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孫木匠和錢好多

“你發什麽瘋?”鄭年一覺醒來,發現陳萱兒居然在自己的身邊。

二人雖是一幢房子,可卻住著兩間廂房,中間並不相通。

陳萱兒正睡得迷迷糊糊讓罵了一頓,睜開眼睛的時候,鄭年已經在穿衣服了。

翻身坐起,“哪兒有大清早罵人的!”

“你跑過來幹什麽?”鄭年抖了抖晾幹的差服披在身上,昨夜又新添了三塊補丁。

“我……”陳萱兒沒有編造內心所想,低頭嘟著嘴,“我怕!大半夜讓人拎著到了院子裏!誰不怕?”

鄭年無奈地看著**穿著簡單的陳萱兒,“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我不是已經嫁人了嘛!”陳萱兒攥著被子的一角,“你……你昨夜還抱我了!晚上我來之後,你一條巨腿壓在我身上,嘴裏還喊我名字了!”

“等幾日風波過了。其實你就可以走了。你也看到了,以後跟著我就要經常晚上被人拎到院子裏,如果我喝多了或者不在家裏,那就要被人拎到大街上,拎到小黑屋子裏,被一群人打。”鄭年一本正色道。

昨夜過後他從武思燕的口中明白了一件事情,盡管對方說的很委婉:他沒有能力保護陳萱兒,甚至沒有能力保護任何一個人。

陳萱兒努著嘴,“你不能學武保護我嗎?”

“等我練到京城沒人敢打你主意的時候,估計連門外的黃狗都已經偷親過你了。”鄭年實實在在道,“我就是個普通人,來位爺我拚回命也隻有一條命可以拚的,我死了你不還得改嫁?”

“我不聽!我不聽!說什麽我也不走!”陳萱兒捂著耳朵,搖頭晃腦,和她身高一樣長的黑發飄灑開來,滿床飛舞。

“真是個蠢蛋。”

鄭年憋了一肚子火,出了房間。

到了京兆府衙門的時候,師爺正和辛德龍在院裏打太極,後麵的壯班和皂班也有樣學樣。

今日鄭年也算是升了職,聽聞壯班的頭兒和皂班的頭兒昨夜莫名其妙被一刀拉了脖子,全家人的屍體整整齊齊掛在院子裏。

估摸著是錦衣衛幹的。

那兩個頭兒自己就有過一麵之緣,人的悲喜並不想通,鄭年隻是唏噓。

現在也算是黨委班子成員的鄭年加入第一排身份特殊的太極行列。

“三行?”師爺問道。

鄭年一愣。

“師爺問你三班都歸你管行不行?”辛德龍閉著眼睛,修身養性。

“回師爺,當然可以。”鄭年道。

“彳亍。”師爺道。

鄭年又愣。

“師爺說行。”辛德龍手中行雲流水。

在這裏做事最大的難題居然是聽得懂師爺說話,鄭年麵對這項巨大的挑戰沒有任何的信心。

鄭年去提周東的時候,看到了那間書生曾經生活過的牢房。

床榻上的枕頭被褥擺放的整整齊齊。

像是無人住過的樣子。

帶著周東來了正大光明廳,長安縣衙門父母官辛德龍辛大人轉屏風入座,兩旁差役高喊威武。

升堂。

“你叫什麽名字!”辛德龍問道。

“回大人……周東!”周東低眉看著堂上,回道。

辛德龍點點頭,喝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一動,“好像問過。”

鄭年假裝沒聽見。

“你問!”辛德龍指著鄭年。

“昨夜在你家的油缸裏發現了兩顆頭和一具屍體。”鄭年道,“根據調查,是張裁縫家二人的首級,另外一具屍體是張裁縫妻子,你作何解釋?”

其實在鄭年眼裏,周東並沒有什麽嫌疑,但是這種話自己不可能說給大人聽,必要的過程還得走。

周東大呼冤枉,“大人!差爺!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啊!”

“打!”辛德龍就發了一個字。

“等等……”鄭年小聲湊過去,“一會兒再打不遲,我先問幾句。”

“等會兒打!”辛德龍靠著官椅平靜道。

周東趴在地上,哆嗦成了一塊剛過了秋的麻薯。

“我問你,當日裏你看清楚床榻上躺著的人是誰了麽?”鄭年問道。

“張裁縫肯定在!月光的角度正好是那裏!”周東道,“但是……一旁的人我……我沒看清楚。”

點點頭,靠著辛德龍的耳畔,“我問完了。”

“是他不是?”辛德龍好奇。

“應該不是。”鄭年道。

最終還是挨了十棍子,周東又被丟到了牢裏。

鄭年到了屍房,“好多!”

無人回應。

“好多?”叫了兩聲,仍然無人回應,拍著腦門鄭年才想起來今日錢好多應該已經嫁走了。

果不其然當許柱走進來的時候解釋道,“頭兒我聽到聽到聽到……你喊了,錢家丫丫丫丫丫頭嫁走了,早晨我送送送過去的。”

一言九十九鼎的鄭年和一言九鼎的辛大人一樣忘了自己的話。

“地址你知道?”鄭年問道。

“知知知知道。”許柱道。

二人換了便服,從旁門走出,鄭年上商坊買了些首飾,弄了一大堆好菜,用食盒裝好,最後在許柱的帶領下來到了長樂縣。

木匠的家在巷子裏,這裏人還挺多的,左右各列一排,有磨刀的廚子,喝多了斜躺著的醉鬼,花枝招展的賣身姑娘,眼神不軌看著姑娘的壯漢。

鄭年敲響木匠家的門。

開門的是個年輕人,缺了一條腿,懷裏掛著一個錢袋子。

身上圍著一堆蒼蠅,嗡嗡作響。

一股餿臭的味道傳來,鄭年沒什麽表示,隻是拱手,“孫木匠?”

“唉,是,您要做活兒?”孫木匠點點頭,並未讓開,低聲道,“不接了,這幾日忙得很。”

鄭年手裏什麽都沒有,許柱提著東西,對方並沒看出什麽。

“好,知……”鄭年話還沒有說完,木門再次關閉。

“是這家?”

許柱點點頭,“送送送來的時候……這這兒沒沒沒人,好多不讓我等著,我就先先先先回來了。”

鄭年拍了拍許柱的肩膀,“到巷子口等我。”

“好咧。”許柱嘴笨,心卻聰明,不敢問的不問。

鄭年則是回身到了一處牆角,爬上了房梁。

院子不大,和周東家的差不多,十步見方。

中間放著一排木工做活用的工具,木屑掉落一地。

看樣子是在做轎子,用料很考究,估計是工方拿來的料子,像是黃花梨木,量大的驚人。

院子裏麵不止一個人,鄭年看到了端著茶杯一臉緊張的錢好多,大汗淋漓劈木的孫木匠,還有一個坐在錢好多身旁拿著圖紙的監工,他的穿著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