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梟聲匿跡 第四十七章 舍命
戚磊一直都是個執著的人，就像當初少年時期與身為皇子的大周皇帝交好，之後一直伴隨大周皇帝左右，從龍在潛邸直到龍升九天，哪怕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離開，而且為了大周皇帝不知道擋過多少明槍暗箭。
戚磊也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大周皇帝登基之後，賞他高官厚祿，他就繼續忠心耿耿，毫無二心的為大周皇帝排憂解難，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江湖之遠，隻要大周皇帝吩咐，他戚磊沒有不聽命的，外人看來，他似乎就是大周皇帝的一條狗，可是隻有大周皇帝和他知曉，他僅僅是為了那份少年時就深深埋在心中的情誼而已。
如今，戚磊才發現，或許他還是他，可是皇帝不再是軍中夥伴，甚至也不再是皇子。
而是那九天之上的金龍，怎麽能夠讓一個凡人捋龍須？
當想明白這一切，戚磊也就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於是，就在大周皇帝說出讓戚磊回家休息的話之後，戚磊再次雙膝跪地，對大周皇帝說道：“臣，戚磊，願以自身性命換得柳慕白的性命，陛下可否準許？”
大周皇帝氣極反笑，冷哼一聲，說道：“你？你憑什麽？你的命很值錢麽？我用柳慕白的人頭可以換得朝堂上下安定，大周百姓安心，江湖宵小安寧，你的命行麽？”
“臣雖無能，但臣知道，若是臣都放棄柳慕白，這天下就再沒有人會堅持了。而臣心中的道義也會隨之崩塌，心中那杆秤也許就會徹底毀掉，所以臣，寧死，必救柳慕白！”
聽到此處，大周皇帝已經徹底被激怒了，他沒想到，一直以來他最信任的臣子居然為了一個江湖人士，以性命相逼，氣得他差點喊外麵的侍衛將戚磊攆出皇宮。
但是轉念一想，這個戚磊也就是因為這種性子，才會被他信任，才會一直對他忠心耿耿。
他也知道，當初爭奪皇位的時候，戚磊就是他最得力的必殺武器，那幾個想要與他爭奪皇位的哥哥弟弟，多次想要將戚磊爭取過去，都沒有得逞，當初的他與如今的柳慕白何其相似？
心中那塊曾經的美好在最柔軟的地方再次出現，於是大周皇帝再次軟下口吻，說道：“戚磊，我知道你重情義，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放過了柳慕白，我該怎麽辦？朝廷該怎麽辦？”
大周皇帝此時甚至放棄了“朕”的自稱，以一個與戚磊有著多年情分的兄弟口吻問向戚磊。
戚磊聽到大周皇帝如此說話，心中也頗為不好受。
可是，他仍然要硬下心思，哪怕拚死，也要救得大哥性命。
大周皇帝見戚磊並不說話，又歎了口氣，說道：“朕不是不可以饒他性命，可是如果那麽做了，朕該怎麽麵對朝堂上下，怎麽麵對大周子民？你說說看，你不能一梗脖子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朕的身上吧？朕雖寵你，但是你也不能讓朕太過為難吧？”
戚磊也知道，這件事大周皇帝不好做，哪怕孩童之事與柳慕白無關，可是畢竟還有三十多條人命在柳慕白手上消失，於是他抬起頭，看著大周皇帝說道：
“請給臣一天時間，臣定會想到辦法，即讓朝堂、百姓滿意，又能讓陛下滿意。”
“好，朕就再給你一天時間，一天後的此時，你若沒有進宮給朕提供一個完美的對策，朕會派出一半的鐵家騎兵，踏平你們戚家，抓出柳慕白！”
“謝主隆恩”，戚磊跪拜施禮，然後起身退出養心殿，翻身上馬，直奔家中。
“戚磊啊，戚磊，看來今後的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好用了啊！”
戚磊走後，大周皇帝回到皇座上，低聲沉吟道。
“來人，宣仁王爺晉見！”大周皇帝向養心殿外的小黃門喊道。
仁王爺，乃是大周皇帝登基之後所封，與大周皇帝乃是一母胞弟，在爭奪皇位之時，多次為大周皇帝解圍，而且親手殺了二皇子李準，使得皇室不喜。
但是大周皇帝李洵卻是知道自己的這個胞弟完全是為了自己擋災，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他都在身後幫助自己，所以在感覺戚磊不再如以前那麽聽話之後，立刻宣仁王進宮。
仁王府，距離皇宮最近的王府，從皇宮出門到達仁王府，隻需要一刻鍾時間，若是緊急騎馬趕路，甚至在半刻鍾內就可以到達。
於是，在大周皇帝剛剛喝完杯中茶時候，仁王便已經隨著小黃門進了養心殿。
遠遠看去，這仁王李傑身形、樣貌與大周皇帝李洵頗為相似，隻是麵目間更加和善，身穿四爪金龍袍，腳踩步雨踏雲靴，頭戴翻漓紫金冠，跪拜在養心殿中，對大周皇帝說道：“吾皇萬歲，不知召臣弟前來，所為何事？”
大周皇帝低頭看向自己的胞弟，說道：“當年你為了朕將二哥殺死，朕知曉你背負著多大的壓力，皇室、宗親、士族，無不想要將你打成平民，可你知道為什麽朕力排眾難反而將你封為仁王麽？”
仁王並沒有抬頭，但是眼中精光流轉，心思極速變幻。
大周皇帝看仁王不說話，就接著說道：“那是因為，朕希望封你為仁王，能夠用這個封號去一去你的戾氣，你我一母同胞，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在乎，唯獨是你，朕決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你、傷害到你，可是這幾年，你做得越來越過分了，你當朕都不知道麽？”
聽到這裏，仁王似乎覺察出了什麽，將頭低的緊貼地麵，不斷重複著四個字“臣弟惶恐、臣弟惶恐！”
大周皇帝看著仁王的動作，將桌子上戚磊帶來的奏折和密信，還有那六個令牌，全都扔在仁王麵前，說道：“這些東西，你好好看看，你都讓人查到什麽了？！”
仁王聽到皇帝扔下東西的聲音，抬頭看去，是一封奏折和一封密信，還有六個令牌，奏折和密信尚且沒看，但是當看到六個令牌時，仁王的眼神都變了，再拿起那奏折和密信讀了起來，等到讀完密信，仁王便知道，皇帝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大周皇帝看著仁王那癱倒在地的樣子，從皇座上慢慢走了下來，走到仁王麵前，將仁王給扶到了剛剛為戚磊準備的椅子上，然後向遠處等待旨意的小黃門擺了擺手，小黃門便退了出去。
“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這件事朕會幫你處理，不過以後朕希望，你做事不要給別人留下尾巴，讓人家抓住把柄，知道麽？”
聽到這裏，仁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於是稍微鎮定了一點，說道：“臣弟明白了，以後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大周皇帝點了點頭，然後接著說道：“那些個孩子呢？你都給弄到哪裏去了？”
“稟皇兄，那些孩童已經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之後就等待咱們的下一步計劃實施了！”
大周皇帝看了看仁王，似乎是要確認他所說是否屬實。
“都聽話麽？能保證不會出現二心的情況麽？”
大周皇帝繼續問道。
“請皇兄放心，臣弟手下有一人乃是桃花門嫡傳門人，一手‘攝魂噬心’術爐火純青，所有孩童到了這裏，都會由他來進行洗腦，保證忠心耿耿。”
大周皇帝點了點頭，說道：
“這件事你做的很好，再等三年，隻需要三年，朕手裏的籌碼就足夠朕做那件事，到時候再配合你準備的這一步暗棋，我相信，在朕死之前，一定能夠看到一個完全掌握在我們手裏的大周朝，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江湖豪俠，到時候都在朕的手中！”
聽到皇帝的話，仁王的眼神中流露出炙熱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不久的未來，大周朝的輝煌。
“對了，你想好了麽？朕將老四過繼給你，你真的不要？”大周皇帝對著仁王說道。
“回皇兄的話，此事絕對不可，皇兄也知道，我們李家血脈單薄，當初先皇在世，三宮六院那麽多人，也不過生了我們兄弟四人，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了四個皇子皇女，怎麽能夠過繼給我，此事萬萬不可。”
“那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我也不再強求，不過你記得，我們兄弟二人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要對彼此客氣，朕永遠記得，你為了朕而......”
“皇兄，不要再說了，臣弟心中知曉皇兄之意，但是也許這就是命，臣弟不爭，隻要能夠輔佐皇兄將這朗朗大周朝發展的枝繁葉茂、安定繁榮就好；何況臣弟已經有了小囡兒，有她的存在，臣弟此生已經知足，還請皇兄不要介懷，當年的事也不是你能夠左右的，臣弟早已忘記，還請皇兄也忘掉那件事。”
“你呀，唉。”
大周皇帝歎氣道，“對了，最近一段時間沒見到小囡兒，這段時間怎麽樣了？之前聽你提起過，受了風寒是麽？”
仁王嘴角再次露出慈祥的笑容，說道：“多謝皇兄記掛，小囡兒風寒已經好了，多虧了皇兄從太醫院那裏給小囡兒拿的天山雪蓮，那東西果然好用，小囡兒僅僅用了小小一片，嗓子就不再喊疼，沒兩天風寒症狀也減輕了。”
“能用上就好，朕還擔心那東西沒有用呢，這幾年休養生息，本以為各地進貢會少許多，可是沒想到反而多了起來，還真是讓朕心中歡喜。”
仁王拱手施禮，恭維皇帝說他治理有方，然後說道：“說起太醫院，臣弟想起一事，還請皇兄定奪。”
“哦？什麽事？”
“臣弟這兩天發現了一個能人異士，此人精通占卦，每掛必中，十分了得；而且還有著一手針灸絕活，幾針下去，不論什麽病症，都不在話下。”
“什麽？你不是在逗朕吧？一個算卦的還會看病？你是從哪裏得到的這個能人異士？”
“臣弟是在跟蹤柳慕白等人時候發現的，此人給柳慕白他們各算了一卦，結果到戚磊這裏，居然不給他算了，臣弟好奇，就使人將他帶到了臣弟的府邸，等臣弟確認他沒有威脅之後就帶來給皇兄過過眼。”
“好，就這麽定了，哦對了，說起戚磊，朕今天叫你來還有一事要與你說呢！”
仁王急忙回道：“皇兄所為何事？”
大周皇帝皺了皺眉，不急不緩地說道：
“戚磊似乎有些不聽話了，是時候將他處理掉了，你替朕想想，此事該怎麽處理最為妥當？”
“臣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