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山傾
倒吊在樹杈上的李道生突然聽到了遠方傳來的騷亂，微微轉過頭，飛上天空卻看到六扇門的人飛掠而過，迎上了趕來的鄭春然。
“不好了鄭捕頭！今天在東海拍賣會上拍賣凝心丹的那個丹師被人殺了！”
“什麽？”鄭春然的臉上也是略微凝重，看向了騷亂的方向：“帶我過去！五顆靈元，這可是舉國範圍內的大案！”
兩個人匆匆離去，全程都是用真元凝聲成線，可李道生化身的蝙蝠本身對超聲波就擁有敏銳的感知，自然是從空氣的震**當中隱約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
下一刻，他甚至都沒有猶豫一下，便離開了這處小閣樓，朝著客棧的方向迅速返回！
已經管不上這裏的人到底是不是魔宗弟子了，現在拍賣凝心丹的丹師被殺，涉及到五顆靈元這麽巨額的財富，以及凝心丹的丹方，六扇門的行動會迅速展開，所有和丹師有過聯係的人，都一定會被第一時間調查，確定是否有作案動機。
其中曾經嚐試拍賣那顆凝心丹，但是卻沒有得到的人，就是第一序列調查對象。
慕容素已經得到凝心丹的事情，除了他們自己之外，隻有台胥一個人知道。不過台胥是個聰明人，絕不會相信是慕容素動手殺了丹師，所以在慕容素自己開口承認之前，台胥隻會說對33號包廂裏的人一無所知。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迅速返回客棧，製造自己一直在客棧的證據，決不能被六扇門察覺到自己離開過。否則到時候，就真的是有口難辯了。難道他能說自己變成了蝙蝠，然後去探聽魔宗的消息了？
化為一隻鳴蟬，李道生劃過一道細線跨過夜空，不出三分鍾便返回了客棧，坐下來的時候幾乎累脫了。
蟬的速度固然快，可是終究不是長時間飛行的動物。化身的時候李道生所消耗的體力是按照化身消耗的體力等比來計算的，趕回來的三分鍾，他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果然，剛坐下來運轉來一次天命照雪功，稍微恢複了一些體力，六扇門就找了上門來了。
好快！
李道生推開門便看到了鄭春然，銅牌捕頭親自帶隊前來調查，算是給足了朔雪宗的麵子。
“鄭捕頭！”李道生迎了上去，看著他身後的捕快，明知故問：“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鄭春然臉色難看，對李道生說到：“李兄弟，今天拍賣凝心丹的丹師張青夢被人刺殺在仙上仙的閣樓上，儲物戒指當中的財物，包括四顆靈元分毫未動，隻有凝心丹的丹方不翼而飛。現在事涉凝心丹的相關人員都要接受調查。不知貴宗的人都在何處？”
這時候，鍾盈、彩鳶和柯鈴也是從各自的房間走了出來，看到六扇門的捕快也是愣了一下。
鄭春然看了看，問道；“貴宗慕容宗主呢？”
“我們宗主啊！”李道生笑著說道：“我們宗主早就出去了，說是去找聽濤望海閣的台閣主有事兒，台閣主應該能夠給她作證……”
“這個……李兄弟，恐怕我是不能作證了。”
可是台胥的聲音卻突然從樓梯上傳來。
李道生愣了一下，和走上來的台胥對視一眼，又看到了他身後的衛長風，心頭頓感不妙：“台閣主，我們宗主呢？她不是去聽濤望海閣找你了嗎？”
台胥的表情也是為難了：“可是本閣就沒回聽濤望海閣，而是和衛聖子一起去喝酒商議前往古墓的事項了……慕容宗主，還沒回來嗎？”
還沒回來……
所有人都是沉默了。
衛長風沉吟片刻，說道：“我可以為慕容宗主擔保！”
鄭春然尷尬地笑了笑，勸說道：“衛聖子，當時在拍賣場當中你和朔雪宗的各位就在一起，這是眾所周知的。若是慕容宗主不在，你也脫不了幹係，何來擔保？台閣主你也別說了，當時在33號包廂的人是誰，到現在貴閣也沒給出答案，你也擔保不了。”
此話一出，台胥和衛長風的眼神都是落在了李道生的身上。
李道生歎了一口氣，說道：“鄭捕頭，不如我們進屋說吧？這裏人多眼雜，有些事情不好解釋。”
這叫什麽事兒啊！
鄭春然聞言點了點頭，看在當初那二十塊上品靈石的份兒上，讓身後的捕快看守門戶順便去調查客棧的其他地方，自己則是跟著李道生進了房間。
衛長風和台胥自然是緊隨其後，鍾盈和柯鈴他們也跟在了後麵。
坐定之後，李道生看了看鄭春然，低聲說道：“不瞞鄭捕頭說，其實當時在33包廂的人就是我。”
“是你？”鄭春然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想到了李道生闊綽的出手，點頭道：“你的話，確實可能……”
李道生苦笑了一下，說道：“本來我是不太想給朔雪宗招來麻煩，你們也都知道，我們宗門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宜太過矚目，所以就這樣……”
鄭春然點頭，表示了解。
“這樣鄭捕頭就應該知道了，凝心丹既然已經到了我們手裏，我都給宗主吃下去了。一般這種丹藥第二顆都沒什麽大用，我們還要丹方幹嘛？就算是想要，大不了我再給五顆靈元……”
台胥和衛長風聽得滿頭黑線，轉頭去不想看他了。
什麽叫大不了再給五顆靈元？感情你們家靈元真就是大白菜啊？
李道生二話不說，當場就拿出了三顆靈元放在鄭春然的手裏，嚇得老頭頭發都炸開了。
拽著鄭春然的手，李道生語重心長：“我不是說不能調查，也不是說要賄賂誰，這三顆靈元就放在六扇門的手中作為證物，證明我們不是凶手好吧？不過我是有個要求，這件事情就算要調查我們，也要暗中進行，不能把我今天說的這些透露給外麵，希望鄭捕頭能夠答應我！我們朔雪宗也不是小宗門，台閣主又是地頭蛇，衛聖子的聖劍宗一直和朔雪宗關係莫逆，鄭捕頭你應該懂的吧？”
好一手威逼利誘！
台胥微微側目，衛長風也是第一次正麵見識到了李道生的手段，簡直讓他刷新了對李道生的認知。
如果說二十上品靈石讓鄭春然心花怒放，那這三顆靈元就已經讓他渾身冒汗了。就算知道三顆靈元當中有一顆是給銀牌捕頭吳問的，另一塊是給沐王府的，可這他怎麽能承受得住？
這東西不管他接不接，到頭來都是他的問題。接了就要代表六扇門答應李道生，不接就得罪朔雪宗、聖劍宗和聽濤望海閣這三個龐然大物，他一個小人物就像是山傾下的一棵小樹。
李道生的這番話……
鄭春然看了看衛長風，又看了看台胥，肩膀都垮了半分：“我知道了……”
李道生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收回手說道：“這件事情必然是有人栽贓嫁禍！整個拍賣場當中，上層閣樓參與拍賣的人其實都並不多，其中以我們宗主的實力為最。連我都不得不承認，想要在鎮海城悄無聲息刺殺一個人，明麵上能做到這種事的幾個人當中，必然有宗主的名字。”
鄭春然搖頭：“當時張青夢在一個空曠的樓層，可以說隻要實力高於他，並且能夠瞞得過仙上仙護衛的人，都可能是殺手。”
李道生苦笑：“我們都清楚，可是其他人不清楚啊！哪兒有什麽清者自清？”
聞言，眾人都是沉默了。
如今鎮海城擠滿了來參加拍賣會和海鯨盛宴的修行人，自從大墓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後，還在有源源不斷地人趕到這邊。
人頭熙攘，眾口鑠金。
要知道謠言是盲目的，隻要有人傳出消息，必然會有人不明所以斷定慕容素就是殺人凶手。他們可不管張春然死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或許還要說六扇門和朔雪宗互相包庇。
難辦！難辦！
想到這裏，鄭春然就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說道：“我立刻返回去和吳大人還有世子殿下商議如何平息輿論，調查真相！李兄弟你放心，朔雪宗是我承禦帝國第一大宗，我們斷然不會讓貴宗蒙受不白之冤！”
說著，鄭春然便告了個辭，推門匆匆離去。
李道生看和他的背影，不由得冷笑：“老家夥，跑得倒是挺快！”
台胥也是笑了笑，說道：“涉及到人仙層次的實力衝突，他一個小小的銅牌捕頭已經兜不住了，現在不跑，難道還等慕容宗主回來的時候帶著慕容宗主回衙門調查嗎？”
“調查什麽？”
慕容素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門口，看著屋裏的人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還是能夠感受得到房間裏壓抑的氣氛，不由得看向了李道生：“發生什麽了？”
……
“事情辦得不錯！”黑暗中，先生的聲音傳來。
花月滿說道：“丹方已經給雇主送過去了，我還留了一份，姑且作為任務完成的證據，以後樓中或許也用的上。”
“嗯，記你一功！”先生毫不吝嗇讚賞。
花月滿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滿足的神情：“還有一件事，先生，我回來的時候，或許查到當初買走我們想要的古書的人是誰了！”
說起這個，他便是咬牙切齒。
先生也是沉默了片刻，沉聲問道：“是誰？”
“李道生！”
“李道生？是誰？”
“朔雪宗去年招收的男弟子李道生，現在就在鎮海城，跟在慕容素身邊。”
“消息來源？”
花月滿說道：“我之所以沒有拿走張青夢身上的任何財物，甚至連靈元都留在了原地，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就是衝著丹方來的。在不知道我們存在的情況下，他們的第一懷疑對象一定是慕容素。而且我也確實趁著慕容素不在鎮海城的時候動了手，殺掉張青夢之後還去了他們的客棧看過一眼。”
“你發現了什麽？”
“我偷聽到，李道生居然就是33號包廂的人。可當時拍賣行的人已經通過內線確認過了，並沒有李道生這個人。可見李道生擁有極高的幻化天賦，很可能天賦異稟。也就是說……”
“李道生擁有騙過你的能力！”先生也是明白了。
花月滿眼神犀利：“這世上能夠學會幻化之能的人鳳毛麟角，能夠騙過我的更是不多。我不相信一個小小的鎮海城就有兩個這樣的人。先生，我請求除掉李道生，拿回本應該屬於我們的東西！風波樓的任務冊上，我花月滿的任務冊上，決不允許存在任何汙點！”
先生沉思片刻，認同道：“你說得對！月滿，既然是你自己的任務，那麽就還交給你來辦！你打算如何處理？”
花月滿嗬嗬冷笑：“先讓事件發酵，散布慕容素刺殺張青夢的消息，等到明天到了海鯨盛宴，朔雪宗必然被修行界眾人排斥，到時候我就趁機殺掉李道生，再散布謠言說，是李道生殺了張青夢，而慕容素隻不過是殺人滅口而已！到時候不隻是李道生要死，朔雪宗也難逃泥潭！”
“哈哈哈哈！好！”先生忍不住開懷：“拉朔雪宗掉進水裏，屆時樓中必然大加賞賜！到時候，月滿，我不會忘記你的！”
“多謝先生提點！”
不得不說，花月滿的隱匿功夫實在是了得。
整個房間裏，李道生實力不夠，衛長風粗線條擅長的是劍法，台胥倒是人老成精，可惜看問題不夠深，可能沒意識到會有人在旁邊窺伺。鄭春然就更不用說了，就是個門麵人物，拿了三顆靈元都得跑回去搬救兵的存在，哪兒發現得了有人在暗中偷聽？
現在李道生完全不知道風波樓已經將準星對準了自己，還在擔心著輿論的問題。
慕容素看著他的樣子寬慰道：“有六扇門和沐王府在，一定能夠查清真相的。”
“才怪了！”李道生狂泛白眼：“他們要是能查清楚，我們還用得著現在被願望？沐王府也是的，不留張青夢幾天，是窮得供不起一個人飯了？”
慕容素笑了笑：“張青夢手持四顆靈元，恐怕他自己也不願意留在沐王府吧？”
“唉——”李道生哪兒能不懂這個？
“好了，總之六扇門暫時將這件事情壓下去，目前就不會出什麽亂子。我們隻要以不變應萬變，不是我們做的，終究會打破所有的流言。”
我家天真的仙姑，完全不知道落井下石是什麽玩意兒。
“行吧，反正明天就去海鯨盛宴了，去了大墓裏麵誰還會在乎這個？”
可是他們卻低估了一個煉丹師的影響力。
I凝心丹是五品靈丹，張青夢的水平，至少也是煉丹大師，很可能已經一步踏入了宗師的門檻。這樣等級的煉丹師，身後總是跟著一群嗷嗷待哺的修士。
李道生他們起了個大早，跟六扇門打過招呼便迅速離開了鎮海城，結果還沒到聽濤望海閣，就被張青夢的擁躉堵在了一處山頭上，其中甚至還有兩名造化境的高手。
“各位攔住本宗所為何事？”慕容素的麵容微冷。
“嗬！何事？慕容宗主不要明知故問了吧？”領頭的一名造化境男修手上紋著一隻青龍，言語頗為不善。
鍾盈上前說道：“我們還要去參加海鯨盛宴，請各位讓出路來！”
“不然呢？”小青龍向前一步：“就像殺了張青夢大師一樣殺了我們？”
說著，他環視四周，嗬嗬一笑：“這裏正好一個人都沒有，有本事你就把我們全都殺了，到時候也沒人知道是你幹的！就跟昨天晚上你做的一樣。”
慕容素微微皺眉。
李道生卻在旁邊說道：“宗主，我覺得這位前輩說的不錯啊！這兒一看就是個風水寶地，又是各位前輩自己挑選的葬身之所，既然人家都這麽熱情，宗主……”
說著，他悄悄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柄雪白的長劍。
慕容素這是第一次親眼看見李道生自己把朔雪劍掏出來，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這種感覺古怪極了，她分明能感覺到朔雪劍還在朔雪峰山洞裏，自己想要隨時都可以招來，可是李道生的手裏居然還有一把……
她終於知道李道生當初說的，他動用朔雪劍的方式有些不同是什麽意思了。
看見這把劍，麵對慕容素的修行人都是臉上一變。
“宗主，殺了他們吧！反正也沒人知道……”李道生小聲蠱惑。
小青龍臉都綠了，我他媽能聽見啊你妹的！
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小青龍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你……慕容素！你當真敢在這裏動手，要和我等散修勢不兩立嗎？”
李道生嗬嗬一笑，說道：“前輩此言差矣，說我們殺人的是你們，要攔住我們的也是你們，說要讓宗主殺了你們的也是你們自己，什麽叫我們和你們勢不兩立？你們能代表散修嗎？”
“我們……”另一名造化境高手一開口就要說能，卻被慕容素看了一眼，頓時就心虛了。
他們還真代表不了。
“慕容宗主，你身為一宗之主，該不會真的要……”
慕容素看到了李道生的眼神，最終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熟悉的朔雪劍，身上造化境的氣息展露無餘，與朔雪劍的神器威勢瞬間融為一體，整個人仿佛化為了一座擎天高峰，傾向麵前的眾人。
“讓路，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