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線索
燕離也沒料到形勢急轉直上,隻一個眨眼的遲疑,臉便現出狠辣之色,儲在離崖裏的外力連同元氣,按青蓮第一式運轉,虛空鬥然出現裂隙,肉眼隻見他仍在原地,“嗤”的一聲悶響,離崖便將那鬼麵人刺了個透心涼。
這個時候,他留在原地的殘影才消失不見。
正與鬼麵人糾纏的展沐突見一截劍尖露出,嚇了一大跳,幸虧反應及時,連退數步,避開了鮮血的噴射,旋即破口大罵:“混蛋小子,你想把我跟他串燒嗎?”
但話才說完,又是一愣,這一招如電光火石,思緒都跟不上它的速度,實在太恐怖了;而且沒有一點前兆,自己身為二品武夫,居然半點感覺也沒有,如果目標是自己,豈不也跟他一個下場?
想到這裏,心裏一寒,目露忌憚,不動聲色道:“有這殺招,看來根本不用我救你的。”
燕離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緩緩抽回離崖,甩去血跡歸鞘,強忍空虛感,微微笑道:“展爺也見到了,方才如果不是你救我,隻怕已被那血滴子絞成了肉沫,實在是僥幸啊。”
“恕我直言,這可不像是一個剛撿回一條命的人。”常山從後麵走過來,目光閃爍著若有所思的光芒,他跟蘇羽同僚多年,怎認不出青蓮第一式的劍勢。心裏又異常震驚,這一招雖然隻是簡單的一擊直刺,但劍勢複雜無比,他曾見蘇羽施展過,修劍多年,在劍道也頗有造詣,他卻連模仿都做不到。
燕離沒理他,稍稍恢複了些力氣,借故掩飾的同時蹲下身,將那鬼麵人的屍體扳了過來,摘去了麵具,是個陌生的麵孔,他不由有些失望,不料展沐卻臉色大變,忍不住驚叫出聲:
“萬晚興!”
“武神府大總管?”燕離心裏一動。
展沐不可思議道:“怎,怎麽會是他?”
常山倒不意外,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現在不都在傳,武神府二公子死在了燕離手中,他的娘、那位一品誥命夫人怎咽得下這口氣?就算她咽得下,武神王霸可不會真的按規矩沉默,再說了……”
他冷笑一聲,繼而道,“別忘了,還有一個張誌雄,武神府與這小子的恩怨,已經不共戴天。——我還真是佩服你這不怕死的精神。”
萬晚興死了,永陵又將發生一場地震。
展沐想到善後的事,就一個頭兩個大,沒好氣道:“你這混蛋小子,下手就不能留點情?到處招災惹禍,再這樣下去,皇上也保不住你。不行,你不能再住我酒樓了,給老子麻利點,趕快搬到書院去!”
燕離隨口道:“吾輩勝敗存亡,惟生死爾。”
這句話出自“鬼神盛宴”的主謀鬼聖楊幽雲之口,意思是修行者的爭鋒,隻有生或者死,沒有第三種結果。
殺掉一個萬晚興,少掉一個麻煩。
但燕離還是有點失望,這場埋伏的來由還是毫無頭緒,連海長今到底是被利用,還是與他們串通一氣?
忽然一怔,他的目光順著萬晚興的胸口,也就是被離崖刺出來的、黑袍上的孔洞,發現露出了一小截鎖骨,而在鎖骨的下方,有個成人拇指大小的黑色印記,是一朵盛開的蓮花;詭異的是,這朵蓮花是倒過來的,並且通體幽黑。
這個印記,他見過!
那天在地牢弄私刑,餘行之的身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印記,隻不過位置是在左肋下方。
腦海似有光亮照得通透,隱約間有一根線,把這些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但還有一個關鍵點沒想通,還差一點。
目前已知顧時雨參與了當年的滅門案,他跟餘行之必然是一夥的,所以他毫無疑問是臥底。但是新的問題隨之誕生,萬晚興請到他是巧合,還是他也是黑道的臥底?
如果從這印記上判斷,可能性非常的大。
展沐見燕離怔怔出神,皺眉道:“想什麽呢?該回去了!”
由於黑袍上的孔洞十分狹小,他與常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燕離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站起,道:“在想應該怎樣報答二位。這樣吧,過兩天送二位兩壇‘天外有火’。”
“哦?”展沐眼睛一亮,“這個倒是不錯。”
屍體處理後,三人回了酒樓。
一夜無話。
翌日卯時,燕離混在熙攘人群中,來到瀑布山畔的學舍,兩院學生見麵,難免唇槍舌劍一番。三個月後,他們就要真刀真槍拚鬥,勝負就是榮譽,背負的可是兩地百姓的希望,盡管秦易秋很努力在調和雙方,卻根本不存在友好相處的可能。
內院的課程相對來說緊湊。
第一天由沈流雲教授法門、掌法以及近身格鬥。這裏的法門是指修行法門的竅門,掌握了竅門,才能更容易領悟;沈流雲修的是“排雲掌”,一門威力奇大的絕學,為醫聖李玄微所創。所以她的掌法造詣極為高明,由她來教授再合適不過。當然,她自然不會把“排雲掌”傳授給別人,隻是指點他們掌法的要點以及如何應對防範;近身格鬥就如字麵意思,是與敵近身時使用的技巧,正麵廝殺經常用到。
第二天由阮天河教授暗殺要訣、短刀術。學習暗殺要訣,不是讓學生去做殺手,而是如何防範暗殺,日後遇到就不會措手不及。
第三天由蔣長天和般若浮圖分別教授刀法、古文、音律以及修行史。
第四天由山主或監院指點修行與煉器。
第五天是自修,也可以看成自由活動。如此五天下來就算一個周輪,每個周輪隻要不遲到、缺席和早退,就能拿到一個學點。
另外,在院期間,如果有任務派發下來,成功執行可得額外學點補償。
學點是書院的貨幣,一個學點相當於百兩黃金,可在書院換取等價物;當然,除了等價物,還有很多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譬如法門。
外院學生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如非特殊情況,基本拿不到學點;那些考生冒著生命危險參與第二場內考,為的就是這個。
還沒上課,燕離暗中觀察連海長今,發現他的表現如常。
沈流雲很快到來,學舍內馬上安靜下來,即使不苟言笑,沈流雲的姿色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屬於怎麽看也不膩,怎麽看都比第一回要好看的美人兒,誰願意破壞氣氛呢?
第一天三堂課,第一節教的是法門,這對燕離而言不存在難度。
三堂課用了好幾個時辰,下學時已是未時。
燕離還是決定和連海長今開誠布公談一談,於是將他約到了怨鳶樓,難得大方地叫了一桌酒菜。
“燕兄這是?”連海長今剛開始的態度還有些冷淡,隻是在燕離的隆重接待下,變得有些受寵若驚。
燕離給他倒了杯酒,笑眯眯道:“昨天我一時衝動胡言亂語,實在不該,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向你賠禮道歉。”
舉起自己那杯,豪爽道,“男人就該爽快的揭過不愉快的事,這杯酒我先幹為敬。”說完一飲而盡。
連海長今有些不可思議,雖然相處短暫,但按他對燕離的理解,此人性格極為好強,還有些涼薄,就算錯了也不可能認,更別說一晚上耿耿於懷,怕是轉頭就了個一幹二淨。
燕離又倒滿杯,道:“這一杯我敬你,喝完,我們就有話說話。”
連海長今沒聽出話中深意,苦笑一聲,道:“等等,在下也有不是,先喝一杯,算是揭過了昨晚的事,然後再幹。”說完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燕離心裏已有答案。這酒品如人品,酒桌上不喜占人便宜的,多半耿直爽快,心裏很難藏得住事。
等他喝完,又給滿上:“幹了。”
連海長今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酒杯同時落地,燕離斂了笑容:“酒喝完了,我們有話說話,昨晚我被埋伏了。”
“昨晚?”連海長今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去了你給我的地址,並沒有看見黑頭鯊。”燕離淡淡道,“而是兩個三品武夫與七八個黑道打手的埋伏。”
連海長今大吃一驚,道:“怎麽可能,這是我們莊裏打探來的消息,不可能出錯啊!”
說完不等燕離開口,霍然起身道:“燕兄,你在這裏稍坐,在下去去就來,必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燕離這一坐,就坐到了晚間。
約莫三更天的時候,連海長今才匆匆回來,什麽解釋也沒有,直接開口道:“跟我來!”
燕離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連海長今帶著他上了一輛馬車,穿街走巷,大約半個時辰,馬車才停在一個宅院的後門處。
兩人翻過院牆,來到東廂主臥的牆根下,窗門裏頭燈火通明,四下裏極為安靜,所以屋裏頭傳出來的**的**靡聲音就分外刺耳。
“黑頭鯊就在這裏麵。”連海長今輕聲說道,“很抱歉,這件事在下還查不出源頭,隻知是有人刻意拋出假……”
燕離忽然抬手阻止,回頭看去。
連海長今連忙收聲,循目看去,隻見茫茫黑夜裏飄來一道影子,那人在各個屋頂上借力,飛速地往這處宅院而來。
燕離用眼神示意,二人當即隱了形跡。
那人離得近了,就見是個豆蔻年華的綠裙少女,像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葉,飄**到了主臥的屋頂上,蓮步輕走幾步,落到了門下,抬手敲門。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燕離卻立刻認出,她不是彩公子那四個隨身丫鬟其中一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