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止

與此同時,一聲聲清鳴在場間響起。

那是沂山弟子們拔劍的聲音,短促而幹脆,果敢而堅定,就如同他們的決心。

沒有人退避,道門重義,入門便是為家,無論莊道臨如何選擇,他們都會支持。就算對麵是魚龍幫,是風雲榜上列位三甲的魚龍幫,那又如何?他們目光炯炯地看向前方,心中早就做好了與沂山共存亡的準備。

莊道臨沉聲喊道:“結劍陣!”

無數道破空聲響起。

無數道劍光閃過白茫茫的天空。

弟子們腳下移動,各尋位置,組成了道門傳承已久的劍陣。

呂萬象精神為之一振,整個人向後退去,飛掠到純陽殿前,森羅劍同時出鞘,按軌跡在殿柱上快速遊走。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長劍虛影緩緩出現在半空。

這是守護純陽殿的陣法。

隨著它的出現,山頂的雲霧瞬時散去了很多,天光也變得越來越清楚。

劍氣縱橫間,周圍的落雪輕微抖動,隨劍氣揚起,夾雜在冷冽的寒風中嘩嘩而來,穿過山頂的青鬆怪石,帶著雲霧特有的潮濕,落在眾人臉上。

“方才還不覺得,此刻雲開天明,才發現東鎮沂山確實稱得上山川秀美,風景怡目。”張狂環視一圈,感慨地看向莊道臨,接著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比寒風更加冰冷:“可惜這幅美景很快就無人欣賞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個泛著寒光的劍尖。

“看來莊掌門是做好準備了。”

張狂先是歎息,接著怒喝一聲:“魚龍幫眾何在!”

“在!”

錚錚錚,魚龍幫的弟子們,還有混在其中的江湖散人,近千人同時舉起武器,指向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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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山弟子們很是緊張,這是他們此生遇到過的最強對手,但緊張歸緊張,劍陣之勢依然穩固如崖。

以徐景為首的其他人士,也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這邊。

一邊是狂劍客帶領,幾乎出動三分之一實力的魚龍幫,縱橫江湖已有十年。

另一邊是道門劍陣和沂山的傳承陣法,雖不複當初但是底蘊猶存。

二者相遇,誰會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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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殿外的對峙和肅殺,純陽殿中卻是一片安寧。

冉軻、柳心月、方正桓、封不悔、許山等人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靜思,似乎殿外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由於門派和身份的製約,他們不能出手,莊道臨同樣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沒有以道義相逼,隻是把幾人請到純陽殿中。

如果沂山戰敗,他相信這些人一定會保沂山存續。

殿中還站著兩位年輕人,前輩們可以平心等待,他們二人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自然有些心癢,不時踮腳勾起脖子觀察外麵的情況。

“沂山搞什麽,真以為幾個破陣法就能擋住魚龍幫了?”

見到外邊的動靜,站在封不悔身後的少年忍不住嘀咕道。

他的聲音很輕,可架不住身邊眾人皆是耳聰目明之輩,自然被聽了過去,於是數道視線移到了他的身上。

長輩們不便多說,辛詞卻是不滿,心想就算沂山劍陣有些羸弱,終歸是道門傳承,哪裏輪到你不良人亂說,於是他向前走了一步,微楊著下巴,看著那少年挑釁問道:“貴姓?”

“沂州不良人蘇曜。”那少年看起來溫文爾雅,平靜一禮,對著辛詞眨了眨眼問道:“你?”

“青山,辛詞。”

辛詞看到蘇曜的眼神,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作問罪狀道:“憑你也敢妄斷我道門陣法?”

蘇曜針鋒相對:“那你覺得沂山可以擋住魚龍幫?”

辛詞暗罵一句,能擋住個鬼啊?不過麵上卻全是自信:“自然可以。”

“妥!既然辛兄如此確信,不如我們去看看如何?”

“好!”

說完,二人默契地不去看自家的師長,轉身向殿外走去。

沉默許久。

方正桓看向門外,長歎一聲,“諸位,去看看吧。”

他很清楚幾人為什麽不願意出去,包括他自己在內,都是一樣的理由。

他們不願意看到沂山弟子們的死亡。

因為他們救不了沂山,這是一種無奈。

人總是會下意識去逃避這種無奈,以此來降低自己心中的負罪感。

“走吧。”

冉軻站起身,看了看方正桓,又想到那天雪中見到的少年少女,麵上露出一抹期待。

他仍對沂山抱有希望。

然而當他走出殿門,麵上的神色卻由期待變成了詫異,不僅因為他沒有見到想見的人,還因為他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

混在沂山弟子中卻連一把劍都沒有的諸葛遠,以及本該在長安城中的李棠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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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師父。”

李棠溪低著頭,不敢看冉軻的眼睛。

冉軻沒有說什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頭看向諸葛遠,雙眸中帶著不滿。

諸葛遠尷尬道:“先生……如果我說是巧合,您信嗎?”

“你信嗎?”冉軻微笑反問道。

諸葛遠更是尷尬:“額……不太信吧。”

冉軻平靜問道:“我前些天讓你不要來,為什麽過來?”

諸葛遠說道:“仙劍出世,想來沂山會很熱鬧,就想著過來瞧瞧。”

冉軻正色說道:“你以為這話騙得過誰?你不過是想幫助沂山破局罷了,但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不想讓這個江湖更亂,最好不要摻和。”

諸葛遠沉默片刻,忽然說道:“您做的不夠。”

這句話很費解,因為沒有什麽邏輯關係,顯得沒頭沒尾。

冉軻聽懂了,但他沒有回答。

諸葛遠看著他,繼續說道:“您想救的是沂山,而我想看到的,是純陽。”

冉軻問道:“你覺得你可以?”

諸葛遠說道:“總得試試。”

李棠溪撓了撓頭,看了看冉軻,又看了看諸葛遠,他猜不到二人在說些什麽。

不過他並沒有多問,而是看向冉軻有些猶豫地說道:“三師父,您能不能……”

“不能。”冉軻打斷了他的話。

李棠溪喔了一聲,有些難過。

“你看。”

冉軻想了想,把他拉到自己身邊,指著雲霧後麵深邃的天空,寬慰道:“天總會亮的,沒有太陽也會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