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卻問凶吉
小龜和大犬二人極少看到自己家二小姐表現出這等小女兒的姿態,心中不禁起了疑問,“她不是跟這人有仇嗎,怎麽又這般表現?”
安倍家死了兩名弟子他們是知道的,但是具體怎麽死的安倍我孫不開口誰也不敢問。
眾多弟子們看玲子一個人被安倍我孫灰溜溜的拎了回來心裏明白她在外麵吃了敗仗。
以玲子實力在安倍家雖排的上號卻也算不得頂級,他倆對其戰敗之事也沒太過驚訝,畢竟當世能人輩出,他安倍家又不是一枝獨秀。
再順著她平日裏嬌蠻的做派略一推想,安倍玲子應該對打敗她的那幾人恨之入骨才對,可看今天這狀態,她巴不得黏在小次郎身上才好。
可在玲子卻自有一番考量,她這人極重身份,以她尊貴的身份自是瞧不起普通百姓的。縱使那人武藝絕頂且生的萬分俊美,在她眼裏也不值一哂。
二人那日一戰她心裏已然知曉這個內力全無的‘乞丐’武功不弱,加上現在他又轉換身份披上了印有‘武田菱’家紋的羽織才讓她重新審視了小次郎。
又加之他本就生的俊美,配上錦衣華服更添神韻,這才引得玲子想入非非。
也怪小次郎等人起的甚早,早早洗漱一番,否則安倍玲子見他們滿是塵土的花臉也不會如此癡迷。
小龜和大犬二人見自家二小姐那一臉癡纏的表情心生不悅,“這人哪裏好,能比得上我倆嗎?”
但他們得了小三的命令,要對小次郎等人謙遜有禮,故而壓在心頭不表行了一禮恭聲說道:“安倍家安倍小龜、安倍大犬拜上。奉我家主人安倍小三命令請諸位去安倍府上一敘。”
結衣‘咦’了一聲,拉著眾人背地裏說道:“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們不去找他們反而被他們來請了?”
小次郎道:“不知道啊,難道他們不記恨我們?這事倒怪了。”
孫勝思慮了一下,“我也猜不出他們怎麽想的,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他們應該沒按什麽好心。”
筧十藏是個心大的主,“管他呢,興許人家誠信誠意請我們唄。畢竟館主大人的威名可不是吹的,不行我問問?”
他這想法說來就來,全不管大家的打算,回頭便問道:“你們安倍家請我們過去做什麽?是不是沒安好心?”
這句話可把結衣給嚇壞了,給他一個腦瓢低聲厲喝道:“你是不是傻,這話也能說?!”
小龜、大犬二人看他們嘀嘀咕咕又如此出言不遜甚為惱火,心中十分不悅,暗自嘀咕著,“我安倍家本家多少人想來還來不了,我們這等自降身份的請你們還遭你們這般詆毀,真拿我們安倍家不當事嗎?”
他倆剛要發作說點什麽卻見安倍玲子指著一個曼妙的女子嬌嗔道:“你是他什麽人?怎麽貼他那麽近,把手給我放開!”
她指的人正是秦瑤,她素來任性,心裏對小次郎存了好感自然而然的便把他當做了自己的人。
看到秦瑤生的嬌弱美麗雖比之自己稍遜半分,但卻有一股自己不曾有的神韻,心中微有醋意便脫口而出。
小龜、大犬哪能想到自己家的二小姐能說出這話,心中的怒火瞬間被她弄的虛無。
大犬拉住玲子的手低聲道:“我的二小姐,您別添亂了行嗎?”
玲子彎眉一豎回道:“什麽添亂!我就是看不下眼,你給我放開!”
秦瑤被玲子這沒來由的話弄的懵了半晌,但是她雅量極好,微微一笑,“我家公子重傷未愈,需我時時攙扶,還請二小姐不要見怪。”
結衣斜了秦瑤一眼仿佛在說,“這是你追的男人,你挽著他天經地義,怎麽還這麽說!”
秦瑤看她眼神烈烈,堅定的搖了搖頭也回了她一個眼神,仿佛在說,“療傷為重,先順著他們二小姐的性子來,別得罪了她。”
她們二人相處日久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便能表達千言萬語。結衣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便沒在管她。
小龜和大犬相互使了個眼色,壓住心中不悅又是一禮,“家主大人昨日以陰陽之術測算,林中大火之時尚有人在。怕諸位受了驚嚇,故而派我等前來接諸位。”
小次郎心想,“反正我們也要去安倍家,管他有沒有陰謀的。真有陰謀還能不去了?”
於是回了一禮朗聲道:“多謝安倍大人關心,我等這就隨你前去。”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靈牌遞給了二人並說道:“這是昨日我們在森林裏發現的,應是你們安倍家之物,現下歸還。”
小龜接過靈牌與大犬仔細一看,二人俱是一驚,“這不是自己祖宗安倍晴明的靈牌嗎?!”
隻見那靈牌風吹日曬早已沒了麵目,四周似被火燒竟全焦了,靈牌上麵一個裂紋自頂而下,直裂到‘天、地、君、親、師’五個金字之中的‘天’字上才停下。
他們二人仔細辨認,這確是安倍晴明的靈牌無疑,心中疑問叢生,“若這個真是祖宗靈牌,那神社裏供奉的又是誰?”
但好歹是小次郎等人尋回來的重要之物,二人一跪到地對小次郎說道:“大人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
小次郎笑了笑扶起了二人,說了些不必感謝的話語。
他剛想說些靈牌的妙處卻被結衣打了一下,結衣貼在他耳邊說道:“你給他們就是還想告訴他們些什麽?防人之心不可無,‘血霧之森’甚是蹊蹺咱們差點死了你忘了?”
小次郎“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麽,五人相伴而行走在安倍家三人之後。
安倍玲子也覺剛剛所做之事有失偏頗,低著頭搓著手自顧自的向前走著。
但她忍不住心中悸動,時不時回頭瞥小次郎一眼,心裏像打了撥浪鼓似的‘撲通’直跳。
小次郎見她目光灼熱,不敢與她對視,拉起孫勝和筧十藏聊起天來。
孫勝年紀尚小自然不知道小次郎的心思,筧十藏雖隻比他大了一點,這方麵懂得卻很多,打趣道:“小哥哥,那個女的是不是看上你了。”
“淨瞎說,就算她看上我我也看不上她。”
筧十藏又道:“臉都紅了還說沒有,你跟小姐姐雖然郎情妾意,但是咱們又不是不讓三妻四妾。到時候你兩個都娶回家坐享齊人之福豈不妙哉。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這女人心腸太歹毒,安倍家那兩個門人那麽對待老夫人,她不僅不去製止反而包庇他們。甚至為此對我們痛下殺手,這等女人娶回家去保證有你受的!”
“這……”
孫勝說道:“在我的家鄉納妾也是很正常的事,小哥哥你想納妾?”他不懂這些事自沒有顧忌說話聲不禁大了一些被結衣聽去了。
結衣豎著兩眉怒道:“你們誰要納妾,誰敢納妾?”
她看了看三人指著小次郎罵道:“你家瑤兒看上你是你福分,你敢三心兩意的看我不活剮了你!”
女人有些時候實在沒道理可講,小次郎和秦瑤八字都沒一撇呢,結衣就為她強出頭了。
聽到這話小次郎還哪敢搭話,橫眉瞪眼的瞅著孫勝。
秦瑤默默的看著小次郎,心中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他們這尚且沒完,哪知安倍玲子聽了這話怒了,回過頭來厲聲道:“我不許納妾!”
結衣懟道:“這沒你的事一邊玩去,這事跟你安倍家不挨著。”她已然怒了,也沒管什麽情麵就口無遮攔的說了出去。
小龜和大犬兩人念在小次郎饋贈靈牌的恩德也沒計較,將玲子拉了過來低聲說了她兩句。
眾人這般吵吵鬧鬧不多時便來到了密林之中,‘血霧之森’雖被他們一把大火燒了一片,但所剩的這些卻也不少。
安倍家三人翻轉騰挪,甚有章法的從血霧之森走過。在他們腳下那茂密的樹林竟像有了道路一般,三人形若無物毫無阻滯。
孫勝仔細看著細細推敲,隨即拍手叫道:“是啦,我還納悶安倍家怎麽出入血霧之森的,原來是這般道理。”
小次郎問道:“這不都是樹嗎?有什麽道理?”
孫勝蹲了下來,隨手在地上畫著解釋道:“他們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之法走的。每十餘步便尋一顆最大的樹作為中宮,‘血霧之森’是樹木,五行自然屬木。依照相生相克之理,隻需走金位便可。”
眾人一聽都圍了上來,聽他口中說的‘金位’都莫名其妙了起來。
小次郎問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麽,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懂。”
秦瑤說道:“這是我們中國的陰陽五行,你聽不懂也是正常。‘血霧之森’屬木,咱們邊走克它的金位便行了。”
“你們說的‘金位’又是什麽?我隻知道東南西北,這‘金位’又是什麽方向?”
孫勝接口道:“西方屬兌,五行屬金。跟你說也不明白,一會你們跟著我走就是了。”
陰陽五行是中國古時之奇術,陰陽師所修習的‘陰陽道’便源自於中國。
‘陰陽道’結合了中國上古時期的官羲氏及和氏所創立的陰陽五行之說,又經日本發展逐漸變成一門有著地方特色的自然科學與咒術係統,成為了日本神道的一部分。
歸根結底,中國的陰陽五行之說乃是日本所流傳‘陰陽道’的老祖宗。
安倍家的這等道行在日本還算高深,若是落到中國隻怕就剩下了被嘲笑的份。
孫勝所學陰陽五行之術不深,但安倍家應用的更淺,一窺之下便輕易的看出了門道。
眾人已多次見過孫勝博學,即便如此依舊為他這番言論給驚了半晌。
孫勝又道:“我自先試試,若沒問題了再來接你們。”
小次郎覺得讓他一個孩子冒險實在不妥,但又想到他武功甚高足智多謀,學識淵博機變無雙便將‘鬼刃’遞給他說道:“這劍你拿著,若是遇到危險或能防身。”
孫勝笑了笑,他聽說過這把劍詭異非常,婉言謝道:“謝謝小哥哥好意,這劍你留著護好小姐姐吧。”
他邁著步子,學著安倍家三人的步伐在血霧之森翻轉騰挪。密林越走越窄直似一麵牆一樣毫無縫隙,他依位而走,每到無路可走之時在金位上一轉便覺柳暗花明,前方複又開闊了起來。
孫勝隨口驚呼,依照方位躍了出去,把手舞的老高對眾人說道:“成啦!成啦!我能帶你們走進去了。”
眾人被他弄得莫名所以,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高興。孫勝雖然看出門道,卻也沒有把握能夠安然無恙的來去自如。
他故意表現的極為淡定就是不想大家為他擔心,心中想著“我好歹試試,免得到時與安倍家一言不合被這林子擋了。”
他一試之下果然成功,禁不住自己孩童心性,登時興高采烈起來。
眾人雖不明所以,但看他少見的喜形於色也都跟著他一同高興了起來。
小次郎、結衣、秦瑤、筧十藏四人跟在孫勝後麵依照他的步伐走入密林。
孫勝提前交代過,一定要按照他的步法行進,稍錯一步便會迷路。
眾人小心翼翼的跟著,生怕走的差了,這麽行進雖然走的慢了些,好歹也走了出去。
安倍家的三人早在出口等著他們,見他們這麽久才跟上心裏也是一緊,小龜心道:“方才我們自顧自的走了,全然忘了他們。也不知他們如何走過來的,會不會怪我們怠慢了他們。”
他向眾人一禮道:“方才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望不要怪罪。”
眾人擺了擺手,對此渾不在意,雖出了森林但林木依舊不少,不過這些林木低矮,不似‘血霧之森’那般高大聳立。
又行了一些時間,忽覺四周林木漸少,道路越走越寬,一條鋪滿青磚的道路直通大門。
向那大門一望,頓覺一陣陰冷,大門之上寒氣森森,身側時不時的閃出一兩聲鬼叫讓人一陣膽寒。
再往前走,道路兩旁各亮起一團幽幽藍火,藍火接連亮起飄在空中,居然想墳地裏的鬼火一般。忽而藍火炸裂,爆出‘劈裏啪啦’的響聲,火焰由藍轉綠,更顯陰森。
眾人走的越深火焰亮的越多,秦瑤露宿街頭之時什麽地方沒住過,什麽苦沒吃過。縱使是荒野之中的亂墳崗她也會視若無物的呼呼大睡,可看到這個景象饒是她膽子甚大也不由自主的害怕了起來。
“公子,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咱們此行不會凶多吉少吧。”
小次郎倒沒什麽,柔聲安慰道:“放心吧,真出什麽事咱們撒腿就跑,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孫勝背地裏起了一卦問了一下凶吉,一算之下不禁嚇得他麵上發冷。
他又接連算了幾次,可不論他怎麽算都是一個卦象——大凶!
孫勝拉過小次郎低聲道:“小哥哥,我剛剛算了幾卦。雖說我學藝未精,但大致吉凶還算的頗準。咱們......咱們此行還是小心為上!”
他本想說咱們就此離去,但考慮到小次郎中毒日久不能拖遝。即使他身體奇異,能挨過半年毒發之期。可那時情況難以預料,誰敢保證他又能撐得到何時。此處一線生機實不可棄,縱使龍潭虎穴也要闖他一闖。
小次郎心裏哪能不知,別人處處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他自是十分感激,他現下內力全失,戰力不過爾爾,單憑手中‘鬼刃’又怎敢誇口保護眾人安危。
他心中幾次打了退堂鼓,並不是因為自己怕了,而是替眾人性命所擔憂。隻不過大家都為他著想,自己也不想拂了別人的願。
按說他以前拜師學藝久居深山,對師傅那是又敬又怕,對師兄弟那是如兄如弟。像這般朋友之間肝膽相照情同手足之感從未有過。
他想了想,輕輕點了一下頭鄭重道:“放心,定會平安無事。”
誰能想到小次郎心中打定主意,縱舍自己一命也要護得眾人周全!
五人向前走著,安倍小龜說道:“前方快到結界了,你們千萬莫要回頭,直接向裏走就是。”
“結界?什麽是結界?”筧十藏好奇問道。
玲子隻對小次郎略有好感,對其它四人還是抱著一如既往的敵意,橫眉冷對,冷哼了一聲。
大犬素來話少也沒回答,小龜倒是健談的緊,加之他心中感念小次郎相贈晴明靈牌的恩德,回答道:“這是由我安倍家最偉大的陰陽師安倍晴明設下的結界,專門用來防妖的。風風雨雨過了幾百年,功效絲毫未減。”
他嘴上說的一筆帶過,麵上卻露出極為恭敬且自傲的神色,顯然是對自家老祖宗的手段欽佩已極。
普通結界能堪堪撐過百年就很難得了,安倍晴明所處的平安時期距今,已有五百餘年。
且不說時移世易滄海桑田,單說設置這結界的幾方神木曆經五百年不朽便是一個奇跡,更何況這個結界自始至終從未消減功效。
驚訝、敬仰之情充滿眾人胸懷,結衣拉著眾人走到一方神木之側躬身行禮,極為虔誠。
神木極為粗壯,上麵圍著一根退了色的麻繩。
經眾人一禮,神木之上的麻繩迎風烈烈、呼呼作響、微發亮光,似是對眾人還了一禮。
極遠處、密林中,一隻白狐撐著半透的身體也向眾人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