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真假難分
要說安倍家裏有誰能比安倍我孫更老奸巨猾,除了他這個家主之外恐怕再無他人。
論算計、論手段、論心狠,他安倍小三若說第二整個安倍家無人敢說第一。
隻是他習慣了伴出一副容易惱怒的性格與人相處,否則以他陰譎詭詐的性格又怎能獲得安倍家上上下下的信任。
小次郎的一切表情都掌握在了安倍小三的眼中,甚至從他呼吸的頻率、心跳的速度、毛孔的張合都能將他心中所想推測的十之八九。
若不是有這般手段,安倍我孫那等心思深沉的人又怎會十幾年如一日的恭敬如斯不敢越雷池半步。
安倍小三走上前去拍了拍小次郎的肩膀說道:“小次郎君,我知道你心中多有顧慮。不錯,我之前的所作所為確實像極了一個與你們為敵的人,不過那都是我對你的試煉,你切莫想差了我的良苦用心。”
“試煉?!嗬嗬,我自打接觸你們安倍家的人哪一次不是險象環生?你居然說這些都是試煉。”
安倍小三悠悠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你可知,自打你接觸玲子這個試煉就開始了。”
震驚,無比的震驚,小次郎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倘若安倍小三說的都是真的,那豈不是自己與朋友們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內?這等深沉的心思著實令人望而生畏!
“你想想,若不是我有心關注與你,我孫君又怎會如此及時的出現。你燒毀了我安倍家耗費百年心血所栽培的‘血霧之森’我為何又沒責罰與你?我讓你參加試煉隻是想試探你有幾斤幾兩,夠不夠完成一件事罷了。”
小次郎仔仔細細的近些日子發生大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樁樁件件匪夷所思。
本該必死無疑的時候總會遇到機遇,這機遇不僅讓他們逃出生天更增加了自己實力,由此看來安倍小三也不全是在說謊。
小次郎尚在震驚之中不能自拔,也不知道為什麽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就好像有什麽不好的預感卻又難以言明,這種感覺憋在心裏好不難受,怔了半天才說道:“完成……什麽事?”
安倍小三極有耐心的看著他,跟早上那個吹胡子瞪眼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他從口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治毒。”
“治毒?!誰的毒?我的?”
安倍小三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的毒?”
“你老早以前就知道我中了毒?我不是今天早上才告訴你的嗎?”
安倍小三雙手一負,皎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原本冷峻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孤傲。
他緩緩說道:“我安倍家的‘陰陽術’中的命理數術幾百年來橫行天下,連這點小事都算不透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我不僅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中了‘鬼發妻’的毒,我還知道你這個武田家的義子是假扮的!”
小次郎等人聽後倒吸一口涼氣,又聽安倍小三繼續道:“當然這些即便不用‘陰陽術’我也能從你們日常行徑中看得出。我且說一件我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事。”
小次郎被他驚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的問道:“什麽?!”
安倍小三斜眼瞟了他一下,故意在他耳邊將聲音壓的很低說道:“你原本是個死人!”
霹靂!
晴天霹靂!!
大名鼎鼎的‘安土桃山之鬼’,‘年青一代的第一人’的身世連他自己的師傅都不知道,為什麽安倍小三會知曉?
而且這件事他的父母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甚至連小次郎對都對此事將信將疑。
“難道……都是‘陰陽術’?!”
安倍小三能將此等絕密之事說出來,足以證明他的‘陰陽術’獨步天下,匪夷所思!
安倍小三瞟了小次郎一眼,眼神裏充滿了自信、自負以及些許的狂傲。
“這一切難道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小次郎不信,但也不可置否。他能知曉自己都不甚知之的身世,自然能夠表明這一切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小次郎低下了頭,言語已經不能描繪他心中的慌亂,磕磕絆絆、支支吾吾的說道:“安倍......安倍大人,所......所言極是。”
這一刻,他已經徹徹底底的被安倍小三所折服了,心中再無抵抗。也許這就是孫勝為什麽會替安倍小三說話的原因吧。一切的心計、手段,在他的眼中不過一群螻蟻用拙劣的演技自欺欺人罷了。
安倍小三又拍了拍小次郎的肩膀,柔聲道:“小次郎君不必如此慌張,我說過我還要通過你來搭上館主大人這條人脈呢,現在絕無加害之意。”
“我......我不過是個假義子,這一切都是結衣的主意罷了。我又何德何能,能幫助你搭上館主大人呢?我跟他......連麵都沒見過幾次。”
小次郎的肩膀被安倍小三拍的很痛,隻聽他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次郎君,有些事情我實在不便跟你說。你對於武田信玄甚是對於豐臣秀吉都是極其特殊的存在,今後在這風雲變化的戰國時代定會有你濃墨重彩的一筆。”
“啊!?這些都是你用‘陰陽術’算出來的?”
安倍小三又漏出了那副極其自傲的表情,毫不置否的點了點頭。
小次郎又問:“所以......你是要拉攏我?”
“對,也不全對。你早晨試探與你便已知曉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對你雖有利用之實,但也有情義存在心內。且你將來孤立無援孤掌難鳴之時,若得我安倍家和土禦門家的鼎力相助在加上你跟武田大人的關係,自然會一帆風順。”
結衣麵色越來越沉,安倍小三斜了她一眼,頗為不屑道:“他們井上家雖富可敵國,左右不過是一家從商的賤民罷了,一群歌姬就算清白又有什麽用處?隻要你願意,我那二女兒安倍玲子便可許配給你。”
若剛剛安倍小三所說讓自己感到震驚,他現在所說的可是驚嚇了。
倒不是安倍玲子有什麽不好,而是他堂堂家督為何能對自己做到這般?
他緩了半天也沒緩過來,安倍小三自然知曉他心中驚疑,開口又道:“你可是怕我誆騙與你?想要拉攏你的人豈止是我一人,你想想他們獻豆町又為何對你這麽好?他武田家又為何派人替你治傷?難道僅憑你是一個優秀的劍客?你能有這些還不是因為有人極其看中你,他們想跟你攀上些關係?!”
小次郎從未這麽想過,他初出茅廬便結識許多朋友,與他們肝膽相照情同手足。可現在在安倍小三的話裏,他們竟另有目的甚至是利用自己,這無論如何也難以讓他相信。
小次郎瞪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像眾人麵上一一望去,結衣、筧十藏都低下了頭,孫勝和秦瑤二人目光一迎,眼中似有悔意也有堅定。
小次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結衣縮在那裏渾身顫抖不再說話,筧十藏張了張口也什麽都沒說,孫勝頭顱一揚衝著小次郎說道:“他說的沒錯,但我們對你問心無愧。”秦瑤也點了點頭說道:“對!問心無愧!”
安倍小三聽著他們的話語,眼角間漏出一絲詭秘的笑意。
小次郎問道:“什麽叫問心無愧?你們真的是奉命接近於我,才跟我稱兄道弟的嗎?”
秦瑤眼泛淚花對小次郎說道:“難道我對公子一片真心,在你眼裏都是虛情假意嗎?你自獻豆町救了我,我便傾心與你,你我幾次同生共死,難道這一切你也認為是假的?”
小次郎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假的,絕對不會是假的。”
孫勝盯著小次郎的雙眼說道:“你自己想,不論你想到些什麽我都絕不辯解!”
這句話說的一字一頓,讓小次郎不知如何自處。
安倍小三笑了笑道:“看來你找了一群很好的朋友,人與人之間相互利用本是常事,你也不必想得太多。不過......既然利用,你為何不被更有實力的人利用呢?況且......”
安倍小三將聲音拖得老長,引起小次郎心中遐想,無數念頭從腦中閃過,“他們究竟是真心對我,還是隻是為了達到自的目的?我該相信誰?又該否定誰?”
安倍小三繼續道:“若你娶了玲子,你我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錯,姻親確實比朋友可靠的多,至少在平常人的眼裏是這樣的。
小次郎不知該如何選擇,習慣性的將目光投向了結衣。這個大姐,這個一直關心他,照顧他,指導他的人此刻卻一直低著頭什麽也不說。
“結衣,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隻要結衣開口,隻要她說對小次郎的好全憑兩人情義,不論安倍小三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如何切合實際,小次郎都會不為所動。
隻要結衣給他吃一顆定心丸,隻要她一句話,小次郎便可義無反顧像以往一樣。
隻是結衣......結衣她依舊沒有說話,依舊是那般低著頭默不作聲。
安倍小三又笑了笑,用一種極其緩和又極其令人相信的聲音對小次郎安慰道:“也許她的目的並不純粹,但也不會有什麽壞心,畢竟他們井上家也需要一個強助。”
小次郎將諸多情緒放在了一麵,狠狠的拍了兩下臉使自己更加清醒。
他強振了振心神說道:“你說你通過‘陰陽術’推算出將來我會成為非常厲害的人物,所以你想要拉攏我?”
“不光是我,已經有人開始看重你,也已經有人開始拉攏你了。”安倍小三說話時有意無意的往結衣身上一帶,使得小次郎心中對結衣生出厭惡。
小次郎又問:“你也知道,我命隻剩不到半年,這‘鬼發妻’的毒......”
“所以我要替你治傷,替你找到玉藻前,替你派出我安倍家的嫡傳與你一起......”
小次郎這才反應過來截口問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中了‘鬼發妻’?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情緒激動,已經不知道此問已然說過,也被安倍小三回答過了,隻是他神情飛**,腦內亂作一團,不知說些什麽好。
安倍小三此時此刻耐心頗多,也不管小次郎問些什麽,神態,言語一如既往,柔聲回道:“不錯,是我通過‘陰陽術’知曉的。而且我也知道你們必定會不畏艱險來我們安倍家本家,所以我才安排了諸多試煉。畢竟......你們將要去的地方乃是凶險萬分、九死難生的地方,我要是不試煉於你又怎麽放心讓我嫡傳子女與你們一同冒險。”
小次郎心中一緊,像‘血霧之森’那種可怕的地方都隻能算得上試煉,那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豈不是更加嚇人?究竟是什麽地方能夠這麽恐怖,小次郎不敢往下再想。
他自己倒不在意,不論怎麽死總比被‘鬼發妻’毒死的好,可他的朋友們......
小次郎又向他們看了一眼,即使現在還不知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但他捫心自問,與自己相比還是更希望他們能好好的活下去。隻是……他們還是朋友嗎?想了這些心中不禁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
安倍小三何嚐不是患得患失?若論得失他可比小次郎重的多,跟小次郎一同冒險的乃是他的親生子女,不論是多喜、玲子、少愁,哪一個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哪一個都舍不得。
可他必須舍得,為了父親的囑托、為了族人的興盛更為了自己的霸業,自己的發妻尚能拋棄何況是已經成人的孩子?
小次郎問道:“敢問安倍大人,您說的地方是哪?”
安倍小三背過身去強定心神,目光投向了極遠方,皎白的月光照在地上似雪一般。
他連歎了三口氣,又頓了頓胸,從嘴邊輕輕呼呼的說出了兩個字,任誰也想不到,任誰也不敢信的兩個字“妖界!”
這兩個字對於小次郎來說無異於一個剛學會說話的孩童對於《論語》的理解程度。
在沒接觸到安倍家之前他甚至都對妖怪的存在將信將疑,甚至連孫勝這個見多識廣有著與自己年紀根本不符的閱曆之人在聽到這兩個字之後也是大為驚駭,更不用說結衣、秦瑤、筧十藏的心中有多麽的顛覆。
安倍小三又繼續道:“我安倍家世代與妖怪為敵,自然也在幾百年之中收服過一些妖怪為我們本家服務,比如門口的那兩個......”
小次郎道:“依你的意思,玉藻前就在妖界?”
“不,我隻是得到情報,能從妖界能探聽到玉藻前的消息。而且我今日遍翻典籍也找到了用玉藻前的狐尾醫治‘鬼發妻’的方法。此方法尚需幾味藥材,而這幾味草藥隻有妖界才有。”
孫勝一聽藥草心中登時燃起一團火,目光烈烈的看著他問道:“安倍大人,這幾味藥都是什麽還請大人告知。”
安倍小三一聽是孫勝說話,原本有些自傲的態度立即變得恭謹起來,甚至還略微向他行了一禮。
“這兩樣都是妖草,一味叫做‘智神草’一味叫做‘無疆根’,孫大夫乃是中國古代大醫者孫思邈的後人,自是知曉這兩樣東西。小三關公麵前耍刀,有些班門弄斧了。”
孫勝聽後兩眼放光,這些都是妖草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作為醫者最關心的便是這世上的草藥和藥性,隻是這兩種藥材又去哪裏得又具有什麽功效呢?
“敢問安倍大人,這‘智神草’和‘無疆根’你是從哪裏知曉的?又有何等作用?”
安倍小三道:“是我安倍家祖傳典籍之中記載的,據說是我祖先安倍晴明所著,裏麵確切記載了白麵金毛九尾狐之狐尾的用法。這典籍本不該借給外人看的,但為表我安倍家心誠,我便借給你們看看。
安倍小三似乎早有準備,這話剛一說完便從胸口處拿出一本用黃絹布所包裹的書籍,遞給孫勝。
孫勝翻開黃絹布,隻見一本由獸皮所釘成的書赫然映入眼簾。那書皮上既沒有名字也沒有介紹,翻看裏麵竟是密密麻麻的金色似蝌蚪一般的文字。
這些文字形狀怪異,以孫勝之博學竟看不出是什麽國家的文字。
即便是新羅、暹羅、天竺、安南、扶南等國的文字孫勝也粗通一二,更不用論東瀛、波斯、英吉利等大國的文字。
孫勝問道:“安倍大人,這些字是什麽字?我怎麽一個也看不懂。”
小次郎拿了過來看了看,隻覺得上麵的文字似曾相識,但又完全不認識。仔細一想,靈台之內忽然劇痛難忍,身邊‘鬼刃’“嗡嗡”作響。
安倍小三笑了笑道:“這是天書,隻有我安倍家嫡傳血脈才能知曉。”說罷咬破手指往金字上一滴,那書上金色的蝌蚪文似活了一般躍出書麵在空中遊走,不一會便組成了古體日文。
小次郎等人凝眸而視,終在眾多的文字之中看到了一行小字:白麵金毛九尾狐尾,極陰,需與‘智神草’和‘無疆根’配合使用方能用在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