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各家有各家的愁

正當楊峰在韓玥的裁縫鋪子裏改褲子,並且到處找地方擺攤的時候。

郭舉賢的南方褲業裏,他的妻子張桂蘭對他的怒罵還在持續。

張桂蘭是個標準的北方女子,潑辣彪悍性子,罵起人來絲毫不給人留情麵。

她指著郭舉賢的腦門足足罵了半個小時,直到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圍出來,她的怒罵也沒有停止。

“郭舉賢你真是個腦子裏塞滿大糞的貨,你這哪是做生意啊,掏糞都沒有你這種做法。”

“生產隊裏最圪僚(指性格古怪,臭毛病多)的驢,都比你正常!”

“把你和那些驢放在一起,驢都比你像正常人!”

周圍的街坊們圍著,聽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所有人都聽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街坊們簇擁在一起,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個笑嗬嗬的討論。

“老郭這家夥,確實挺毛病的。上次來了個批發褲子的,他硬是把人家攆出去,結果你們知道怎麽著?人家扭頭進了老楊的店鋪,一口氣批了六百條褲子走!現如今那個老板是老楊鋪子裏最大的客戶之一!”

“這事我也聽說了,還有一次,店裏進來個女女顧客,他嫌人家身上香水味太嗆,就不跟人家做生意!您說這是買賣人該有的態度嗎?買賣人吃的是百家飯,哪怕進來個要飯的也得給人家做生意。”

“是啊,我聽說,今天進老郭店裏的,是個白白淨淨的大小夥子,怎麽著也不應該把人家攆出去啊!”

郭舉賢聽不下去了,他不耐煩的衝著周圍揮著手:“去去去,有你們什麽事兒?今兒進我店裏那個後生一看就不是個做生意的人,我攆他走怎麽了?我告訴你們,我郭舉賢看人準著呢!那個後生一次才買五條褲子!你們說這樣的主是個大客戶?打死我我都不信!”

周圍街坊鄰居們的聲音安靜了一些,但緊接著,張桂蘭暴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郭俊賢你有臉說你看人準?準!個!屁!”

“你自己掰指頭數數,你這些年弄丟多少客戶?有多少是你看走眼最後成了大客戶的?夠不夠在市場裏養活十個大商家?十個說多了?拿五個總有吧?”

郭舉賢一縮脖子,張桂蘭手叉在腰上,大步走出來,一指頭戳在他腦門上:“滾!出去給老娘招攬客戶去!別跟個死人似的杵在店裏!”

有商家在不遠處大笑道:“桂蘭,你家男人這脾氣,他出去能招攬什麽客戶啊?就他這臭脾氣,說句不好聽話連個娘們兒都招不來!”

“你們少說風涼話!”張桂蘭手插著腰,微風八麵的指了指周圍一圈鄰居,“反正以他這死人樣,處在店裏隻能得罪客戶,還不如把他攆出去,少得罪兩個客戶,說不定老娘這店還能活下來!”

“那可不好說啊!新市場馬上要建好了,到時候肯定要漲租金,你們鋪子生意這麽慘淡,到時候能撐下去嗎?能交得起新租金嗎?”

張桂蘭聞言臉色黯然了一下,緊接著她更加憤怒了。

她脫下一隻鞋,朝不遠蔫頭巴腦的郭舉賢扔過去:“都是你這個喪門星貨!老娘好好的店鋪,被你禍害成這個樣子!現在好了吧?馬上連房租都交不起了!”

“滾!滾遠點兒!別讓老娘看見你!招不到十個客戶,你就永遠不用回來了!”

郭舉賢抱頭鼠竄。

從鋪子裏被趕出來,郭舉賢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悠著。

打小,郭舉賢就一直是這種性格——見不得別人好。

看人的時候,總是先看到別人的缺點,緊接著自己就開始生氣。

有無數人跟他說過他這個毛病,但毛病這東西,不是別人說了自己就能改的,起碼郭舉賢改了半輩子,仍然沒改過來。

現如今,媳婦讓他上街,舔著笑臉給店鋪招攬十個客戶,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得罪十個客戶容易,讓他招攬十個,難如登天。

但如果不做,他那個彪悍媳婦兒,真能幹出來讓他睡馬路這種事。

所以,活還得幹。

郭舉賢心想,客戶最多的地方,自然是零售一條街了,於是他邁步到了零售一條街上。

果然,零售一條街上,熙熙攘攘滿眼看去都是客戶。

但客戶多,不意味著他能招攬去——大部分都是零售客戶,一聽他是搞批發的,頓時就談不下去了。

而且這種跨界搶食兒,是很不講究的行為,幾個脾氣暴躁的小攤販差點把郭舉賢揍了。

客戶沒招攬到,人反而差點挨了揍,郭舉賢心裏這個憋悶呐。

晃悠晃悠,不知不覺就到了零售一條街的最末端。

他抬眼一看,頓時樂了。

不遠處,不就是之前那個去他店裏想買五條褲子的年輕人嘛!

現如今,這後生蹲地上擺著個攤兒,頭上稀稀拉拉放著幾條褲子,地攤上也隻有一個顧客在看。

就這還想做生意?還想做大生意?

我郭舉賢看走眼次數再多,這次也絕對不會看走眼。

這個後生,生意絕對做不大!

自己雖然沒招攬到顧客,但看到楊峰這慘狀,郭舉賢心裏還是愉悅了很多。

他背著手、哼著歌、晃晃悠悠往遠處走去,想找個地方再碰碰運氣找幾個顧客。

……

與此同時,賣給楊峰褲子後,白德凱接下來的生意仍然很差。

自從楊峰走後,他一條褲子也沒賣出去。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媳婦兒給他發了個尋呼。

白德凱回電話。

電話裏,媳婦兒愁眉苦臉的對他說:“老白,你的褲子到底賣的怎麽樣了?”

白德凱猶豫一下,衝著電話咧咧嘴笑起來:“挺順利的呀,估摸著沒幾天就賣完了,怎麽了?”

“催債的又到咱們家來了。”

老白媳婦在電話裏聲音聽上去十分發愁:“老白,既然你的褲子賣的還不錯,你能不能先往家裏拿點錢啊?那些催債的人看上去太凶了,我很害怕。”

白澤凱一手握著電話機,一手撓了撓自己亂糟糟又十分油膩的中分頭,他靠著公用電話亭的玻璃,佝僂著身子,無聲無息的緩緩蹲了下去。

他一隻手抱著頭,一隻手拿著電話衝著電話裏媳婦兒,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媳婦兒,這樣子,你和催債的人說,再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拿錢回家!”

掛斷電話後,白德凱先是沉默了幾秒,緊接著,他用頭拚命在電話亭裏撞了七八下電話亭的玻璃。

不過當他走出電話亭的時候,他又恢複成了那個項目笑容猥瑣,中分頭油膩的中年人。

白德凱兩手插在兜裏,順著零售一條街晃晃悠悠走著,他想知道市場上究竟什麽貨好賣,看看有什麽機會可以抓。

走著走著,走到了零售一條街的末端,他忽然目光一愣。

他看到,楊峰麵前的地攤上擺著幾條褲子,正蹲在那等生意呢。

白德凱有些好奇的往過走,走到跟前兒發現,楊峰地攤兒上的褲子,和他賣給楊峰的褲子有幾分相似,但又好像不完全一樣。

白德凱愣住了。

“哎我說,小兄弟,這褲子是怎麽回事啊?”

以他的眼光不難看出,這些褲子比之前漂亮了很多倍,已經完全不愁賣了。

白澤凱來了興趣,他蹲在攤兒前,興致勃勃的問楊峰:“小兄弟,你這是哪門子生意經?給兄弟我說道說道?”

哪知道楊峰根本就不拿他的話,隻是笑嗬嗬的搖搖頭。

“這個嘛,這個當然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