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死局
紅葉撲哧一笑,“對啊,大寒天的,吃冷的不好。”
李棠溪憤懣地看向諸葛遠。
諸葛遠淡淡道:“你傻啊,內力的簡單運用會不會?怎麽溫養劍的,就怎麽去溫養番薯。”
“還能這樣?”李棠溪小心嚐試一番,發現確實可行,不由喜上眉梢。
不過,下一刻他又泛起疑問,看向何問和紅葉說道:“何兄,紅葉姑娘,能冒昧問一下,你們是什麽關係嗎?”
主仆?哪有主人溫熱好番薯,再去好皮遞給侍女的,而且他也注意到,一路上包袱什麽的都在何問身上。
兄妹?紅葉一口一個公子喊著,而且兩人自然流露的那種親昵,和兄妹間的親近絕不相同。
難不成是情侶?
“你覺得呢?”何問笑著反問。
李棠溪扶額沉思片刻,指著何問道,“我知道了!紅葉是你的未婚妻!”
短短一小會兒,他已經在腦海中聯想到何家公子攜未婚妻出逃前去行走江湖的故事。
何問輕笑,沒有反駁。
“不是啦!我就是公子的侍女。”紅葉小口吃著番薯,聲音甜甜的,糯糯的,很是好聽。
李棠溪喔了一聲,沒再追問,但眸子中好奇不減。
諸葛遠卻很是平靜,眼帶笑意,仿佛知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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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萬象坐在碑前,怔怔地看著那道劍痕,不由的有些出神。
和其他人相同,他同樣感覺不到任何劍意,但他能察覺到一絲很淡很淡的熟悉感,那是純陽劍所留。
他沒有見過純陽劍,他修的卻是劍仙留下的純陽劍法,盡管現在沂山的純陽劍法並不完整。一路解碑,這是第一道帶著純陽劍味道的劍痕,天機閣沒有亂言,純陽劍已是仙劍,唯有仙劍所留,才能曆經幾百年不滅。
呂萬象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依然沒有任何解碑思路,兩行蘊著血意的淚水從他眼眸中流出,與之同來的,是深深的疲倦。
從看完師長們的解碑感悟,他便來此解碑,連續兩個晝夜,他沒有合眼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沾過。累嗎?當然累,但他能怎麽辦?
劍仙傳承是沂山的希望,是莊道臨願意用整個沂山守護的東西。
這個責任他必須擔起,再沉重也不能放下。
呂萬象揉了揉眼睛,強撐著繼續感受那道劍痕,但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仰麵躺倒。
周圍響起一陣驚呼,隨後便陷入平靜。
王輕紗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想上前幫忙又停了下來,她想起臨行前,師父對她說過的話,沂山到此為止,才是最好的選擇。
有人和她想法一致,有人漠不關心,十多人在側,竟沒有一人上前。
平靜,往往意味著冷漠。
李棠溪跑了過來,把呂萬象背在背上,向亭中走去。
王輕紗以為他是沂山弟子,快步擋在了他身前,輕聲提醒道:“沂山還是放棄吧。”
李棠溪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她的意思,譏諷道:“聽聞明月樓素有仁義之名?”
他自小在聖賢城學習,言談間一向知禮,但現在他很生氣,作為一個初入江湖夢想行俠仗義的少年,見到同輩人如此冷漠,他有足夠的理由生氣。
“你這人,好不識趣。”王輕紗跺了跺腳,也有些生氣,明月樓從未覬覦過劍仙傳承,她亦是一番好意,奈何此時此刻,讓人很難相信。
李棠溪沒有理她,從她身旁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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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萬象趴在石桌上,緊緊閉著雙眼,他把佩劍死死地攬在懷中,身體不時輕微抽搐,像一隻在風雨中受傷恐懼的小獸,感覺不到任何的安全感。
諸葛遠把住呂萬象的脈搏,靜聽一會兒說道:“總歸是二品高手,沒什麽事,睡一覺就好了。”
李棠溪長舒一口氣,“想不到你還會醫術。”
“怎麽說也是姓諸葛的,學的多,很多東西都會上一點。”
諸葛遠聳聳肩,看著遠處延綿不絕的泰沂山脈,沉默片刻,又看向呂萬象說道:“沂山的責任,僅靠他一人,可扛不住。”
紅葉想了想,問道:“沂山放棄不就好了嗎?”
何問說道:“祖師傳承,哪能說放就放呢。”
諸葛遠搖搖頭:“你們都錯了,沂山不能放棄,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三人不禁好奇,這又是什麽說法?
“如果被別的門派得到,就算沂山能得到一時安寧,待過一段時間,得到傳承的門派還是會想盡辦法讓沂山從世間消失。不然,世人提到純陽,少不得提起沂山。”
諸葛遠緩緩說道:“天下風雲,名譽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說了吧?誰會允許影響自己名譽的人存在呢?”
名在心,利在身。
立於這座江湖,名利二字又豈是輕易看淡,深陷漩渦的沂山,已是難以逃脫。
“那在你看來,沂山該怎麽破局?”何問皺眉問道。
“舍名號,歸入青山、正一、北鬆亭等道門;另外,足夠強或者擁有足夠強的後盾。”
何問沉思,稍有血性的門派都不會選擇舍棄名號,這種情形也不會有人願意站在沂山身前與小半個江湖為敵。
諸葛遠攤手道:“幾乎是死局,沂山差不多完了。”
“隻是可惜沂山的弟子們。”
李棠溪一聲長歎,取出一件外衣搭在呂萬象身上。
他很想幫助沂山,但他很明白,行走江湖不能隻是滿腔熱血,還要顧及很多。
他突然有些難受。
這座江湖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他不喜歡這樣的江湖。
“別想太多,很多時候江湖還是很美好的,隻是有時候會有些無奈。”
諸葛遠看出了他的情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給你們講些江湖趣事吧……”
天色漸晚,陰雲漸散,隻留小雪紛揚。不時陣風吹過,古鬆落雪,林內回聲,簌簌聲和颯颯聲和在一起,極為幽然,也讓人慢慢平靜下來。
眾人開始從碑前散開,取出備好幹糧,升起一個個火堆。
李棠溪托著下巴,何問把一張小毯子鋪在桌上,和紅葉一起趴在上麵,諸葛遠已經講了大半個時辰,咳嗽兩聲感覺有些口幹,但看到三人聽得津津有味,不由翹起嘴角,繼續開心地講下去。
旁邊,睡了近一個時辰的呂萬象打了個哆嗦,猛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