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毒與刃的舞蹈
為了躲避沈無爭那好似能穿透靈魂的視線,堯庚年低下了頭。
結果這一低頭,就迎上了仇銘嶽的笑容。
“徒弟?你怎麽了?”
“我……”
“不必多說,我懂了。”
仇銘嶽看堯庚年臉色不好,立刻就明白了情況,他扭頭瞪了一眼沈無爭,道:
“沈無爭,這是我徒弟,你想做什麽?把你這種刨根問底的眼神給我收起來!!”
沈無爭莫名被罵,眉頭一皺,剛想反駁些什麽——
結果仇銘嶽沒等他開口,就把後腦勺對準了他,一副罵完就跑的樣子。
沈無爭也不是在這種事上爭個高低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氣把原本的話咽了回去,說了一聲:“胡鬧。”
不得不說,仇銘嶽還是很寵徒弟的。
堯庚年看這現狀,心裏也長舒了一口氣:如果連沈無爭都對仇銘嶽禮讓三分,那麽自己來到這裏的決定就是對的。
這的確是一個避風港。
正想著,仇銘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徒弟,你進步很大啊,太想不到了……我們才幾日未見?你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師父,您能察覺到我的不同?”堯庚年訝異。“我的外觀也沒有那麽……”
“那當然,我是什麽人啊,我是你師父!”
仇銘嶽哈哈一笑,一下子就跳到了堯庚年的肩頭跨坐在他的肩膀上,兩手扶著他的頭頂,十分開心地拍了又拍。
僅僅是這樣拍拍,堯庚年便感覺有股柔和的力量從頭頂傾瀉而入,這股力量似乎有著治愈的能力,隻是在眨眼之間,他那空****的脊骨便快速地生長回來了!
堯庚年第一次見仇銘嶽,仇銘嶽幫他治好了眼疾。
堯庚年第二次見仇銘嶽,仇銘嶽幫他治好了脊椎。
“師父……”
“嗯!師父在呢!!”
仇銘嶽騎著堯庚年的脖子開心地大笑,他就差整個人趴在堯庚年頭上了:“找師父什麽事!師父一會跟這個沈家小子打完架就來幫你!”
“我……”
堯庚年雖然對別人騎著自己肩膀這一行為有些排斥,但他的確感受到了仇銘嶽的欣喜,這對於堯庚年來說,是很難得的感情。
畢竟穿越到這裏,以如此熾熱的心去待堯庚年的人,除了言靈兒這個絕對的利益相關者外,也隻有仇銘嶽了。
一想到這裏,堯庚年就覺得更難開口了,畢竟仇銘嶽如此熱心地對待自己,而自己竟然是找他來替自己擋災。
愧為人徒,羞不敢當。
仇銘嶽見堯庚年沒說話,想了想也大概猜到了他的來意,可他隻是又拍了拍堯庚年的頭,爽朗地說道:
“無所謂無所謂!你能回來就是最大的驚喜!至少我也安心了,你的確順利地離開冥洞咯。”
“嗯……我還去了蕭餘生的墓地,認識了澹台曄……”
“那個男人婆?她沒對你做什麽吧?”
“還好,隻是出了些意外,師父,我……”
“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
沈無爭見堯庚年與仇銘嶽再談下去就要聊起家常了,幹脆就出聲打斷了他們二人的敘舊:“仇銘嶽,還打不打了?”
仇銘嶽卻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向了沈無爭,道:“我如果說我不想打了,那咱倆能先歇歇嗎?”
“如果我拒絕呢?”
“你好煩人啊。”
仇銘嶽見沈無爭如此堅定,隻能從堯庚年的肩頭跳了下來,重新落在了沈無爭的麵前。
“打了這麽久,你不累嗎?”仇銘嶽問。
“打了這麽久,你怎麽還不死。”沈無爭答。
“真好笑,我可是銀鱗巨蟒,以後是要化龍的,你區區一個凡人,最多隻是成仙罷了,你死了我都不會死。”仇銘嶽冷笑。
“世間萬物皆可殺之,仇銘嶽,你仍會流血。”
“那就一決勝負吧,我趕時間。”
仇銘嶽話音落地,將一股氣推向了不遠處的堯庚年!
堯庚年一驚,可他還來不及躲,就被這股氣圈了起來。
氣雖是霧體,但當他們環繞住堯庚年的時候,便形成了一個透明的護罩,將他保護了起來。
“徒弟。”仇銘嶽揚聲道。“乖乖等我,待我解決了這個麻煩的小子,就回來跟你敘舊!”
話音落地,整個廳堂就突然刮起了陣陣黃沙!
黃沙遮天蔽日,瞬間就將沈無爭與仇銘嶽的身影吞沒了,唯有堯庚年所處的這個圈內不受影響,任憑風沙如何捶打霧氣所做的護罩都不動如山。
“師父……!”
堯庚年喊了一聲,就見他麵前掠過了一道銀白的影子,似乎是仇銘嶽有意而為之,意思是說:沒事,別擔心。
可堯庚年的心仍吊著,他不清楚沈無爭到底是修什麽的,方才他隱約看見了一道火光,也許沈無爭是火修,可在這裏憑空而出的黃沙卻有指向了另一個可能:沈無爭,清君門的門主,可能是火土雙絕。
但冥洞的法則應該是壓製著這些天道的修士才對的,為什麽沈無爭可以在這裏與仇銘嶽一戰?!
不出意外的話,沈無爭定是有備而來,目的就是要將仇銘嶽殺死。
可為什麽沈無爭要殺仇銘嶽呢?隻是為了天道?
堯庚年一時間想不出答案,此時他更關心的是仇銘嶽的安危:
一想到沈無爭是有備而來,自己的師父則是被迫守墓了千年,這巨大的落差讓堯庚年心裏十分焦急,迫切地想要衝進黃沙中加入戰局。
“師父!!”堯庚年猛地拍打這層霧氣做的護照,大聲地喊道。“師父!我能幫你!讓我幫你!”
話音剛落,一條銀蛇便從地上竄了出來,繞著堯庚年身周轉了一圈,又竄了出去。
“哪有徒弟幫師父的?”堯庚年聽見仇銘嶽這樣說道。“沈家小子我應付得來,你好生休息,不要想太多。”
“可是……”
“我是你師父,你要信我。”
仇銘嶽說完,堯庚年便感覺腳底下的大地一陣巨顫,隨後在這黃沙的中心有一股明亮的銀光炸開!
爆炸的氣流席卷了整個空間,就連呼嘯的黃沙都不是它的對手,被氣流震成了灰飛,飄落在了地上。
沈無爭站在廳堂的正中央,抬頭迎著散落下來的黃沙看向了浮在空中、笑眯眯的仇銘嶽。
“你就這點能耐啊,想用黃沙來消磨我的鱗?”仇銘嶽笑著道。“怎麽,是這裏的法則給你太大壓力了麽?讓你就算身處自己的大世界,也隻能想出這樣下三爛的攻擊來打我?”
“……”
沈無爭眉頭緊皺,他默不作聲地將手伸向了腰間,做出了一個拔刀的姿勢。
隨著沈無爭虛空拔刀,一柄銀色的利刃竟然憑空出現在他的掌中!
隻是沈無爭持刀的時候,他的氣場與這柄刀折射的銀輝格格不入。
仇銘嶽認識這把刀,見它出現在沈無爭手中時,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無名刀,這不是你的東西吧?”
“有人將它送給了我,那麽這就是我的東西。”
“雲三把這刀送給你了?”
“沒錯。”
“他憑什麽把這把刀給你?”
仇銘嶽收斂了笑容從空中落回到了地上,難得嚴肅了起來。
——雲三?
堯庚年一愣。
——雲三……指的不會是……雲老三吧?畢竟雲老三也說過,他的確是做過沈無爭的師父的。
——難道說……仇銘嶽還認識雲老三?
堯庚年心中的困惑隻多不少,但他能做的隻有焦急地等待著沈無爭與仇銘嶽對峙的結束。
等待是煎熬的,所幸仇銘嶽準備速戰速決,沒有再多說什麽廢話。
隻見他率先將兩枚鐵球打向沈無爭,沈無爭不敢怠慢,提刀準備接下這兩個奇怪的‘暗器’。
但鐵球卻在半路突然炸開,滾滾的黑煙從鐵球中溢出,瞬間代替方才的黃沙,將整個空間吞沒。
但這股黑煙卻與方才的黃沙不一樣,因為當黑煙蔓延到一定程度後,時間突然靜止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間,仇銘嶽趁著黑煙的掩護,展開了自己的領域。
銀鱗巨蟒,以毒聞名,而仇銘嶽的領域,就是凡間最毒的世界,沒有之一。
沈無爭也明白這點,他立刻喚出了火焰做成麵罩,將自己的口鼻耳牢牢護住。
萬萬不可讓這些黑霧侵襲進他的身軀,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仇銘嶽啊,你果然名不虛傳。”
沈無爭持劍警惕著四周,他能感受到有一道身影在他的身旁來回穿梭,可就是無法判定他到底在哪。
在這霧氣裏,仇銘嶽已經將他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沈無爭就像甕中之鱉,落敗隻是時間的問題。
但仇銘嶽顯然不滿足於此,他知道沈無爭的火克製他的毒,所以他出手了。
隻見黑霧中突然襲來一片針雨,每根細長的針上都啐了銀蛇的劇毒,劇毒色澤黝黑,能與黑霧融為一體,所以當陣雨襲來時,除卻破空聲外,沈無爭看不見任何東西——
“雕蟲小技。”
仇銘嶽聽見沈無爭冷哼了一聲,就見黑霧中傳來了‘叮當’的聲音,隨後他在黑芒中看見了一道破空而來的銀色流光。
是沈無爭的刀,他通過陣雨襲來的核心方向判斷出了仇銘嶽的位置。
仇銘嶽以毒聞名,以速度傍身,在力量方麵自然是要弱一點的,他立刻迅速地後退,卻仍十分狼狽地躲過了那一道死亡銀芒。
銀芒一擊不成,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中,隻見銀光一斂,再不見了蹤影。
這下,輪到仇銘嶽分不清沈無爭的方向了:他率先出手的確搶占了先機,可第一次攻擊被對方化解,也給對方帶來了新的轉機。
短短的一次交手,仇銘嶽與沈無爭的立場轉換,變成仇銘嶽在明,而沈無爭在暗了。
索性,這裏是仇銘嶽的領地,他不想與沈無爭做更多的心理博弈,幹脆動了起來——
黑霧翻滾,一白一銀的兩道身影在其中翻騰,堯庚年看不清他們二人的身形,隻能從頻繁地碰撞間察覺到戰鬥的激烈。
這種等級的戰鬥,尚不是堯庚年能接觸到的。
沈無爭在頻繁的交手間在等,等待著仇銘嶽的失誤。
而仇銘嶽也在等,等待著沈無爭的失手。
突然!空氣中的那道銀芒消失了,沈無爭潛入黑霧,準備下一擊精準的刺殺。
仇銘嶽知道時機來了,他立刻將掌中凝聚的劇毒脫手而出,化成濃霧彌漫在身旁,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是無法分辨出毒霧與之的區別的。
猶如死神設計陷阱,等待著刺客的來臨,這是一場以自身為餌的博弈。
突兀的,銀芒出現了,沈無爭持刀逼在了仇銘嶽的咽喉處,精準且穩定。
但同樣的,沈無爭為了這一擊,也陷入了仇銘嶽身周的毒霧之中。
仇銘嶽的毒已突破了沈無爭的防護,替代他的暗火護罩籠罩在他的口鼻之外。
人在霧中,刀在咽喉。
仇銘嶽的霧,沈無爭的刀。
“還打麽?”仇銘嶽問。
“……”
沈無爭沒有說話,因為他不能說話,隻要他張口,這股毒氣就會率先侵入他的身體,從而徹底讓他在這場博弈中落敗。
“那不打了吧。”仇銘嶽答。
沈無爭沒有說話,仍是持刀逼著仇銘嶽的咽喉。
“我有徒弟要帶的,你把我摁在這裏,你死了,難道讓柳沉舟捍衛天道麽?”仇銘嶽又問。
沈無爭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有了些動搖。
“你再想想?”
“……”
不用再想了,沈無爭手中的銀芒長刀化作星屑碎開,他率先收手了。
而仇銘嶽也不是什麽小人,見沈無爭先表達誠意,立刻也收了自己的毒針,並將一顆解毒丸交給了沈無爭。
“我有徒弟做後援,憑你一人現在已經壓不住我了,不如讓我出去,你在外麵也好施展手腳,來日方長,對吧?”
“……”
見沈無爭沒有說話,仇銘嶽就笑了一下,轉身跑向了堯庚年。
“徒弟!!怎麽樣,師父很帥吧!和在寂王殿的沈無爭五五開呢!!”
“寂王殿?”
“哦哦,忘了和你說,這裏是沈無爭的大世界,不然他被法則壓製,根本沒辦法和我打啦。”
“原來這是沈無爭的大世界?怪不得他不被法則限製。”
堯庚年想起了自己被觸手拖拽進來的事,就和仇銘嶽一五一十地說了一下。
仇銘嶽聽完,狐疑地看向了一旁閉目療傷的沈無爭:
“沈無爭。”仇銘嶽問。“你這寂王殿,什麽時候搞觸手這麽惡心人的東西了?”
“不是我。”沈無爭閉著眼睛,淡淡地說道。“是柳沉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