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姐，你被人騙了
韓玥不僅手巧，而且手腳麻利。
用了沒多久，第一條褲子就改好了。
楊峰看著那條褲子，有一瞬間的微微失神。
那褲子，和他記憶裏的那種喇叭褲，幾乎一模一樣。收腰，瘦腿，喇叭口。在當年這是被稱為魔法褲的褲子。
任何一個普通女性穿上這條褲子，立刻都會顯得腿長一大截兒，而且整個人的氣質也會變好。
一條喇叭褲加上一雙普普通通的高跟鞋，九十年代最早的禦姐女王範兒，靠的就是這兩件東西。
而且心靈手巧的小裁縫，還對一兩個細節做了一些改良，要那條原本版型極為簡陋的直筒褲，產生了一絲利落颯爽的感覺。
“真漂亮，和我想象中的喇叭褲幾乎一模一樣。”楊峰染不住讚歎道。
有了喇叭褲，楊峰對接下來的計劃又多了幾分信心。
韓玥臉微微發紅，聽到楊峰的表揚，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
大約兩個小時後，楊峰提著所有改好的褲子，離開了韓玥的裁縫鋪——他要到服裝批發市場最外邊，零售一條街上去，找個地方擺個攤兒把褲子賣了。
並城市的服裝批發市場，最外麵兩條街，被稱之為零售一條街。大部分零售攤販都在這兩條街上擺攤開店。
這兩天條街上的商販，和後邊的批發商們，遵循著最古老最樸素的默契——互不搶生意。
零售商們不會到後麵的街上去，批發商們也不會到前麵的街上來。
當然顧客們會不會跑到後邊的街上去這就是他們的自由了，不會有人幹涉。
這個時代絕大數多數的批發商們，在沒有電商的年代裏，不像後世的批發商們那樣吃相難看——很少會做一件兩件的生意。
這也讓零售商們的生存狀況好了很多。
然而當楊峰真正踏入零售一條街的時候，他才發現事情不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這些擺攤設點的小攤販們，本能的對他這個新來的抱有敵意。
道理很簡單——顧客就這麽多，多來一個攤販，就多一個搶生意的——所以大家自然不歡迎他。
楊峰在零售一條街上繞了兩三圈，好幾個他認為還不錯的位置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另外一些候補的位置，他想擠進去擺攤兒，周圍的攤販們也都明確的表示了不歡迎。
“這地兒有人了，你不能在這兒擺攤兒。”
“去去去，到別的地方去，沒看見這兒已經很擁擠了嗎。”
“擠個什麽勁兒啊？就這麽點地兒你還擠？”
“哎我就奇怪你這個人啦，別的地方那麽多，你為什麽非得往我們跟前湊呢？起開！”
楊峰沒奈何，隻得繼續找地方。
他在服裝批發市場是個外來戶，人不生地不熟，既不認識人，也沒什麽勢力，被人排擠太正常不過了。
哪怕打架，也得等自己在市場裏有點勢力之後了，現在和人打架搶位置？
吃虧的隻可能是人生地不熟的他。
不過楊峰有心理準備——新買賣，都這樣，孫猴子想成佛還得經曆九九八十一難，何況他楊峰兩手空空？
繞了幾圈之後，楊峰在服裝一條街的最深處找到了一個能擺攤的位置。
看著那個位置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市場最深處人跡罕至，旁邊就是一堵圍牆，圍牆根上甚至能聞到一些隱隱的騷臭味。
“看來也沒什麽別的地方好選了……”楊峰苦笑一下，盡量選擇離臭味遠一些的位置，在地上鋪了一塊布（布是他從韓玥的裁縫鋪子裏借的），然後把褲子擺出來，開始等待顧客上門。
不等也沒辦法，吆喝是沒有用的，離他最近的顧客也在幾十米開外，他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的。
沒招，隻能等。
楊峰站在攤子前，一邊等顧客，一邊在心中暗暗盤算，有什麽破局的辦法。
……
韓玥的裁縫鋪子裏。
楊峰走後，韓玥的鋪子裏一直沒有顧客。
她的鋪子位置太靠後，而且他性格柔弱，不喜歡爭搶顧客。
她雖然裁縫手藝很好，但在這裁縫一條街上攬活的，哪個手藝都不差，單靠手藝這一項也顯不出她來。
好在裁縫鋪子租金很低，哪怕生意差一點兒，倒也不至於養活不了自己。
但韓玥總希望能多賺一些，她家裏條件不好，還有個高高壯壯、飯量驚人的弟弟。
雖然弟弟韓虎朝也在外麵扛活賺錢，但韓玥總希望能自己多賺一些，減輕弟弟的壓力。
如果手裏有點錢，也許還能供弟弟再上個學呢，哪怕是夜校，或者技校也好啊。
這半年來，服裝批發市場後麵新蓋了一棟樓，西山省服裝大廈。
據說，等樓蓋好後，他們這些當裁縫的，都要搬到那棟樓裏去。
每當想到這一點，韓玥就隱隱有些期待，但期待中又有幾分擔憂。
期待的是，搬到樓裏去，自己的裁縫鋪子位置是不是會變得好一些？
擔憂的是，如果真搬到樓裏去，租金不知道會是多少錢？
她的這間裁縫鋪子，每個月的租金是十塊錢，一年一百二十塊。
她平時改一件衣服收費平均是五毛，如果一天能有十件衣服的活，一個月下來差不多能賺百十來塊。
雖然比之前在工廠裏的時候要低了不少，但下崗後能找個工作已經不容易，沒必要計較那麽多。
想到這裏，韓玥微微歎了口氣，又帶著一絲羨慕的目光看向接前麵那些裁縫鋪子。
那些裁縫鋪子位置好，鋪子裏的裁縫們又能說會道，說話又好聽……
她們甚至每天都有二三十塊甚至三四十塊的進賬。
如果我一天也能賺那麽多就好了……小裁縫悠悠的想著。
這時候，一個高聲大氣的女子聲音響起，打斷了小裁縫的思緒。
“小玥！聽說了嗎？市場管理處已經有服裝大廈裁縫區的出租圖和價格了！”說話的是李大姐，韓玥隔壁鋪子裏的裁縫。
小玥，我聽說前麵那些鋪子裏的裁縫們，很多都已經去看過了，有些好位置都已經被人挑走了，你也趕緊去看看吧！”李大姐高聲大氣地說道。
“李大姐，你不去看看嗎？”韓玥一聽有些著急連忙問道。
“嗨，小玥，你李大姐我又不識字兒！我去看看什麽勁兒啊！大姐等你去看呢，你看完回來告我吧！到時候咱倆一起合計合計！”李大姐大聲笑著道。
韓玥想著想，點了點頭：“那李大姐你等我，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反正她的裁縫鋪子也沒什麽生意，扔在那也無所謂。
韓玥快步到了市場管理處。
她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負責租鋪子的辦公室。“馬主任，我想打聽一下，服裝大廈裏麵裁縫區是怎麽出租的？”
“哦，小韓啊，圖紙和租金價格表在這邊牆上，你自己看吧。”馬主任指了指旁邊的牆。
韓玥朝牆上看過去，隻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租金，四百塊每年到八百塊每年不等。
“這……這麽貴？”韓玥感覺有點口幹舌燥。
“不貴了，服裝大廈是咱們西山省的地標型建築，你們進了大廈生意會比現在好的多，說實話這個價格已經是照顧你們了，如果租給那些服裝店起碼比你們這個價格貴五倍。”馬主任頭也不抬地說道。
韓玥心裏微微歎了口氣，她又問到：“那馬主任，請問什麽時候開始搬遷呢。”
馬主任抬頭看了一眼日曆：“具體時間還不知道，但最多半個月吧。”韓玥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墜落了下去。
她心情沉重，情緒低落地往自己的裁縫鋪子走。
一想到最多半個月後，那間裁縫鋪子就不屬於自己了，韓玥心裏就難過極了。
走到裁縫鋪子口，看到李大姐一臉期盼的看著他，韓玥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正當這時，一個高高壯壯的男青年忽然出現在韓玥麵前，大聲道：“姐！”
他的個頭足足有一米八幾，壯實的身體幾乎要把衣服撐破。他大眼睛、濃眉毛、厚嘴唇，雖然五官憨厚，但皺著眉頭的時候也有幾分凶相。是韓玥的弟弟韓虎朝。
韓玥有些驚喜：“虎朝，你怎麽來了？”
韓虎朝有些垂頭喪氣道：“扛活的地方遇到個小偷，我把那小偷打了，但我們扛活的老板怕小偷報複，把我給開了。”
韓玥心裏歎氣，但還是溫柔的踮起腳，拍了拍弟弟高大寬厚的肩膀：“沒事，姐晚上回去給你做頓好吃的，回頭再找活就行了，別往心裏去。”
韓虎朝蔫頭巴腦地點點頭，目光忽然落在店裏散落一地的破布頭邊角料上：“姐，你剛才這是來活了嗎？”
韓玥從來不會撒謊，也覺得楊峰的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的，於是她一五一十的把剛才幫楊峰改褲子的事情告訴了弟弟。
誰知道韓虎朝重重地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是被人騙了啊！”
韓玥還沒來得及說話，韓虎朝就霍然站起，大步朝裁縫鋪子外麵走去，怒氣衝衝的聲音傳出老遠：“姐，你等著！我要去抓到這個騙子，狠狠揍他一頓！為你討回公道！”
說完大踏步朝遠處走去。
韓玥在後麵怎麽喊都喊不住，隻得拜托李大姐幫他看著鋪子，自己急急忙忙朝弟弟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