽來,轉而又道:“陳大哥,白星那身衣服也確實是夠邋遢的,難怪楊公子見了生氣……能不能也幫她找一身換洗的衣服,我這就給她送去。”

陳勁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已經讓沙師弟送過去了,她現在可能已經在別的營帳裏睡下了吧。不過……沈兄弟,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白星小姐和楊公子畢竟是定過親事的……”那接下來的意思不用說傻子也能明白,就是讓沈浪注意他與白星之間的分寸,最好是

保持一定的距離。

沈浪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低頭笑道:“陳大哥放心,我雖然是個俗人,但人情世故和做人處事的道理自然還是懂的。有些事情你不用說,我自己也看得極重。白星既然和楊公子有這層關係,無論怎麽說,看在白星和您的麵上我也會讓著那楊公子一些,不去與他計較。當然,也分得清自己和白星的關係,我們隻不過是普通的朋友,僅此而已……”

陳勁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莞爾一笑,道:“我沒別的意思,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沈兄弟一表人才,為人又那麽正直,將來一定能找到一個好姑娘並且幸福相伴一生的。”這話裏的意思更加明顯不過,就是讓沈浪以後找誰過日子都別對白星有什麽非分之想,沈浪自然也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禁笑道:“陳大哥言之過早了,但願如此吧……不過,現在我真是得好好睡上一覺才行……這身子實在是困乏得很……”說著長長打了個哈欠。

陳勁鬆識趣道:“那沈兄弟好好休息,就不打擾你的清夢了……”說著拉上沙國棟退了出去。

簡易的營帳裏,現在隻剩下沈浪獨自一人躺在行軍**,頭枕著雙臂,望著前麵的空氣怔怔發呆……

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也隻有他自己才真正知道,嘴上雖然對陳勁鬆這麽說,但心裏卻又確實有些戀戀不舍的感覺油然而生。若說這幾天對著白星這麽好的一個姑娘沒有任何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們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而白星又已經有了婚約在身。他萌生的念頭不僅是妄想的,還是過分的!

幹脆閉上了眼不再去想這些事,可是閉上了眼,更反而滿腦子都是她的樣子,揮之不去……

過去了許久,迷迷糊糊地有人將沈浪推醒,睜眼一看,白星已經換了一套幹淨整潔的衣服,頭發也整齊地梳了個馬尾辮紮在腦後。沈浪習慣地拉住了她的手,嘟噥道:“你來了……”

白星不好意思地紅起了臉,低下了頭。

觸手溫潤滑膩,沈浪這才一驚!忙將白星的手放開,慌亂坐起身來,難掩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他本以為是在夢裏又見到了白星,卻沒想到這竟是真的。白星不知什麽時候摸進了自己所在的營帳裏,轉眼間這才發現,來的還不僅僅隻是她,還有那鐵血青年團的團長陳勁鬆和他的同門師弟沙國棟。另外還有一人,一襲白衣,此時的臉色更是極為難看。

剛才的舉動都被眾人齊齊看在了眼裏,那陳勁鬆和沙國棟忙不自覺地將眼神都偏在一邊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終於尷尬地也咳了兩聲,陳勁鬆率先開口道:“沈兄弟,白小姐特地約我們一同過來,說是有事要跟我們說。”

沈浪連眼神都不敢多瞟白星一眼,忙起身來穿了外套就往外走。

白星卻攔住了他,道:“你幹嘛?”

沈浪道:“你們談正事,我出去回避一下……畢竟我也不是墨者的人,留在這裏不方便……”

“不用,你留下,我要說的就是我們一同經曆的這些個事。其中有些關竅要是我沒說明白的,你也能幫著補充補充。”

“哦……”沈浪隻得又老老實實回來坐下,身子不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盡量與白星保持一定的距離。

楊慎將這些都看在眼裏,雙目中幾要噴出火來!

白星看也沒看其餘眾人一眼,開口道:“陳師哥,當著你和沙師哥還有楊副團長的麵,有些話現在可以說出來了。之前因為人多口雜,不方便當著眾人都說了這些個事。這次五色教既然有無相鬼到場,我們對保密工作的謹慎性還是應該更要重視些的好,說不定這隊伍裏就混著幾個五色教徒也說不定……”這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之前無相鬼本人就裝扮成墨匠五尺的樣子混在狗爺他們的先遣隊裏,不同樣也沒被任何人發現麽。隻是讓沈浪沒想到的是,原來那楊慎竟然還是鐵血青年團的副團長,隻怕也和他爹是當今钜子脫不開幹係……

白星緩緩續道:“我和這位沈…沈浪,這些天所經曆的事情,其中有些關竅很可能關係到我們這次行動最根本的目的,甚至影響到這次行動的成敗。所以,一定要和幾位先說明白,然後再煩請陳師哥將這些情況盡快上報給钜子他們知曉……”

陳勁鬆暗自點了點頭,這就是了,之前二人說鑽山洞迷了路,被困了很多天差點沒能出來,那樣的鬼話誰真能信?當時沒有揭穿,也是想著他們或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願意當眾說出。不過現在看來,也許是他想偏了,白星的顧忌不無道理,她現在將要說出的話,才是他真正想聽到的內容。

於是白星將這些天經曆的整件事從頭娓娓道來。從她和狗爺等人進山之後所遭遇的狀況,到如何遇到了沈浪,再到她和沈浪是如何降服無相鬼的鬼貓,然後墜崖,被困山腹之中……等等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隻是她口中的敘事卻故意漏去了一些地方,有些地方又被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比如鬼貓內丹她便隻字未提,或許她認為那是沈浪送給她的東西,根本沒必要對別人說;但聽到後來,關於撼龍尺的功用和真龍真身的猜想那一部分,白星也什麽都沒有說。這才明白,她是故意瞞下來的,或許因為她覺得那隻是自己一個不成熟的猜想,才沒說出來的吧……還有那關於七星拱天門寶局和精井丹門的事,白星也完全隻字未提,其中的原因沈浪就猜想不到了,但他相信白星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也沒真的替她去“補充”什麽。

關於白星辛苦布下奇門八陣中的風揚陣困住鬼貓那段,也是輕描淡寫便帶過去了。

不貪功喜大,更不會因為得了一點便宜便沾沾自喜,白星的城府可比她那未婚夫楊慎要強多了!

眾人聽完了這些事情,不禁嘖嘖稱奇。

沙國棟拍著沈浪的肩膀,讚歎道:“沈兄弟,那無相鬼所豢養的鬼貓,便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也未必能敵得過它!你竟能將它斬殺於刀下,而且還能全身而退,實在是令人佩服!”

其實那當中絕對離不開白星的功勞,所以沈浪這時候受到這樣的讚賞,實在是令他有些慚愧。當時若是沒有白星相助,就是十個沈浪也未必是那鬼貓的對手。現在他額頭直往外冒汗,卻又隻得連連回禮,口中不斷道:“不敢…不敢當……”。

但隨即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麽白星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非要自己在場。一來,是為了讓眾人更了解沈浪,而且也千萬不要小瞧了他;二來,自然是要沈浪明白她現在都說了哪些、沒說哪些,希望將來他的口徑能和自己一致,有些話千萬不要在人前說漏了嘴才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對於沈浪的身世和過往的經曆等等,白星的話裏同樣也是隻字未提的。為的,就是替沈浪保住他那份想要平凡度日、不理江湖恩怨的未來構想。白星深知,江湖路,踏上了,便是很難從中抽身離去的……

沈浪感激地衝著白星偷偷一笑,白星也抿著嘴唇對他暗暗點了點頭,二人目光交換之下,那些個感激的和想要說的話便已經統統都包含在了裏麵。

這時,白星才從她那個軍綠色的軍用背包裏拿出一個長長的、用布條包裹住的物件,放在桌上,一層層解開上麵纏繞的繩結,最後終於露出了撼龍尺的廬山真麵目!

雖說二人早在山洞裏就得到了這東西,不過那時光線實在太過昏暗,這撼龍尺又在無形之中壓製、吞噬了鬼貓內丹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所以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沈浪和白星也才算是第一次、真正的,看清了撼龍尺的真實麵目。

借著太陽西沉的餘暉,隻見桌上黑黝黝、沉甸甸放了一個長條狀的事物,看那形狀像極了舊時私塾裏教書先生所用的戒尺,隻是堪堪比那還要長出一截來。其表麵布滿了細如發絲的紋理,紋理層層相接,密密匝匝地反複糾纏在一起,也看不出勾勒的到底是個什麽具體圖形;隻在尺身正中一側,微微凹陷進去一些,那些細紋在那個位置虯結成一個隱約的龍形,除此之外更無再多特別之處。看那撼龍尺的形狀和紋理,完全不像是人工雕刻或是澆築而成的,竟像是天生天成的整個一塊頑鐵,卻又顯得那麽通透自然。是什麽樣的自然環境和自然條件才有可能催生出這樣一件撼龍鐵尺來?實在令人難以通過想象來企及!

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烏黑暗沉的東西便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神兵,也正是百餘年前引起兩派爭鬥的那件不祥的神兵——撼龍尺!

沈浪湊過去看了兩眼,還沒看清就被人用力一撞,正好重重撞在他胸口上,將他的人也跟著撞在了一邊。回眼去看,挑釁的正是楊慎,當著眾人的麵,沈浪也不願和他過多計較,強自忍住了怒火不去理會。

“這就是撼龍尺?!我墨家钜子傳承數代的神兵終於重見天日,真是老天開眼!看來此行必定勝利在握!”那鐵尺放在桌上,本來誰也沒敢輕易去動它,這時已被楊慎自說自話地抄持在了手裏。略微掄動手臂揮舞了兩下,複又道:“這神兵長短到還合適,跟我手裏那柄金鋼折扇差不太多,就是略重了些……”

沈浪站在一邊暗自搖頭好笑:這位楊公子真是已經自我膨脹到一定程度了!一言一行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當今钜子的兒子,更似乎真是把墨者行會看作是自家的家產了一般,想必在心裏更覺得未來钜子已經非他莫屬。所以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撼龍尺便就理所當然的該歸他所有。

要知道,墨家墨者,行會曆代的頭領便稱為钜子,但那钜子本是職位,並非世襲罔替的王位!钜子多是行會裏推舉當今最有才德、最有擔當遠見之人勝任。钜子這個職位,從來都不是禪讓製,父傳子位的事情古往今來在行會之中雖說不是沒有,但也必定是經過會中上下一致認同的人才能擔當钜子一職的。這位楊公子到好,上來就將“自家”的撼龍尺順手抄在了手裏,就差放下原有的金鋼折扇,從此改用這玩意兒當做武器了。

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沒羽箭陳勁鬆臉色也有些難看,又不便直接開口斥責得罪了楊慎,他畢竟還是當今钜子的獨生子。於是輕輕咳嗽了兩聲,道:“這等寶物實在是難得一見,讓陳某也瞻仰瞻仰可好?”說著話一抄手,不知怎地,那撼龍尺便已到了他的手裏。此人平日裏一副文縐縐的斯文模樣,但這會兒一出手,動作竟是快得出奇!在場眾人,包括沈浪在內都沒看清他的動作,撼龍尺就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楊慎一呆,手裏已失去了撼龍尺的影子。

陳勁鬆將撼龍尺端在麵前看了兩眼,點頭稱讚道:“此物果然是沉穩內斂且渾然天成,果真是撼龍神兵!白小姐,這麽珍貴的物件還是請您代為保管吧。”說話,又雙手將那鐵尺恭敬地遞在了白星麵前。

白星微微一笑,道:“陳師哥,我自知手段低微,又是一介女流,況且我在墨者之中一直也僅隻是依著家父的意思,兼了個閑職罷了。這撼龍尺事關重大,我看還是由陳師哥你親自保管的最好。等钜子他們來了,再轉交給他們。有了此物,隻要適當放出消息,相信引來那百目魔君現身應該不是難事。隻是在钜子他們之前,這事卻萬萬不能聲張,以免走漏了風聲。那魔頭若是得知了消息提前找來,我們這些人隻怕是難以對付的……”

白星這話很有道理,鐵血青年團中論才智、身手,隊伍中更無人能比沒羽箭陳勁鬆更強的硬手。撼龍尺事關重大,確實由他保管是最為妥當的。

哪知陳勁鬆還未接話,楊慎突然搶道:“還是讓我來吧!這東西既然事關重大,放我這裏才是最安全的,我身邊有那麽多兄弟左右相護,誰敢來打它的主意?”當下也不等眾人同意,伸手就從陳勁鬆的手上又將撼龍尺奪了過來,匆匆轉頭對眾人道:“回頭等我爹來了,我會親手交給他的……”說話間,已經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往自己的帳篷走去,更完全沒將眾人放在眼裏。

陳勁鬆沉著臉,在後麵不忘叮囑了兩句:“楊公子,請一定小心收好,不要給任何人見著此物……”可是還不等他把這話說完,那楊慎已經走得沒了蹤影。

一旁沙國棟臉色十分難看,憤憤然一拍桌子,連桌上的茶杯都跟著跳了起來,怒道:“他算什麽東西,也配……”

陳勁鬆連連衝他使著眼色,示意沙國棟住口,畢竟白星還在麵前,有些話不能亂說。

沙國棟其人性格最是憨厚耿直,早就看不慣楊慎那些目中無人且囂張跋扈的行徑,隻是一直礙於師哥和師傅的再三叮囑才算是勉強忍在心裏。這會兒沒好氣地看了陳勁鬆一眼,又轉頭看了白星一眼,忽而轉頭對沈浪大聲道:“兄弟,會喝酒麽?!走!哥哥請你喝酒吃肉!去是不去?”

沙國棟衝他往外一扭頭,大聲道:“當然!”

“當然好,走!喝酒去……”兩人一前一後,勾著對方的肩膀徑自去了。

營帳裏隻剩下白星和陳勁鬆兩人,無奈搖頭笑道:“白小姐見笑了,你看我師弟這粗人,行營裏竟然敢公開邀約他人飲酒。不過他和沈兄弟到也算一見如故,要知道,我那師弟可是十分小氣的,更鮮少聽說他要請人喝酒。”

白星看著沈浪和沙國棟離去的背影,幽幽一歎,道:“他們這樣不是很好麽,想喝酒就去喝酒,想吃肉就去吃肉,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像我……活這麽大,卻連酒是什麽滋味都還不知道……”

陳勁鬆楞了一下,忙道:“那……白小姐你現在要不要也喝點?我自己也藏了兩瓶不錯的好酒。”

白星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陳師哥,如果沒什麽別的事,我想先休息一會兒,興許是受了些風寒,頭疼得很……”

陳勁鬆忽而有些詫異,指著那行軍床,道:“你要在這裏休息?”

白星反而疑惑道:“怎麽?這裏有什麽不妥?”

“不不,也沒什麽不妥……”這本是臨時安排給沈浪休息的營帳,白星現在要住進來怎麽不令他詫異。不過好在今晚沈浪看樣子是不會回來了,他和自己的師弟在一起喝酒恐怕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杯的,最好也不要停杯……喝到酩酊大醉便在外麵隨便找個地方挨上一宿,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钜子和諸葛家的家主交代這事。

“那……白小姐你早些休息,我盡快安排聯絡钜子他們的事宜,將你所說的情況及時報告上去。”陳勁鬆一邊說一邊退了出去。

白星點頭應道:“有勞陳師哥了。”

陳勁鬆轉身剛要出去,想了想,又站住了腳,猶豫道:“白小姐,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您和楊公子……”他想將對沈浪說過的那些話換個方式再對白星提醒上一遍,讓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以及和楊慎之間的關係,最好是和沈浪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引得旁人口舌是非。

哪知話陳勁鬆話沒說完就被白星給截住了,她淡淡笑道:“陳師哥,既然不知道該不該說,這話還是不說的好些……你的好意我明白,心領了。不過,楊慎是楊慎,我是我,現在的我,無論做什麽都不需要經過他的同意,更何況……你覺得我像是個沒有分寸的人麽?”

陳勁鬆想要說的都被她給堵在了嗓子眼裏。不過想想也是,人家小兩口自己的事,他跟著瞎摻和什麽?跟自己又有半毛錢的關係麽?皇帝不急太監急,隻得尷尬地笑了兩聲,連連點頭應道:“是,是……白小姐說得是,那您早點休息,我這就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何曾見過這位幹練、深沉的團長在執行任務中有過不淡定的時候,更別說這會兒竟然不顧自己定下的嚴令,當著眾人的麵開口跟自己師弟討酒喝……

不遠處的一個營帳顯得比周圍的都要更厚實寬大一些,楊慎現在就坐在當中,借著油燈的光亮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神秘且得意地在眾人麵前晃了晃。那營帳裏還擠了另外五個人,現在,這十雙眼睛都齊齊落在那黑黝黝的東西上。

一個用紗布包裹懸吊著手臂的男子忍不住輕輕伸出手在那鐵尺上摸了一把,嘴裏嘖嘖稱奇,道:“少主,這就是那江湖傳言中的奇異神兵撼龍尺了?這寶貝真是令小的們都開了眼界啊!”

旁邊馬上有人拍開了他的手,責怪道:“趕緊把你的髒手拿開!這是少主家幾代傳下的異寶,別被你那臭手弄髒了!”說著卻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撼龍尺上,不斷摸索起來。

那手臂用紗布吊在胸肋之前的人馬上不服叫道:“也把你的髒手趕緊拿開!別汙了少主家的異寶……”

旁邊其餘幾個還沒有摸到的人紛紛湊上前來,你一言我一語,都吵著要親手摸摸傳說中的撼龍尺究竟是個什麽質感。大家聚在一起,嘴裏左一句少主,右一句少主,直叫得圍在中間那人有些暈頭轉向。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楊慎滿臉得意,將那撼龍尺高高舉過頭頂,道:“這是我們家的異寶,可不是人人都能摸得的!”剛才隔得較遠,還沒有摸著撼龍尺那幾人臉上很快便露出不樂意的神色。但楊慎又接道:“不過嘛,你們都不是外人。都是行會裏跟我最親近的兄弟,大家想摸摸撼龍尺的質感又有什麽關係?一個一個來,別搶,都有份……”說著將撼龍尺遞在那纏著白紗布的人的手裏,然後順著又一個一個傳遞著下去,眾人都仔細觀摩摸索了一番。

這些人將撼龍尺掂在手裏,雖然誰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但仍然依次將它吹捧得天上少有、地下全無。

旁邊一人最後將那撼龍尺雙手恭敬地捧到楊慎麵前,一臉諂媚笑道:“少主得了這件異寶實在是可喜可賀之事,將來名震江湖,繼承钜子衣缽簡直已是指日可待之事!”

楊慎佯裝惱怒,嗔怪道:“唉!這話可不對!撼龍尺這件異寶,等我爹來了還是要親手交給他老人家的。至於什麽名震江湖、钜子衣缽……難道我心裏真的還在乎這些個虛名不成?”

楊慎聽了這話甚是得意,持了撼龍尺在手,滿臉自負地傲立在眾人當中,竟真的飄飄然覺得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些都易如反掌,指日便能成真!

那白紗布裹吊著手臂之人忽然麵露愁苦,皺眉重重歎了口氣,道:“唉……隻是……可恨……可恨呐……”

旁邊有人頓時叫道:“少主誌得意滿,異寶橫握在手,你說的什麽喪氣話?說話就該說完了,什麽隻是?又什麽可恨?”

那白紗布麵露惋惜痛恨的神色,一副憤憤的模樣,咬牙道:“隻是新來那姓沈的小子偏不生眼,見我們少主家的白小姐生得俊俏便起了賊心,不但言語輕薄、行為無狀,來時半路之上竟當著我的麵想去強拉白小姐的手……幸好被我及時發現!不過可恨呐,那時我這手偏偏又習慣性脫臼,不然非跳上去跟這姓沈的小子好好理論一番,若是不成勸,定然跟他拚命不可!以報少主平日裏對咱們這些人的知遇之恩……”他的手明明是被白星用分筋錯骨手弄脫臼的,這時偏說成是習慣性脫臼。看來這仇恨他始終是記在心裏,隻要找到機會便會不斷從中挑撥楊慎和沈浪之間的關係。雖然拿白星是沒辦法了,但若是能將跟她一起來的沈浪整治得半死不活,想來也能覺著解氣些。

楊慎聽完這話,臉色立馬就變了!身旁眾人更是群情激分,紛紛叫道:“這還得了!那色膽包天的小子竟然敢打白小姐的主意,非弄死他不可……”七嘴八舌紛紛獻計獻策,還有那忍不住的,佯裝現在就要衝出去找沈浪拚命,幸好被周圍的人連忙攔下……

楊慎恨恨地咬著牙,冷冷笑道:“眾位兄弟放心,隻要那小子一日不死,就不會輕易放過了他!放心吧……殺個把牲口而已,何必急於這一時……”

眾人聽了紛紛叫好,誇讚楊慎有勇有謀,於是紛紛擾擾地又討論了一陣。其實他們也沒什麽真正狠毒的具體計劃來對付沈浪,畢竟外麵還有一位鐵血青年團的團長陳勁鬆在,此人外號沒羽箭,動起手來年輕一輩中沒人是他對手;所以若是想在他率領的隊伍裏動手,陳勁鬆知道了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隻不過借著少主在場的麵上,也都跟著起起哄,過過嘴癮罷了。但這些話聽在楊慎的耳朵裏卻已然當真了!

一件本來就毫無根據的事,現已被他們硬生生釘在了牆上!在楊慎的心裏,那事就是真的!對於沈浪,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隻要沈浪還在這孤山峽穀中待上一天,這些人便有心將他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