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師姑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天道’能證明一個人真正的存在過,代價就是要永生永世信奉它、成為它的一部分。

而那些追求自由的‘異類’則唾棄這條法規,憑本事活得瀟灑,可他們真的瀟灑麽?

洛君塵活了三百多年,如今還是動搖了,他想要被人記住,想要融入群體,想要……信奉那個他曾經唾棄的天道。

“我問你,為了‘自由’放棄與世界的聯係,真的值得麽?”

“人本就不能忍受孤獨,與天鬥輸了就輸了,不丟人。”

“那你呢?”

“我?”

洛君塵問堯庚年,堯庚年斂眸不語。

末了,他搖了搖頭。

“我有我活著的理由。”堯庚年道。“至於是否被眾人記住,我不在乎。”

“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堯庚年迷茫了一下。“想要言靈兒重回仙籍,想要愛我的人重現於世,想要時光回到最初的起點。”

洛君塵笑了,堯庚年看起來不大,但怎麽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你才活了幾年?怎麽願望如此平凡?”

“今年一十有六了。”

“短短十六年。”洛君塵感慨地笑了起來。“你的人生還沒起步呢,難道你沒有欲望麽?”

——欲望?如果不是因為欲望,我怎會淪落至此?

——我隻想回去,回到那個有娘,有阿虎,有家人的平凡生活。

不過堯庚年沒有和洛君塵說,像他們這種為了活著奮不顧身的人,大抵是理解不了平凡的可貴吧?

畢竟他沒有失去過,又怎麽會珍惜呢?

堯庚年長歎一聲,將心神徹底沉進了手裏的靈藥全書中去了,他一看便是數日,全然不知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中變化最大的,還要數清君門的大師柳沉舟。

在沈無爭被壓冥洞不得歸後,柳沉舟就成為了清君門真正的話事人,他雖然沒有爭取到清君門長老們的許可成為代理掌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此刻的他在清君門內的話語權已與掌門無異。

柳沉舟掌權後,有兩件事要做。

其一,他向天下宣告了自己憑本事闖出冥洞之事,表麵上看是對外宣揚自己的實力已入化境,實則是在引誘白玉龍東方九霄再度現身。

其二呢,則是柳沉舟的私事:沈宸。

在沈無爭不在的這幾日,沈宸一直在清君峰的後花園內打坐修行,絲毫沒有留意到父親已經許久沒來探望自己了。

柳沉舟安排好門內上下事宜後便造訪了沈宸,他推開門就看見那個神秘的黑衣少年漂坐在一片寂靜的湖泊之上,渾身籠罩著聖潔的輝光。

“許久不見,”柳沉舟喊道。“我有事同你說。”

沈宸緩緩睜開雙眼,扭頭看向了柳沉舟,他瞧了半天,最後困惑地問道:“你是誰?”

“我,”

柳沉舟一頓,他看著麵前這個精神不正常的沈宸,突然覺得他就像一塊任人雕刻的白玉,若是**得當,必然是一柄最鋒利的刀。

所以柳沉舟笑了起來,對著沈宸伸出了手:“我是你哥哥,柳沉舟。”

“哥哥?柳沉舟?”沈宸迷茫了一會,更加困惑了。“可我記得……我叫沈……”

“不,你記錯了,沈宸是你的摯友,但他已經死了。”柳沉舟對沈宸招了招手,像是在招一條聽話的狗。“你是柳北朝,我的親弟弟。”

親弟弟?

我是柳沉舟的弟弟麽?

數日的孤獨已經讓沈宸忘記了除了修行之外的事,他不記得任何事,也就能更快的接受任何事。

所以他以極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是柳沉舟的弟弟這件事。

“哥哥。”

沈宸點頭應了,他見柳沉舟招呼他,便利落地起身,在空中如履平地般地走了過去。

柳沉舟訝然,這踏空之術可不是人人都能習得的,就在自己與沈無爭下冥洞前,這家夥還不會這個啊!

沈宸,天生的修習者,靈根聰慧,無人能敵。

可他沒有主見,單純得可怕且任人雕琢。而柳沉舟恰好就是一個優秀的雕刻師,他摸著麵前少年柔軟的頭發,溫和地笑了起來。

“從今天起,你我再不分離。”柳沉舟道。“好麽?”

沈宸似乎很渴望這種親昵的舉動,他乖巧地用頭頂蹭了蹭柳沉舟的掌心,猶豫地舉起雙手,似乎想要擁抱一下柳沉舟。

柳沉舟向來很討厭這種親近的行為,他下意識想要避開。

沈宸發現了這個小動作,隻是落寞地落下了雙臂,有些沮喪。

下一秒,柳沉舟就將他抱在了懷裏,沈宸一愣,又欣喜地笑了起來,緊緊地抱住了柳沉舟。

“哥哥。”沈宸笑道。“哥哥。”

“乖。”柳沉舟壓住了心底的厭惡,表現得像是個寵溺弟弟的兄長一般。“幫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好。”沈宸乖巧地點頭。

柳沉舟拿出了一張符咒抵在了沈宸的胸口處,對他親昵地說道:“哥哥要打這張符進你體內,不要抵抗,好麽?”

沈宸低頭看著柳沉舟手中的符,疑惑道:“這是什麽?”

“定魂符。”柳沉舟道。“哥哥知道你隻知修行,生性單純,這點雖說值得稱讚,但也容易被人利用。”

“嗯。”沈宸點點頭。“所以這符,是幫我的麽?”

“對,幫你定魂,這樣你就可以安心在哥哥身旁修行,咱們兄弟便可以互相扶持著前進了。”

“好哦。”

沈宸笑了起來,他接過了這張符抵在了自己的心口,雙眸一合,以自己的靈力驅動著這張符咒融進了自己的元魂之中。

瞬間,他腦海裏的一些模糊記憶便被鎮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鮮明的記憶——

他叫柳北朝,是柳沉舟的弟弟。

柳沉舟是他的哥哥,也是他唯一在世的親人。

他要聽哥哥的話,一生一世保著他。

“哥哥。”沈宸——不,柳北朝幸福地說道。“我會跟著你的,隻要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得了你。”

“好。”

柳沉舟這才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拍了拍柳北朝的頭,吩咐他繼續回去打坐修行了。

柳北朝戀戀不舍地又抱了抱柳沉舟,這才踏空而行,重回湖畔之上修行內功去了。

看著如此聽話的柳北朝,柳沉舟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定魂符,果真不錯。

定魂符,定人之魂,改人之命,逆天之道,乃大凶之符。

因其大凶的特點,所以這世上第一製符師僅做了兩張。

一張被製符師本人拿走沒了音訊,而另一張則是被沈空冥拿到,當成清君門的鎮門之寶封存,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柳沉舟趁沈無爭不在將它拿了出來,用在了他這天資聰穎的兒子身上,效果奇佳。

在給柳北朝用了定魂符後,柳沉舟心中的石頭算是放下了,這沈宸如今已經成了他最忠實的一把刀,也是一條聽話的狗,日後必將有大用處。

至於現在嘛?

就讓他修習吧,修習得越強越好,他柳沉舟倒是要看看,這個小傻子到底能參悟多少天道。

柳沉舟正想著,門下的探子便傳回了關於東方九霄的消息。

果不其然,這條因意外而幸存的白玉龍上鉤了,據線報說,她的身影曾在清君門後山的群巒之中出現過。

“哦?在我的後山?”柳沉舟笑了一聲。“將門內的七位護法叫來,同我走一趟後山,圍剿這頭漏網之龍。”

“是。”

探子應下,不敢怠慢,即刻就去召集人手了。

‘真是奇怪。’柳沉舟的視線望向了自家的後山群峰,納悶道。‘這條白玉龍在我這藏了八十多年,一直藏得好好的,就算我扔出了魚餌,可也不該如此輕易被我的探子發現啊?’

‘難道說著後山有什麽東西吸引他麽?’柳沉舟摸了摸下巴,隻想起了門裏的那位活了三百多年的煉丹師洛君塵。

——不會吧?

——這條龍不會想找那個廢物求助,靠吃些什麽歪門邪道的丹藥來戰勝我吧?

——可笑。

柳沉舟不屑冷笑,便向著大堂走去了。

待七護就位時,便是你這小白龍上路日了。

與此同時,清君門後山群巒之中,一處破破爛爛的草屋門口。

東方九霄在那日衝出冥洞之時便已經對柳沉舟下了戰書,本意就不想再躲藏了,因此她不再是那套落魄的流浪老漢行頭,而是一身素白短褂,陪著一頭清爽利落的高馬尾,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爽,且女人味十足。

還好澹台曄這幾天不知道去哪了,不然她若是見到東方九霄這等女子力十足的巾幗,恐怕情緒會發生億點點變化。

“又是你啊?”言靈兒嫌棄道。“你追上來幹啥?這次你倒是像個女人了。”

“我……”東方九霄左顧右盼,就是沒見到想看的人。“算了,別說我了,你姘頭呢?”

姘頭?

言靈兒聽見這兩個詞還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指的是堯庚年,登時又羞又惱,若不是打不過她,這會兒肯定已經衝上去揍東方九霄了。

“我堯哥是,是……哎呀!總是他不是我姘頭,你這頭……你這頭不知禮節的龍,到底有沒有家教啊!!”

“沒有啊,我自學成才。”東方九霄才不管言靈兒什麽反應呢,她早就看出她身後的茅草屋有大玄機,直接走上去就扒開了草門向裏麵看去。

“讓讓,你姘頭是不是在裏麵?我嗅到他的氣息了,雖然變得更加陰沉黑暗了,但就是他沒跑了。”

“我堯哥在看書呢,你別耽誤人家學習!”

“謔,看書呢?別看了,出來幫我打架。”

東方九霄大大咧咧地進去了,左右看了一眼茅草屋內的陳設,禦風一震,便將偽裝用的大陣打破,露出了裏麵的石洞。

“好家夥,還別有洞天的。”東方九霄念叨著就走了進去,好奇地看著石洞內的許多石室,大聲喊道:“堯庚年!我來找你兌現諾言,給我出來!!”

但堯庚年沒來,洛君塵倒是先出來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哦。”洛君塵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踉蹌著走出來。“你這是幹啥呢?我這小破屋子光承受我炸丹就已經勉勉強強了,怎麽又來了個你給我雪上加霜?”

“洛君塵。”東方九霄認識洛君塵。“你把堯庚年藏哪了?”

“別叫了別叫了,你可安穩點吧。”洛君塵抱怨著,伸手指向了堯庚年飽覽群書的石室。“他在裏麵看書呢,你別打擾他。”

“不行,我著急。”東方九霄立刻拔腿走了過去,誰都攔不住。“我們在冥洞裏說好的,他要幫我才行。”

東方九霄的確著急,因為她心裏明白,自己出現在這裏的話……要不了多少時間,柳沉舟一定會知道的。

到時候柳沉舟帶著他的七大護法殺過來,若是沒有堯庚年這種元神奇特的人在身邊當籌碼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況且這個堯庚年當初在冥洞的時候可是答應過自己的!

洛君塵見東方九霄這魯莽的女人真準備破門而入,這才慌了,連忙跑過去拉扯著她說道:

“喂,你不能進去,他現在正在關鍵時期,別打擾他!”

“憑什麽?看個書罷了,就不能一會再看?”東方九霄一把甩飛了洛君塵,抬手就準備強行破門。

言靈兒雖然不知道什麽叫‘關鍵時期’,但她也立刻以身擋住了門口。

“不行!你等等不好麽?”

“我等不了。”

東方九霄雖然算不上什麽強大的龍,但畢竟也是條龍,隻見她麵露威嚴法相,言靈兒這等被削去仙籍的小妖頓時被壓製的死死的。

“哼,就你們倆還想攔著我?當初在冥洞時是礙著動力的規則不得不示弱,如今出了冥洞,你這小狐狸當真覺得能是我的對手?”

東方九霄雖然嘴上無禮,但下手還算客氣,她拎著言靈兒的後衣領給她挪到了一邊,隨後揚手準備破門而入。

眼見眾人都攔不住之時,一道刺眼的銀光從東方九霄的身側猛地襲來!

“誰?!”

銀光帶著凜冽的殺氣,東方九霄頓時明白來者不善,她立刻戒備起來,警惕地看著銀光來襲的方向。

“有本事現身與我一戰!!”

“好。”

澹台曄從門口漫步進來,她看著地上被壓製的洛君塵與言靈兒,小小的‘嘖’了一聲。

“我才出去多久?你們就被欺負成這樣,真沒出息。”澹台曄一邊諷刺一邊施展銀狐之術,將地上的洛君塵與言靈兒扶起來護在了身後。“真出了事,還不是要我來處理?”

“略!”言靈兒不領情,對著澹台曄扮了個鬼臉。“男人婆,武功再高有什麽用,哼哼。”

澹台曄額頭青筋一爆,但一想到還有威脅堯庚年的人在,便強行忍耐了下來,決定秋後算賬。

想到這裏,澹台曄才慢慢悠悠的將目光投向了東方九霄。

二人目光對上的時候,反倒是澹台曄先皺起了眉頭。

“你是東方家的人?”

“當然,你難道察覺不出我身上高貴的龍氣麽?”東方九霄一見對方知道自己的家族,立刻驕傲了起來。“我這次隻是找個朋友兌現曾經的諾言,勸你不要不識好歹,嗯?”

——完了。

洛君塵與言靈兒的內心同時感慨道。

——這條可憐的白玉龍,估計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