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最好的酒(上)

紅葉笑著問道:“什麽酒才算得上江湖上最好的酒?”

何問聳聳肩,說道:“最好的酒……還真不好說,不過洛陽城的秋露白,長安城的寒潭香,倒是最貴。”

紅葉打趣道:“能讓秦王當侍衛半個月,確實很貴。”

何問一笑置之,抬頭望向半入雲霧的秀峰。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玉皇頂。

呂萬象諸葛遠和李棠溪已經在山頂上等待,三人圍坐,石桌上放著兩壇酒和幾個杯盞,諸葛遠在講些趣事,呂萬象和李棠溪在旁笑著傾聽。

天時尚早,陽光透過雲霧灑落,點點斑斑。

玉皇頂是沂山山脈的最高峰,山風微作,青鬆搖動,仙人送來的野花未曾落完,淡淡的清香隨風飄散,更為怡人。在這裏舉杯相約,雲霧入懷而俯覽千山,頗有醉意天下登臨仙境的美感,隻是沂山風雨剛剛落幕,呂萬象的笑容尚自有些牽強。

李棠溪向兩人招了招手,喊道:“何問,紅葉,這裏!”

何問走近,牽著紅葉坐在桌旁,忽然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看著呂萬象說道:“呂師兄,聽說諸葛拿一塊玉佩換了這頓美酒,不如讓我也換上兩杯?”

呂萬象怔了怔,笑著搖搖頭道:“不必客氣……”

諸葛遠打斷呂萬象的話,看著何問的眼睛,笑眯眯地說道:“你準備拿什麽換?要是比我的玉佩差,這頓酒可沒你的份。”

何問鄙視地瞥他一眼,取出一本書放在桌上,紅葉跟著把包著長劍的包袱放下。

“一本書,一把劍。”

書是《純陽劍仙序》。

至於劍,盡管在何問內力的封鎖下劍意不顯,但幾人很清楚這是什麽劍,一時間呂萬象和李棠溪都有些發愣,諸葛遠則眼帶笑意,似乎早有預知。

呂萬象嘴唇微張。

何問咧嘴笑道:“之前說好的,等到傳承落幕,便把《純陽劍仙序》送歸沂山,至於這把劍,我覺得不大好看,想必我師父也會這般想的。”

呂萬象默然不語。

何問接著說道:“另外,方師伯那天所說,是為了讓別人知道純陽劍歸於青山,今日還給師兄,不過在沂山沒有站穩前,師兄還是隱秘一些為好。”

作為道門之首,青山自有它的底蘊。

說到底,何問和方正桓誰都不會特別在乎仙劍,辛詞則多是希望見到青山的勝利而已。

沂山同屬道門,呂萬象又身負劍仙傳承,青山自然不介意歸還仙劍,更不介意演上一場替呂萬象保駕護航。

呂萬象沉默了很長時間,微微點頭,收起書和劍,他沒有道謝,而是一邊打開酒壇,給幾人斟滿杯盞,一邊輕聲開口:“家師喜歡喝酒,每逢梅雨時節,他都會親自釀上幾壇梅子酒,待到年節時分,方才取出與師長們共飲,如今時候要早上一些,卻是不知味道如何。”

李棠溪湊近酒杯,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酒香和果香混在一起,更為沁人,他滿臉陶醉樣,問道:“師兄,這酒有名字嗎?”

呂萬象搖搖頭,“家師曾言,好酒無名,滋味自在心中。”

言罷,呂萬象舉起酒杯,幾人誰都沒有開口,也不需要開口,一切都蘊在杯盞輕輕的觸碰中。

紅葉咳了兩聲,小臉泛紅,她沒有想到,果香四溢的酒竟是如此辛辣。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從未喝過酒。

對不喝酒的人來說,喝酒的唯一理由就是與她共飲的人是誰。

她不好意思地打了個酒嗝,站起身,給四人倒酒,略略思索了一下,又給自己加了少許。

何問微笑看著她,也不阻止,“好喝嗎?”

紅葉睜著大大的眼睛,先是點點頭,又是搖搖頭,然後覺得自己前後有些矛盾,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很清脆,很可愛。

何問柔聲道:“少喝一些。”

杯盞交錯中,諸葛遠忽然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們會怪我嗎?”

這句話看似沒頭沒尾,可幾人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呂萬象笑著搖搖頭,紅葉起身再給幾人斟滿杯盞,何問擺擺手,李棠溪一把攬過他的肩膀,笑罵道:“怪你個頭啊!”

諸葛遠呸了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下,自顧自地緩緩道來。

他知道何問會從青山溜下山,所以他在客棧等待,結下善緣。

他知道李棠溪會從那條路前往長安,所以用一個承諾換李棠溪趕赴沂山。

他知道呂萬象的性格為人,所以他和李棠溪穿上沂山道袍,提前一天進入,等何問,等呂萬象,他很確定幾人的性格一定相合。

他知道古秋雨會來,所以他借此幫助呂萬象獲得傳承。

他知道李棠溪會顯露身份,以朝堂為盾,保下沂山和呂萬象。

他知道何問會以謝周的名義出手奪劍,而以古秋雨和謝周的淵源,定會幫助何問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他知道以方正桓和青山的處事風格,會予以呂萬象保護。

他知道以何問的性子,會在最後把仙劍送還呂萬象。

一路上,當然發生了很多他沒想到的事情,莊道臨舍身入仙,徐景的雙劍流和去藏化劍,何問被困於問心陣……好在結果比他預料中還要更好。

他想看到的,是純陽。

諸葛遠長舒一口氣:“我說完了,真他娘的舒坦!”

何問慢悠悠地舉起酒杯,淺飲一口,慵懶道:“然而你並沒有逼迫任何人,你隻是把事情告訴我們,選擇都是我們自己做的。”

李棠溪點點頭,在他站出來的一刻,他便猜到了諸葛遠帶他來的理由,可平心而言,他更感謝諸葛遠能帶他過來,於是他看向諸葛遠,好生不滿道:“你是不是還想讓我給你道謝?”

諸葛遠啞口無言。

紅葉給他添滿酒水,調侃道:“其實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猜到了。”

何問和李棠溪對視一眼,幽幽道:“他就是想表現自己知道的多。”

諸葛遠眼中全是笑意,語氣卻很是惱火:“這都什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