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送你一個奇門陣
上節說到沈浪和白星穿林探營,破解了敵人布下的疑雲圈套之後遇到一隻碩大無比的狸花大貓,那鬼貓乃是五色教無相鬼所馴養的一隻靈物,拋開異種不說,更能施放攝魂之術,即便是個中好手也難抵擋。
與沈浪兩廂一碰,令他險些便命喪尖牙利爪之下……
原本自信滿滿的沈浪哪裏受過這樣的挫折,盡管白星出言安慰但心裏那股銳氣卻再難提起來,實在是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惡氣。堂堂男兒身,初次交手就敗在一隻畜生的手下,叫誰遇到了也難免氣餒。
更可恨的是那鬼貓顯然已經盯上了他們,二人在明,鬼貓在暗,此時看那周圍的林深草密之處心裏都難免會生出一種難言的恐懼,生怕那畜生正躲在那個角落裏隨時都有可能對他二人痛下狠手。所謂的疑心生暗鬼恐怕指的也就是這樣了吧。
如果不能有個了結,別說是進山尋人,恐怕連那孤山的太陽都難見到……
白星心裏有了主意,從營地裏撿需要的物資收拾了一些帶在身上,沈浪惟命是從地跟在她身後,二人負重偏又往那林深之處行去……
約莫走了個把小時,白星始終對自己的計劃閉口不談;沈浪跟在後麵也沒多問,兩人一前一後,卻無時無刻不在留意著身邊的動靜。
待走到一處小山包的時候,白星忽然停下腳步,掏出手表看了看時間,又確認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忽然指著旁邊一處山坳對沈浪道:“咱們從這裏進去。”隻見那處山坳被密密匝匝的植被覆蓋,當中荊棘叢生,根本就無路可走。四周林木雖然低矮,但山坳裏堆積的荊棘雜草卻足有半人多高。從這裏岔出去不但艱苦難行,還偏離了原本直達孤山的大致方向。
沈浪年幼時跟著爺爺闖**江湖,也同樣猜不透白星的心思,放眼望去,非但看不出那山坳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更談不上是什麽風生水起能夠克敵製勝的寶地。心裏疑問雖多卻還是硬著頭皮,依著白星指示的方位大步行去。有時候,跟著做,比停著問,更對得起對一個人的信任,既然選擇相信她便也隻能相信到底了。
在那汗牛塞屋般堆積起來的荊棘和雜草之中行路簡直痛苦之極,沈浪有些犯難了,這可怎麽是好?
白星看著沈浪的神情,開口對他說道:“這裏比較難走一些,隻有辛苦你一下,用手裏的柴刀劈一條路出來,我跟在你後麵,可以麽?”額……開山劈路進去啊?好吧……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沈浪還能不答應麽?當下也不多話,抽出柴刀便是一頓猛力劈砍,雖然費力費時,但總算還是勉強能開出一條窄小的山路使二人能夠繼續行進,不過這樣就能對付那鬼貓嗎?沈浪心中還是一頭霧水……
就這樣,行進了不到二十分鍾,沈浪早已累得是滿頭大汗,連身上的外套都已經快濕透了。正想脫了外套散散熱,白星卻趕緊止住,嫣然一笑,關心道:“山裏風大,容易著涼,外套你還是穿著吧……”額……好吧,既然她這麽說,不就一件外套麽,熱點也不妨事,不能辜負了白星一番好意。
又行進了二十多分鍾,這次連外套都開始被他的體溫蒸騰得散發出陣陣淡薄的白霧,實在是太熱了,正想脫下外套散散風,忽又聽白星關切道:“你現在脫了外套,被那山風一吹,冷熱這麽一激就更容易感冒了,反正也已經習慣了些,不如還是披在身上吧……”額……雖然不知道她這話是不是真的關心自己,還是另有所圖,總感覺話裏有話,但白星偏又不肯說明白,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好吧,不脫就不脫,反正也已經有些習慣了,那幹脆就穿著吧。
又走了約莫半個小時,這活實在是太累人了,沈浪的手已經被柴刀磨出了水泡,稍微一碰就覺得生疼。足踝、小腿、手臂上麵更被荊棘刮出了數道血口,忍不住停下手想歇息一會兒,偏偏這個時候旁邊的白星又適時地湊了過來,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沈浪的手掌,輕聲道:“要不你休息一會兒,換我來吧……”額……這活又髒又累,就算男人幹久了也難吃得消,更何況是一個小姑娘?看著白星那雙柔嫩白皙的小手,他也不忍心把這開山劈路的苦活交給她來做。況且,一個大老爺們兒把這種活計推給一個小姑娘,算什麽事?!強笑著回道:“不用,還是我來吧……”隻得起身繼續開始低頭幹活,進度開始變得遲緩,但一切還算是有序的正在進行著……
一路上,白星跟在沈浪身後不斷指指點點,有時讓他砍了左邊的樹枝,有時又讓他劈開右邊的荊棘,還有時竟讓他不要破壞眼前叢生的雜草直接跨越過去……雖然不知道這些都是為了什麽,但沈浪卻始終閉嘴忍住沒有多問一句。因為他知道:沒本事的男人才會不停地無謂抱怨又或是狡辯,如今這種情形苦悶是苦悶了些,但隻管聽著白星的安排動手幹就是了……
就這樣,又行進了大約四十分鍾,白星忽然從後麵喚住沈浪,指著旁邊一處更加低矮的山穀對沈浪道:“咱們接下來往這裏走……”沈浪舉目側望,心裏不自覺地打了踉蹌,我滴個乖乖……那岔道裏的荊棘雜草不知道已經長了多少代同堂,放眼望去就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一樣,所有的雜草和荊棘都混合然後雜亂無章的堆積在一處,堪比一人還要高些……這時,他手上的水泡早已磨破,而且還又重新磨出了好幾個新的水泡,一條胳膊更是又酸又疼,甚至連抬起來的力氣都已快沒有了……無奈地在心裏問了自己一萬遍:她沒開玩笑吧,真的要往這裏走???
但看白星那副認真的樣子……唉……走吧……都已經走到這了,難道半途而廢?隻好無奈又無力地繼續揮刀向那些荊棘斬去……
兩人在那山坳裏七拐八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浪將那柴刀從左手換到右手,然後又從右手換到左手,雙臂又疼又麻,都快捏不住刀柄了……再這樣下去別說還要與那鬼貓對敵,到時候是不是還能提得起刀來都讓人深表懷疑……
就在這稍稍停歇的檔口,沈浪無意間往回望了一眼,心裏頓時一驚——本以為自己回頭就會看到一條蜿蜒的,但卻充滿自己辛勤汗水和血淚開辟出來的道路。但現在放眼望去……卻隻見周圍雜草叢生,荊棘攔路,自己劈砍出來的那條羊腸小路隻在身後不到五米的距離之內還存留著一點痕跡,但五米之外……卻像是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周圍的環境當中!這是怎麽回事?就這一定睛愣神的功夫,又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連白星也跑不見了!偌大個山穀空空****,便隻剩他一人獨自焦慮地立在當中!
越想心裏越覺得不對勁,正想大聲呼喊白星的名字,恰在這時眼光一轉,忽又見她不知從何處將身子一轉,背對著自己出現在了眼前。兀自低頭忙碌著,手裏拿著一些斬落的樹枝和荊棘之類,背上背著從營地裏帶出來的一些物資,正低著頭彎著腰,很仔細地將手裏的東西很慎重地插在沈浪一路劈砍開出來的路徑上。那路徑本來就很狹窄,隻夠一人勉強通行的,但見那白星身子一邊緩緩後退,手中也沒停著,或撥或插、或分或放,一點一點……將又將那路徑在自己眼前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應該說是路徑正在她手中很緩慢地又重新融入到了周圍的環境之中!若不是親眼看到這樣的事,還真的難免會以為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打牆……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這……這是幹什麽?”
白星聞言站直了身子,轉過頭來,胸有成竹地對他神秘一笑,眨眼道:“再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哦……”看吧……原來問了也是白問……自己之前閉口不言語是有多麽的明智!
雖然仍不知道白星在做些什麽,但依眼前的情形看來卻讓人覺得很玄妙,而且不得不說白星的手法也真的很見效。無形中也讓沈浪對她多了幾分信心,於是不再多問,手中柴刀一緊繼續翻飛往前,開山劈路而行。
直到日頭漸漸西行,大概已接近下午四五點的時候,白星這才停下了手裏的事物,也喚住了沈浪,笑道:“沒想到你這推銷員開起山來還挺賣力的,進度也還挺快,辛苦了!咱們休息一會兒……”呼……這話沈浪早就想說了,隻是每次停下,還沒等他開口,就架不住白星一番適時的、關心的“好言相勸”……又給勸回去了……所以沿途根本就沒真正的停下休息過一次。
沈浪癱坐在一堆厚實的雜草裏,已經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白星坐在沈浪的旁邊,從兜裏拿出清水和幹糧遞給他,笑盈盈道:“你受累了。”
這時沈浪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實在是有些太聰明、太善解人意了一些……好像隻要她願意,便永遠能在別人先一步的情況下很適時地、恰當地、巧妙而又令人無法拒絕地影響到別人的思想和情緒。就好比現在,本來他還想叫兩聲苦的……但聽了白星這話,身為一個男子漢的他卻又根本不好意思張口……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窮書生遇到的美豔妖精那種人?
傻笑著接過水壺猛灌了兩口,大口咬著遞來的幹糧,塞在嘴裏不斷咀嚼。說來也怪,被她這美豔的妖精這麽一誇,再稍稍的那麽關心一下,身上的傷痛和疲累好像便也沒那麽重了……這種女人,要麽是聰明得出奇,要麽就是真的就是妖精變的……
白星拿起水壺喝了幾口,完了還不忘將它擰緊收好;嘴裏叼著一塊壓縮餅幹,不再說話,隻是抬起了頭,靜靜地看著天空中的雲朵發起呆來……
看樣子她好像在想事情……既是這樣,沈浪更不好意思再問什麽,免得打斷她的思緒。雖然他平日並不是一個話很少的男人,但他卻絕對是一個十分擅於觀察別人情緒的男人。更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就應該閉嘴。
回頭看著一路艱苦行進而來的山穀,沈浪似乎又有了新發現。隻要留心觀察,不難發現白星好像並沒有遮蓋住所有開辟出來的道路,荒草從中還零星的露出一些人為刀削斧砍的痕跡。在有些地方甚至還故意留下了一些他們從營地裏攜帶出來的物品。那些枯枝初看時覺得隻是很隨意地插在那裏,但細看又覺得無論枝條選擇的形狀和大小還是插入的位置……似乎都是很巧妙地在按照某種特殊的規律放下去的,而且已和周圍的環境完全的配合在了一起,不走近看實在是真假難分。比如近處的一根枝條,它原本可以被隨手往路徑上一扔就行的,但現在卻被白星很小心地放在了兩片豎立的草莖之間,而且還很恰當的將來路攔住了三分之一;有的地方本來是完**露的泥土,現在卻被白星很小心地在上麵覆蓋了一層枯葉,卻又隻是很巧妙但卻很自然的隻蓋住了一半……
要知道,良莠不齊本才應該是自然規律,五根手指頭伸出來都不會一樣長短。原本自然生成的那些個荊棘雜草,被沈浪劈斬之下而形成了一條路徑時已經遭到了破壞,但在白星的手裏卻又將他們恢複到了原本那種自然的狀態,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開始沈浪以為她隻是在消除二人行進的痕跡,但後來卻發現事情絕不僅僅如此,白星好像還在這樣一個恢複得看上去十分自然的環境中又加入了一些特別的布置……這會兒越看越覺得她的手法神妙,更越想越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實在太不簡單……
不等沈浪再多看兩眼,白星卻已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道:“走吧,休息夠了咱們就繼續……”
沈浪這時才注意到,她的手也已被那些荊棘和草尖上的利刺鋒口劃開了許多處傷口,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濕透。他自己雖然在前開路很辛苦,但白星在他身後布下這麽樣一個龐大的陣法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裏不禁對白星又多了幾分感激和認同……
但一個人的心裏若是有了不明白的疑問,自然便會產生好奇的念頭。之後,沈浪手裏的工作雖然也一刻沒停,但少不了已對白星更多了許多關注。隻見她不僅僅隻是將那些砍下的枯枝落葉不著痕跡地安放到一些很恰當的位置,而且每過一段距離,便會將營地裏帶來的那些物品也布置一些下去:有時候往這裏撒上一點酒精,有時候又在草叢裏懸上一個空的罐頭盒子,甚至就連那隻砸癟了的鋁質飯盒也被她半掩著埋在了一個拐角的位置……隨著她手中的這些物品越來越少,沈浪知道,這個龐大的陣法也已將要漸漸接近尾聲。越到後來,她的速度就變得越慢,有時需要思考上三五分鍾才會小心翼翼地布置下一件東西。
天色已漸漸變得低沉起來,日頭已將西落,黑夜即將來臨。白天也許他們還能占據更多的主動,但到了夜裏,當四周都完全黑透之後,那便一定是那鬼貓的主場。
白星在用完最後一件從營地裏帶出來的物品之後站直了身子,臉色看起來有些嚴肅,抬頭看看天色,又回頭看看身側的山林,再舉手看了看表上的指針。指著旁邊一出延伸上行的低矮山坡,對沈浪道:“咱們從這裏上去,從現在開始不用再劈山開路了……”不用再劈山開路……哇!這話雖然是今天最動聽的一句話,但沈浪心裏也知道,離與那鬼貓相遇的時候也越來越近,與敵對戰,千萬大意不得,大意是要吃虧的!
白星在沈浪之後爬上了山坡,似乎還是覺得哪裏不夠完善,又向沈浪要來那包著“化骨神針”的包袱,小心地打開。一邊往高處撤退,一邊在林木間將那化骨神針分別插在了泥土之中,沿途又增設了一些簡易的機關陷阱,有的地方彎折起一段有彈性的樹枝插在地上,有些地方又挖了一個小坑然後再在裏麵埋上一根毒針……
越往後走,天色越暗,到後來暗得已有些分不清方向,白星布下的各種痕跡也變得越來越密集。從簡易的預警機關,到要命的毒針陷阱……能否拿下那隻來無影去無蹤又會攝人心魂的鬼貓,成敗便在今晚一舉!
等到白星將最後一根“化骨神針”裝填進之前留下的針筒中後,才終於長長鬆了口氣。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對沈浪笑道:“現在可以把你的外套脫下來了。”
“現在?”雖不明白她要做什麽,但沈浪還是很快地點頭答應,脫下外套遞過去。
白星獨自往旁邊一處灌木叢裏走了幾步,眼裏似乎在不斷地測算著方位和距離,然後將沈浪的外套仔細調整了一番,藏在那處灌木之中,稍作掩蓋之後又走回原地。
這是要做什麽?那外套今天飽飽吸收了一天汗水,那味道可大啊,聞上去都快餿了……鬼貓的嗅覺那麽靈敏,這樣把外套放在外麵難道不會被它發現嗎?
白星轉頭衝他嫣然一笑,神秘道:“咱們要……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沈浪實在想不明白這是要怎麽個守法,雖然知道“兔”指的就是那隻鬼貓,但那玩意兒都已經快成精了,真的能守到麽?
白星也不多做解釋,隻將沈浪拉到一處雨水衝擊形成的低矮土坑裏站好,並吩咐他不要移動,而且要留心觀察四周。她自己卻跑到另外一處不起眼的灌木叢後站定,衝沈浪揮了揮手,道:“能看到我麽?”這誰還能看不見?她究竟是在弄的什麽玄虛……
隻聽白星又開口問道:“現在能看到我麽?”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沈浪再一回頭,心裏頓時一驚!人呢?!說話之間便已失去了白星的蹤影,心裏頓時緊張起來!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說不見就不見?!
正想開口呼喚,忽覺背後有人往他背上輕輕一拍,渾身都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卻見白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自己身後,整個過程他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變化,實在令沈浪驚訝得有些合不攏嘴:“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白星抿嘴偷笑:“跟我來看看就明白了。”說罷拉起沈浪走到她剛才站立的位置,從這個方位,營地四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個淺顯的土坑和之前白星埋藏在灌木叢中的衣服。白星拉著他又往後退了兩步,道:“從這個位置退出去,那麽從剛才土坑的位置裏就會完全看不到你……”原來如此……她是利用了物體之間的錯位關係很巧妙地隱藏了自己的身型,但站在這處灌木叢裏,即使退後兩步也依然可以透過林木依稀看清周圍的環境,說來簡單,但身在其中那種感覺卻實在太奇妙了!白星又道:“然後我們便要跨到這上麵的土丘,再橫跨一步,這樣就能繞到剛才那個土坑的位置。你試試看……”沈浪依言走了一遍,不消三兩步便繞到了土坑後麵。如果……如果那鬼貓當時正好在這土坑之中,而且背對著自己,不僅不需要看到它的雙眼,而且在這個距離發動攻擊的話,豈不是手到擒來?!心裏頓時明白了白星這一天所布下的一切不僅僅隻是從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高興得喜笑顏開,拍手叫道:“牛!實在是太牛了……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疑惑:“我們怎麽能保證那鬼貓一定會站在這土坑之中呢?”要知道,那鬼貓本就身形靈敏,而且謹慎多疑,整個山林那麽大,誰敢說它一定會踏入這陣法,然後一定會落入這土坑之中呢?
白星在沿途布置了一個龐大而奇妙的陣法,這幾乎已經窮盡了一切她所觀察掌握到的地形利用之能,通過一路對周圍自然環境的巧妙改變,然後將那些零零總總最終逐漸收攏匯聚於此,真真是投入了偌大的心力。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那鬼貓根本就沒有跟來,抑或是那鬼貓中途察覺到異常而跳出了陣法之外,再或者那鬼貓雖然入了陣法卻最終沒有踏入眼前的土坑……這樣一來,這些一切的一切努力,豈不是全然白費?如果按常人的眼光和思想來判斷,沈浪覺得那鬼貓跳脫出陣法之外抑或是不會踏入這個土坑,那才應該是正常的;要那鬼貓步步都依照白星的測算和計劃行動,最終落入土坑之中,概率真比中大獎還要低得多……
白星絲毫沒有在意這些問題,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反而很有自信地對沈浪說道:“你放心,它要麽不來,但隻要是跟著咱們來的,就一定逃不開這陣法,而且最後一定會踏入你麵前的這個土坑!而你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刻十分準確地出現在它身後!一擊斃命!”
沈浪看著白星自信的眼睛,對她所說深信不疑,使勁點了點頭,道:“放心!我一定會讓那畜生斃命於此!”既然選擇相信,那就一定得相信到底!其餘那些過多的思慮哪怕存在一萬種可能,也僅僅隻是可能,那樣隻會讓人更加彷徨無定,對現在情況而言非但無益,甚至有損信心!衝白星傻傻笑道:“咱們就在這裏以逸待勞,守株待‘貓’!”
白星點頭輕笑,將一根鋤頭上拆卸下來的木柄換在了柴刀下麵,借此延伸沈浪的攻擊距離,後又將需要注意的地方仔仔細細的又交代了一遍,讓沈浪千萬記住……
天空中,一輪月牙已不知在何時升到了頭頂,清淡的月光透過雲層灑在周圍的草木上,映射出一層灰白色光暈。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靜靜流逝……
山林裏,隻有一隻孤獨的夜梟偶爾發出幾聲啼鳴,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沉寂,沉寂得令人感到寒冷,透心的寒冷。等待,永遠是漫長的……
沈浪和白星伏在那處灌木叢裏,這時她婀娜的身型已經微微弓曲起來,身上那種屬於少女的淡淡體香在微風裏反複撩撥在沈浪鼻端。或許是因為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沈浪心裏有些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馬,胡思亂想起來,漸漸甚至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在內裏衝擊……他趕緊提醒自己,這是不妥的,也是不對的!
正在這時,寂靜的山林裏忽然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聲音很輕、很遠……但在這樣一個環境和這樣一種心情下,聽在耳裏卻又變得十分清晰……
那是一聲金屬擦碰響動的聲音,沈浪馬上想到了白星在半路埋下的鋁質飯盒和插掛在草叢中的空罐頭盒子,正主終於還是等來了……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慢慢屏住呼吸,讓氣息一點一點緩緩在口鼻中輕微吐納,生怕一個動作稍大便會驚動得那敏銳的鬼貓倉惶離去……
全身的肌肉早已不自覺地繃緊起來,身上幾乎所有的神經和感官都已經放到了最大,而且還盡量的想要往外延伸出去,想要探尋對方的哪怕隻是一絲一毫的輕微動向。
說來也怪,自從那聲響過後,四周又再次陷入了沉寂,再也沒有觀察到任何異常的動靜。沈浪自己心裏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懷疑:或許剛才那聲音是因為恰好又一陣清風吹動了草木,剛好觸發了白星設下的預警陷阱而產生的意外?
那一刻,四周靜得甚至連所有鳴蟲都同時止住了聲響,你隻能夠很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狂跳……
就在這時,白星輕輕拍了拍沈浪的手背,隻見她一雙眼睛在黑夜裏因為興奮和激動而顯得十分閃亮,然後她透過灌木叢,悄悄往一個斜坡上指了指……
借著朦朧的光線,沈浪極盡目力又仔細的分辨了一番,這才偶然發現——離他們約莫有二三十米距離的位置,一條鬼魅般的黑影正在十分緩慢而又謹慎地往前輕輕踏了一步,過了一會兒,才又十分緩慢地踏出另外一步……等了半天,正主終於登場了!沈浪心裏也跟著興奮起來!
那畜生當真是已經快成精了,雖然此時感覺不到二人正藏伏於陣眼之內,但野獸那種天生的感知能力和久經沙場積累下的經驗已然令它有所警覺。從還未踏入二人視野開始就已經變得異常謹慎,每一步,從抬起到落下都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那畜生故意壓低了眼眉,遮住目中本來閃爍的精光,順著他們的氣息一點一點靠近過來……
此時沈浪的心裏是既恨又怕,恨的是之前雙方交手落敗之恥,怕的是那詭異難當的畜生突然警覺便即逃去的話可怎麽辦?攔是根本攔不住它,事情到了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下唯有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盡量的保持平靜,靜觀現場變化……
那鬼貓似乎也感覺到了周圍氣息哪裏不太對勁,但偏偏又無法具體的探究出來是哪裏不對勁!就在這時,隻見它將身子一弓,一反之前步步為營的謹慎模樣,突然高高躍起,悄無聲息的落在一塊空地邊上。騰挪之間身形如鬼似魅,依舊敏捷得快如走電。眯著那雙渾圓空靈的眼珠,嘴角上掛著一種極度別扭的邪魅笑容,靜靜向四周不斷觀望。
目測此時雙方的距離最多也隻有七八米左右,在這個距離發動攻擊的勝算雖然不大,但也足可以殺它個措手不及。沈浪已開始有些沉不住氣……旁邊的白星馬上便察覺到了他內心有所躁動,黑暗中忙輕輕將手搭在他小臂上,略略用力一握,提醒他千萬不能輕舉妄動!沈浪盡力壓抑著內心的躁動,衝白星緩緩點了點頭,努力調整著快起來的呼吸,好盡量恢複平靜。
那鬼貓人立般站起了身,在原地兜兜轉轉走了一圈,忽然表現得警覺起來,身子跟著一低,後腿一蹬,夜色中隻見一條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的黑色身影淩空一閃,已悄無聲息的抽身沒入了黑暗之中……
糟!那畜生發現了異常,這是要跑?!沈浪見狀,情緒越發激動,明明機會剛才已在眼前,若是讓那鬼貓再度逃走隱匿起來,不單浪費了二人一天功夫不說,下次再想等到這樣的機會那就更是加千難萬難了……剛要暴起身型發動追擊,立馬便被白星重重在小臂上使勁一掐,這才頓時清醒過來,好吧……自己答應過,在這陣法之中一切全聽白星的安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隻得又強壓著心頭翻湧的血氣重新伏低一些。
再過了大概五分鍾,隻見外麵一條黑影再次閃過,重新回到他們的視線之內,不是那妖邪的鬼貓卻又是誰?
沈浪在心裏不住咒罵:他媽的!這畜生當真是成精了!剛才就這麽一個動作差點害得自己沉不住氣跳將出去,還好是白星及時將自己拉住,不然所有的努力和布置那才真是白費了!這畜生可真他媽狡猾……
隻見那畜生抬起了腦袋,嘴邊須觸迎著微風不斷張合,仿佛正在仔細地嗅著周圍空氣中殘留的氣味。臉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十分放鬆、十分悠閑,可正當沈浪正這麽認為的時候,那鬼貓卻驀地突然暴起!身形猛地一漲,跳在半空之中,眼中凶光畢露,白牙利齒閃爍著森森寒光,朝灌木叢裏重重撲擊而下!
心裏不由自主跟著一驚!這畜生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想不到卻突然發動,反過來偷襲?!媽的!今天真是豁出去了!少不得也要和那畜生決一死戰!
身旁的白星一直平心靜氣地觀察著鬼貓的一舉一動,待那鬼貓高高躍起時她似乎早已料到會有此招,手中緊緊用力,使勁拖著沈浪的一條小臂不放,示意他不要衝動!生怕他憋不住這就衝將出去!
正這檔口,那鬼貓已經快如閃電般從空中撲下!撲在了一處灌木叢中!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嘶吼,利爪用力一分一扯,緊跟著便傳來衣物破碎的聲音……
原來,它竟將白星之前藏在另一個灌木叢中的那件沈浪的外套當做了二人藏身的位置,然後突然發起了突襲!原來一路上白星始終讓沈浪穿著外套勞作,其實早已設想好要將那外套用作此處,這招誘敵深入實在是用得妙到巔毫!眼前這女孩的計算和預判能力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此時,雙方相距已不過隻有五米之遙,在這個距離之內發動進攻的話沈浪至少比剛才更要多出兩成把握,但,還不到時機……現在的他對白星的欽佩實在已是根深蒂固且滔滔不絕……白星說過,這處灌木絕非下手的地方,所以現在其實時機還不到!白星握著沈浪的手臂卻沒有感覺到他又有衝動想要立馬便現身與那鬼貓一戰,不覺有些好奇,這會兒距離更近,時機也比上兩次更好,但他怎麽反而沉住了氣?回頭看見沈浪正對著自己傻笑,眼裏滿是讚賞的神情,頓時明白他已經完全相信自己,麵對那炙熱的眼神反到讓白星有些不好意思。
那鬼貓也絕非等閑的凡物,灌木叢裏的誘餌之下雖然還布置了見血封喉的“化骨神針”,但卻一丁點也沒沾著它的身子。剛一撲下便立馬發覺情況不對!情急之中不等四腳落實,後腿淩空借力在灌木細弱的枝條上隻那麽一掠一抻,身子已跟著一個轉折改變了方向;緊跟著前爪在旁邊的一顆粗枝上隻輕輕一搭,後足蜷縮收攏跟上,從側稍稍用力一蹬……僅僅依靠這股憑空生出來的力道便已掙脫了原本的落點,斜斜躍開一旁!單就這樣的反應和這樣的身手,已實在能讓無數的江湖武人望之興歎,而且自愧不如……
那鬼貓身子斜斜地又躍出三四米距離,脫離了灌木叢的範圍,但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地麵上一個小小的,被山上雨水衝刷形成的土坑之中!那土坑看來平平無奇,光潔平整,大小正好能夠蜷曲著容納一人!時機!終於來了!
白星連連晃動沈浪手臂催他動手,其實不用她提醒,沈浪自己早已等不及這一刻的到來了!馬上依照先前吩咐的方位,不進反退,往後斜斜橫踏跨了幾步,此刻隻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已經開始沸騰了起來!
那鬼貓一擊未中,為了躲避陷阱又倉惶逃離,這當中憑的全是胸腹之間一口氣息,任憑它本是貓科動物,但此時落在土坑之中一時之間也難馬上行動,非得等到胸腹之間那口氣息喘勻了,才能重新恢複到活動自如的狀態!若非如此,便難免會憋悶出什麽毛病來!
不成想這時沈浪已無聲無息來到了土坑之後,居高臨下,手中加長版的柴刀緊緊握住,高高舉起!他心裏早就對著鬼貓厭惡以極,此時更加不會留手,翻腕一抖,刀鋒筆直向下,借助全身之力朝那鬼貓後頸之中一刀劈出!
那鬼貓一口氣還沒喘勻,正值氣力行到最末,將散未散的時候。它做夢也沒想到沈浪能躲過它的耳目,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耳聽柴刀破風尖銳,一道勁力劈頭蓋臉直直往自己全身籠罩下來!驚恐之下睜圓了一雙大眼,當前情形實在已經是避無可避!
此時不論是方位還是時機,沈浪已無一不占盡上風!眼看那鬼貓瞬時之間便難逃厄運,化作刀下亡魂!
也就在這時,鬼貓正麵對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生命威脅,突然不知道又從哪裏生出一股怪力,拚著髒腑嚴重受傷的風險,急忙將全身一蜷,用力一腳猛地蹬在柴刀刀背之上!身子借力,竟從原地滴溜溜彈出了半尺!堪堪躲過要害,但緊接著一聲哀嚎,那條幾乎和它身子等長的尾巴卻沒能逃脫,硬是被沈浪手中柴刀齊根生生斬斷下來!
一擊得手,雖未能令鬼貓當場斃命,卻已牢牢占據了上風。
心中不禁連連感歎:白星計算之準確,預判更是天下無雙!竟連那畜生氣力難以相繼的時機和身體落下扶正的方位……全都涵蓋在其陣法時機之內!
一招占先,哪裏再肯輕易放過,當下牙關咬緊,手中柴刀連連催動,再次奮勇撲去!
鬼貓胸腹之中憋悶難耐,又丟了那條對於動物來說至關重要的長尾!心裏雖然已經明白中了二人埋伏,本想起身倉惶逃跑,但跌跌撞撞走了兩步,這才發現自己竟已喪失了大半原先那種快如走電般的平衡以及行動能力!心頭又驚又怒,回頭更見沈浪步步緊逼舉刀殺來,頓時跟著殺心漸重!有道是困獸猶鬥……這一刻,那鬼貓似已下定了決心,今天非要和他二人拚個魚死網破!當下不再退讓分毫,後腿一蹬,前爪往前一探,竟也朝沈浪迎麵淩厲撲殺而來!
沈浪有了前車之鑒,不敢輕視對手,急忙展開套路,旋身翻動起刀鋒虛晃一招,忽地左手一翻接過刀柄,調轉了棍頭重重砸在鬼貓頭上,頓時便捶得它破血流幾欲昏厥過去!
拋開那些詭異的邪術不談,單就這麵對麵,硬碰硬的過上幾招,這畜生始終不會是沈浪的敵手!
但它既殺紅了眼,自然也不會輕易認栽!一人一貓,你來我往,一時間難解難分地鬥作一團!
他兩動作實在太快,挨得又近,白星雖然手持針筒環伺在側,卻也苦於找不到一個幫忙下手的機會。
堪堪鬥了十來個回合,沈浪這邊越使越覺得酣暢淋漓,仿佛那丟棄已久的身型步法漸漸已經越摸越熟,手裏一柄加長版的柴刀使得風聲大作,還真有點水潑不進的意思。不斷催動著往那鬼貓身上連連斬殺過去!
那鬼貓內外傷勢疊加本已落了下風,周旋了十來個回合下來,漸漸顯現出體力不支,動作也跟著慢了下來。嘴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眼看已是強弩之末,敗勢既定,被斬殺也隻是遲早的事!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倒下去,就全憑那麽一股子動物純粹的野性強撐著而已。
兩邊正在酣鬥,俱都殺紅了眼!這時,沈浪正舉刀橫掃而去,但剛一定睛的功夫,忽然眼角瞥到那鬼貓的麵容,隻見它雙腮斜斜向上吊起,一副表情詭異之極,就像是地獄中逃出來的惡鬼正咧開了一張大嘴衝著沈浪陰惻惻地一笑!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更說不出的心底生寒!緊跟著鬼貓口中滴溜溜一轉,忽地射出一道紫金色寒光,直撲沈浪麵門!晃動得睜不開眼!沈浪心裏頓時明白:好嘛!打了半天這家夥都遲遲不曾施用那攝魂邪術,原來一直留著機會在這等著自己!!!
心中一寒,就這稍微低下視線閃避那紫金色光芒的同時,在一抬頭,眼前突然一懵,睜眼看去隻覺一雙巨大而又空靈的、透人心脾的眼睛凝練在半空正死死盯著自己!全身都有種快要被那眼睛吸入吞噬的難過感受,這回可比上次施放的攝魂術又要厲害上許多!
不等沈浪作出應對,已經身不由己全身一陣顫抖,刹那間像是有無數的電流從四肢百骸中穿流而過,所過之處立馬便喪失了對自身肌肉的控製,“噗通”一聲,沈浪雙腿一軟,已經直直跪倒在地上!
現場的形式也馬上便發生了逆轉,鬼貓心裏早已恨透了兩人,憋著一股勁非要將他們除之而後快!眼前沈浪一倒,哪裏更會放過?!!!
幾乎是在同時,白星想也沒想便摳動了手中針筒的機簧,那“化骨神針”噌地一聲激射而出,向鬼貓筆直射去!
哪知針到近處卻被那鬼貓用前爪輕輕一撥,打在一邊……原來那針筒內的機簧也有其壽命,金屬一旦疲勞,所產生的效能自然便會減小許多,所以才會被那鬼貓輕易打落。
鬼貓本來正要對沈浪下手,又被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打斷,心頭怒火無處發泄,一張詭異邪笑的臉盤忽然調轉,麵向白星,眼中精光乍現,活脫脫一副吃人惡鬼的嘴臉!
白星目光剛一接觸到那鬼貓的眼神,也立即被奪去了心神。渾身一陣顫抖,隻覺一顆心像是掉進了無底深淵,空空****不住往下墜落……毫無還手之力,兩腿一軟,仰麵摔倒在地,滿頭青絲披散當場……
鬼貓心裏恨極了沈浪!絕不會輕易放過!當下前爪高舉,那利爪如刀一般自腳掌肉墊中根根翻出,得意地一聲嘶嚎,便向他雙眼重重抓下!
這一下要是挨實了,那沈浪以往的綽號就真不是白叫的了,必定要真的變成一個瞎子……
白星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牙關咬碎,偏又不能動彈分毫……
利爪當前,沈浪又急又怒!心念百轉千回,瞬息之間隻覺一股激烈而炙熱的怒氣突然從胸口萌生,就像一股滾燙的熱流隨著筋脈迅速一路上行,心髒也同時跟著砰砰砰砰……狂跳不止……緊接著腦袋裏“嗡”的一聲鋒鳴,幾乎占據了所有的圖像和聲音……
驀地裏一聲暴喝!仿佛半空中突然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霹靂……
喝聲中一條人影從地麵上旋身而起!
定睛一看,卻是沈浪!不知怎地竟已擺脫了攝魂術的控製,翻身躍起!左邊一目之中一點精光乍現,在黑夜中看來就像是點燃了一顆正在潛燃流動的明珠一般,還有點點淡藍色的光暈自那目中像薄霧一般往外擴散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將那鬼貓也驚得呆住!這莫不是假鬼撞見了鬼麽?!
頓時惱羞成怒,一股純粹的、野性的肅殺之意兜在眼底越發濃重起來!呲起牙重重一聲低吼,重又打起十二分精神,拚盡了全身修為——咕咚一下,自口中翻出一團紫金色的光霧,橫在門齒之間,睛眉倒吊,活脫脫便像是索命的厲鬼!雙瞳之中精光暴起,一瞬間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那股強大的精神控製力所牽動,重重的頓了一頓,那種純粹的壓迫感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這畜生實已賭上了畢生修為,將所有的資本全都孤注一擲,盡數壓在了這一招之中!
沈浪左眼之中精光潛行不息,相比之下反而內斂許暗淡許多。但他的整個人似也像是失去了理智,麵對鬼貓的致命一擊竟然不閃不避!唇齒之間似有隆隆雷鳴暗湧,突然也張大了口,衝那鬼貓又是一聲霹靂般的暴喝,雙目僨張,一點精光也跟著爆射而出!
兩邊似乎都使上了某種令人無法描述、無法捕捉也無法說明的神秘精神控製力,且全都屬於那種原始的、純粹的精神力量!兩兩頓時便猛烈碰撞在一起!原本應皆無形無質的東西在這一刻卻變得有形有質了一般,周圍的整個空間都跟著碾壓碰撞在一塊,發出陣陣尖銳刺耳的烈風破空之聲!接著又在耳鼓裏無聲地“嘭”一下爆發開來!那一秒,白星隻感覺天旋地轉,身體承受了某種難以抵抗的強烈衝擊,險些在震**中失去意識……
贏了?!還是輸了?!現在什麽情況?!白星心裏七上八下,根本摸不著頭腦……
困獸猶鬥……那鬼貓跟隨在無相鬼身邊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遇過敵手,如今這口惡氣令它便是死了也難瞑目!
沈浪,它已完全無力拿下……但,癱在不遠處這個多事的女人,害自己踏入這萬劫不複的陣法之中的女人,難道它還不能拉來墊背麽?強撐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拚盡了生命中最後一點氣力又再次躍起,不管不顧,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朝白星的咽喉拚命襲來!
沈浪頭腦昏沉得幾乎一片空白,但在那一刻,他卻發覺了鬼貓的意圖。他不能!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做出這樣的事來!憑借那點僅存的意識,挑起了柴刀在手!雙腳後跟猛一頓地,頓時隻覺一股力量自從地起,瞬時傳至腰腿之間,跟著往前一遞,猶如一陣疾風般旋轉橫掃而過整個後背,然後迅速轉到肩頭,接著一路往前遞在臂腕之上,倉促間往前一抖一送,那力道竟不失分毫地順著木柄往前直直透去,刀鋒勁風大作,激**得柴刀嗡嗡作響,急速的抖動聲就像將要連四周的空氣都一起劃破一般!從後往前,重重斬擊在鬼貓脊梁之上——鬼貓的身體一瞬間就像被一柄無形的卻又鋒利無比的利刃斬中,整個身子從中間整齊的分成了兩片!齊齊摔向兩邊!
短短的瞬間,沈浪身上連續發生了兩次驚人的變化,每一次都讓人無從解釋,每一次都讓人感到無比震驚!他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與此同時,沈浪這邊卻並不好受,心中那口氣力將將鬆懈,頓覺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已沒有,眼前一黑,便像一捆柴火一樣直直栽倒下去……
白星“呀”的一聲,也掙脫攝魂術的控製,慌亂中連滾帶趴緊趕兩步,眼中淚水已止不住潸然落下;待見倒在地上的沈浪嘴角掛著祥和的笑容,露在外麵的一個拳頭緊握成拳,失去意識之前拇指還不忘高高豎起時……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整個打鬥現場早已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淩亂的土石和飛濺的鮮血,而沈浪正倒在其中已然昏厥過去。
白星俯下身子前前後後為他仔細檢查了一番,心裏後怕,用手再次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和脈搏,確定身體並無大礙,不過因為承受不住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負荷所以才會陷入暈厥,才總算真的將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倒坐在地,看看不遠處那鬼貓被齊整地分成兩片的爛肉,骨頭上露出的刀口竟然平滑如鏡,這絕不是憑借一把普通的破柴刀便能做到的。會不會和他眼中的淡藍色光暈有關呢?忍不住輕輕撥開沈浪的左眼瞼查看了一番,卻見那淡藍色的光暈早已退去,現在完全看不出什麽異常。好奇之下又再拿起那柄破柴刀仔細檢查了一番,那隻不過是一把普通農家使用的黑鐵鈍頭柴刀而已,刀背厚重刃口粗鈍,連鋒利都談不上,更不可能是什麽神兵利刃……剛要撒手,木柄突然傳來碎裂之聲“哢嚓”一下竟應手而斷,顯然再也承受不住柴刀的重量。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才會在一瞬間將那堅硬的木柄也一並碾壓得如此酥脆易斷!
回想起沈浪曾經和自己說過的童年時的那番奇遇,他眼中那點淡藍色精光莫不真的是一點真龍氣息,這麽多年了還一直殘留在他的體內,而今被那鬼貓的攝魂術一再反複牽引,危急時刻終於爆發了出來……是了,那鬼貓的攝魂術憑借的似乎是一種純粹的、野性的、肅殺的精神力在催動它。但若是論精神力的純粹,這世上還有什麽其他物種的精神力能純過真龍?!正所謂龍不見萬物,其視野當中便隻能看到那萬物純粹的靈魂,所以才不見萬物之外貌。任何生於這個世間的凡物都不可能做到,都需要擁有一個實質的血肉載體,而那真龍依托於魂,目視之下更單單直指萬物心魂!鬼貓雖強,遇到了那點殘存的真龍氣息,兩廂一比,誰高誰低實在是有雲泥之別。隻是讓白星想不到的是沈浪竟沒有騙她,難道這世上竟真的有龍存在?龍氣……今天若不是親眼見到,便是說一千道一萬也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但如果選擇相信,也便同時推翻了很多人們對現有這個世界的固有認知,實在讓人不知該怎麽去麵對這樣一個答案。
但沈浪為了救她,在情急之中施展出來的那無可匹敵的一刀又似乎與那真龍氣息無關。不過白星很快也想明白了,她曾見過沈浪的同伴啞毛在眾人麵前施展過一套平平無奇的拳腳功夫,在旁人看來平平無奇的拳腳,在白星眼中看來卻有些特殊,特殊在他那勁力的運用和達到的效果上。她曾經還在內心裏大膽地推測過——那就是江湖中銷聲匿跡已久的“崩拳秘技”!如果沈浪和啞毛之間不僅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還可能是同門學藝的師兄弟的話。剛才神來之筆的那一刀便也稍微能作出解釋了。崩拳秘技,近百年來江湖中最擅長此法的便隻有那一人,這人和墨者行會的關係本來極大,但不知道什麽原因在幾十年前此人卻突然失蹤。所以接下來這數十年中,崩拳秘技本已完全從人們的視線中淡了出去……
想那崩拳秘技易懂難精,自古以來,但凡是學會這法門的人,不論正邪善惡,無一不在日後聲名大噪。通常學武之人,隻要能摸著當中的一點皮毛便已足夠受用無窮,甚至一步登堂入室。那啞毛的崩拳似乎隻能施展在拳腳之間,而幾十年前失蹤的那位前輩聽說能將那秘技運遍全身,舉手投足之間便能施用自如,這其中的高下自然不用急著去比較。但想來想去,好像自這種秘技流傳以來……便沒聽說誰能將這它借由器物而又透射施用於外的,如果單從這一點上來說,沈浪的手段相比他的朋友啞毛和那位失蹤的前輩來講,究竟是高還是低呢?這恐怕也沒人能說得清楚……
正思揣間,無意瞥見那鬼貓的屍首已經開始氧化發黑,經山風這麽一吹,更顯得幹癟醜陋。但也正因為這種幹癟的現象,那喉頭鼓鼓囊囊凸起了一塊看上去卻更加顯眼了些。
白星好奇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撥開它喉頭的筋肉,仔細觀察了一番。隻見它喉頭一側似乎比正常的貓科動物多長出來一個暗黑色的筋膜,當中包裹一物,斜斜掛在喉頭的一側。大著膽子稍稍用力一擠,黑暗中一道紫金色的異光一閃而逝,隨著逐漸暗淡了下來的精光,眼見滴溜溜滾出一顆硬幣大小的黑紫色珠子,光潔圓潤,落在地上還在不住亂轉。白星小心的將它拿在手裏,不禁疑惑……這是什麽?
聽說有些動物經過修煉,年久日深之後便會在體內形成內丹,而且往往會借著月圓之時吞吐內丹,在那一吐一納之中感應天地靈氣,並將靈氣盡數吸附於內丹之中……
莫非,這就是那鬼貓的內丹?!看來那鬼貓真的已經快成精了,竟然連內丹這種東西都讓它修煉出來!
任何動物的內丹其價值自然都相當不菲,隻是一時也不知道這東西放在身邊又能有何用途,思量再三,到不如先收起來吧……於是打開自己的軍用背包,將那紫黑色的珠子小心地包好放了進去。卻不知,正是她這份“先收起來”的用心,竟在將來拯救了沈浪的生命……
長夜漫漫,沈浪兀自昏迷不醒,白星找來那件被鬼貓撕扯得支離破碎的外套替他輕輕披在身上,又在旁邊攏了一些落葉枯枝墊在身旁,靠著他的後背靜靜坐下,一雙明亮的眼睛裏此刻像是藏不住那許多過往的心事,抿嘴對自己笑了笑,相信明天一切都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