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遲了一步

戴升捧著那本厚厚的賬簿回到府衙的時候,正看到楊清坐在那大堂之上。

楊清病了這幾日,身形愈發顯得清瘦。

看到戴升進去,楊清這才轉過頭來看著他:“本官一來便聽聞戴大人帶人去封了那洪福來?不知道所謂何事?”

戴升將手裏的賬簿攏了攏後,這才躬身向前對著楊清行了一禮:“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清緩緩地點了點頭:“也可!”

將楊清引入內堂後,戴升便一撩袍服對著楊清跪下了:“請大人救下官一命!”

楊清吃了一驚,立刻上前一步彎腰攙扶:“戴大人這是何意?你我同朝為官,皆為皇上臂膀,究竟發生了何事,令戴大人如此驚慌?”

戴升在楊清的攙扶下,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大人,你可知下官此次為可去查了那洪福來?”

楊清搖了搖頭:“本官在府中養病數日,並不知這燕州城內又有何事發生。”

“隻因下官得報,這洪福來與那強匪有所往來。”

戴升說著,就把張阿三此人來府衙擊鼓說起,到最後從那洪福來庫房內搜查出不少來曆不明之物這些,事無巨細地全都跟楊清說了一遍。

楊清聽完戴升的匯報,眼裏閃過一道莫名的光:“依戴大人的意思,這洪福來的確與那刀疤一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既然洪福來的掌櫃皆已收押,不若好好審審。”

“說不定大人還能來個順藤摸瓜,找到那背後指使之人。戴大人,本官倒是要先恭賀你一聲,此事若是辦妥了,那定然是大功一件。”

“戴大人高升,指日可待。”

楊清笑眯眯地看著戴升:“如此好事,戴大人又何故如此擔憂?”

戴升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下官本意也是如此,可如今細細想來,隻覺芒刺在背。”

“這強匪橫行燕州多少年,根深蒂固,豈是如此容易對付?本官是一時糊塗出了手,可是眼下,卻是進退兩難。”

“那江大人的前車之鑒尚在眼前,下官不若一個小小的縣令,又何以與那強匪相抗?”

戴升越想越是後怕,此時已經深深地後悔當時腦門子一熱,就去抄了那洪福來。

如今這燙手的山芋擺在眼前,是丟也不是,接也不是。

“戴大人所言差矣。”

聽到戴升的一番話,楊清卻是搖了搖頭。

“強匪之所以強橫,那是因為我燕州百姓已經習慣了不與他們作對。”

“如今,與以前那是大大地不同。”

楊清對著戴升解釋道:“戴大人仔細想想,自刀疤之死起,這強匪之氣勢是否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不然那前幾日的木頭也不會被人相掛城門口,那些雨夜被劫之財寶也不會那麽湊巧就被大人找出來。”

“戴大人在此驚慌不已,你又如何認為那強匪不慌?人一慌亂,便會露出更多的馬腳來。”

“戴大人盡管安心地審那洪福來的掌櫃,想來會有更多新的收獲。”

戴升原本還惴惴不安的心,在聽了楊清的一番分析之後,慢慢地也平靜了下來。

楊大人所言,又何嚐不是那個理?

既然洪福來這事兒,都已經撞到了他的手裏,斷然沒有再往外推的道理。

不然,這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可就全都打了水漂。

戴升想到這裏,又對著楊清深深地行了一禮:“下官聽大人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楊清微微點頭,卻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不過,那洪福來的掌櫃雖然已經被下了大牢,但是戴大人也得小心提防那背後之人狗急跳牆,對他不利。”

經楊清這一番提醒,戴升立馬便覺得背後冒起一層冷汗。

對於此事,他的確是疏忽了!

若是那洪福死在了府衙大牢裏,就算他掌握了再多洪福來與那強匪有所關聯的證據,沒了他這個關鍵的人證,又有何用?

戴升連忙對著楊清道:“大人所言極是,是下官疏漏!”

他一轉身,就叫來了得力的府兵前去大牢查看洪福的情況,順便將他全程保護起來。

楊清的視線,卻落到了那一疊的賬簿上麵,心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不出預料的話,那此時被關入大牢的洪福,應該已經是個死人。

本以為暗中相助戴升能先一步握得先機,不想還是晚了一步。

不過……

楊清的眼裏光芒閃爍:如若不是這番動靜,那隱在燕州城的背後之人,又怎肯浮上水麵來?

內堂之內,楊清不再說話,戴升那懸著的心還未有著落,便聽得外麵一陣雜亂的腳步由遠及近。

楊清翻看著賬簿的手停頓了一下:果然,一語中的!

“大人!”

那之前被戴升匆匆派去大牢查看情況的府兵,又再度回到了戴升的麵前。

隻是這一次,他的臉上,卻有著不同以往的嚴肅和焦慮。

“何事慌張?”

看到此人,戴升心頭也劃過一道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故作鎮定了一下。

“那剛剛收押入內的洪福來掌櫃洪福,死了。”

聞言,戴升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楊清。

果然,這些事情,竟全都被他給說中了!

“洪福死了?為何而死?”戴升失聲道。

“經仵作查驗,那洪福乃中毒而死。並且,這毒還是被人硬灌下去的。”

聽到此處,戴升不由得抬手往邊上那案幾上重重地一拍:“豈有此理,給本官好好地查查,究竟是誰,敢在府衙內行凶!”

那府兵領命而去,戴升用盡全力吼出了這一句之後,便頹然地癱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這查來查去查強匪,竟然查到了自己的頭上!

這讓戴升如何不驚?如何不怒?

此事若不查個水落石出,他戴升這頂上的烏紗帽,就算他跪死在金鑾殿外,怕也保不住!

不光他的人頭保不住,連帶著他戴氏一族,都會人頭落地!

一縣正印,手下竟有與強匪相通之人,細想起來,豈不令人兩股戰戰,心神俱裂?

戴升的心神有那一刹那的恍惚,但是當他對上那突然轉為嚴肅的眸子時,便雙膝一軟,再度跪於楊清麵前。

“大人,下官對此事一無所知,還請大人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