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離

他這個人其實不僅是術數厲害,在治國安邦上也有獨到的見解,曾與首輔學士辯證國策三天,可謂天文、地理、民俗、民生、民計都說到。正是那場通達寰宇的辯證給年幼的太子殿下深刻印象,後來才會發奮讀書,隻為能做個博古通今的治國明君。

“謝太子殿下明斷。”栗源跪謝後坐直身體,又細看何樂。

“有一事想請殿下恩準。”

“說吧。”

“等殿下忙完南邊的事,可否將此子留在我這三年,三年後定將他一並帶來臨安。”

“哦!”商公子意味深長的回頭看向何樂,想不透栗源此舉意圖。

何樂也是一臉懵懂,他當然想跟著太子殿下,跟著他這麽個神神叨叨的人算什麽事?原本不能在雲檀宗就已經讓他鬱悶好幾天,現在還要留在如此偏遠縣城,他是恨不得一刀劈死這名男子。

“殿下將來需要能人輔佐,而罪臣總有老去的一天,如能培養此子傳其衣缽,也算美談一件。”

“你願意傳他三才術數?”商公子這下還真驚奇。當初栗源名震臨安,也曾有不少人上門跪求拜師,可他卻說非天命者不授。

“是,罪臣有一隱疾,壽元限定。為長久輔佐殿下,找一人傳授才是正理。如殿下今次沒來,罪臣也是準備出門尋訪的。”

何樂在旁邊看著,就覺得沒一句話能信他,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的胡說八道。但商公子信他啊!因為他說過的很多話都應驗,哪怕就是今次過來拜訪,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可栗源卻早就算準。

“好,允了!”商公子心裏自有盤算,何樂差的還有學識,雖然他愛學,但缺乏名師指點。如果能有栗源傳授,三年之後出道那可就意義大為不同。

何樂聽到無異於晴天霹靂,可又不敢說話,到現在他的命運還拿捏在別人手裏,不是他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何樂,還不快過來見過栗源先生。栗源先生可是有大才的人,現在他願意傾囊相授,還不快來行拜師之禮。”商公子這人也爽快,既然決定就極力促成。

“不不不,拜師禮不能此時行,得待日後選定吉日才行,不急的。”栗源到也沒有借此就讓何樂行禮,而且說得很有道理。商公子知他講究很多時辰、日期之類,也就不勉強。

何樂還是上前拱手行禮,口說:“何樂見過栗源先生。”

“嗯,好好好。也沒什麽見麵禮好送,這裏有一個錦囊,你可在三日後打開來,就當是薄禮一份吧!”栗源從懷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錦囊,塞到何樂手中。

何樂到這時才感覺陰謀的味道,顯然栗源早就算到他會來,所以什麽傳衣缽之類的都是托詞。那他讓自己留下三年究竟是何用意?

商公子當然也看出問題,隻不過他是順著栗源的思路去想,以為栗源正是專門等著何樂來傳授真傳。

何樂鬱悶的收起錦囊,又還禮後才退到一旁。

“看來先生也很欣賞何樂。”商公子好笑的說。

“是啊是啊!”栗源也不解釋。然後他突然坐直,手指快速跳動,眼睛閉著。

“此行你們隻能帶一個女子去,相信你們知道是誰。餘下的女子可留在縣城,這裏還算太平。那個地方陰煞太重,女子多了會壞事。”

何樂徹底服氣,但也更加鄙視他。

“這樣?”商公子原本已起身,看眼外麵,又瞟眼何樂。他知曹家送的女子很得何樂喜歡,怕他少年心性會壞事。

“小可會讓木子青留下,此處更安全。”何樂當然明白,但稍想想也就釋然。畢竟前路還不知有何危險,反到是這小小縣城更加安全。如等他們辦完事,反正他也要留下,那就正好在此居住。

“嗯,你能如此想最好,我會著人置辦好住所再走。”

“謝過公……太子殿下!”何樂知他性格,也不多言。

太子這人做事到是雷厲風行,走出竹舍就安排人去置辦院落,好將木子青與宋芸安頓在青竹縣城裏。

何樂也去與木子青解釋,隻是才走到半道就開始頭疼。他發現前麵想好的托詞不夠用,依木子青的性子隻怕得犯拗。

“怎麽啦,公子不開心嗎?”木子青見到愁眉苦臉的何樂,還以為遇上什麽壞事。

“也不是,就是見到了一個奇人……”

“嗯,怎麽呢?”木子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為難的表情。

“他說了些奇怪的話,主要是很多話都應驗。然後……”何樂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他也知道這樣不好,要成大事的人應該果決,如商公子那樣沒有兒女私情,有的隻是家國天下。可何樂還是少年,而木子青正是在他年少懵懂的年紀闖進來的第一位異性,還是個非常溫婉的異性。

“與我有關吧?”木子青畢竟靈慧,立刻猜到原因。

“嗯……那位先生說這次去不能帶女人,因為那個地方陰氣太重,所以隻能讓你留下來。不過我們辦完事就會回來,最多一個月就好。”何樂見她猜到,幹脆直接說完。

“這樣啊……”木子青委屈的笑笑,沒說什麽。原本期待的眼睛裏裝滿失落,頹然間縮到角落擺弄起自己的裙角。

何樂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事關重大,他也是無能為力。

“這個你拿著,雖然芸姐也會陪著你,但有件兵器總是好的。”何樂摘下腰上的雁翎刀遞給木子青。

木子青睜著大眼睛,似乎想看到他的真實想法,然後才輕輕的將刀推回去。

“公子是要去拚命的,奴婢留下是享清閑的,怎麽能反過來要公子的護身之物。公子若是春秋不歸,奴婢便寒暑不辭……”

何樂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是青春少女有的純淨清澈,水汪汪卻又不曾盈出。

“我定是會回來的。”何樂輕輕觸碰到她的手,又快速收回來。原來少女的承諾如此重,何樂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有股宣泄不掉的濁氣壓胸腔間。

“嗯,那奴婢就等著公子回來。”木子青沒有收回手,拿起雁翎刀放在何樂懷裏。

這算是交付吧,何樂還不太懂,但也朦朧間明白點什麽。

直到何樂他們走出青竹縣城,何樂也再沒敢回頭看木子青,隻是在心裏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定要回來。

獨自坐在馬車裏,何樂從開始的堅定到後來的懊惱,想起與木子青來時的種種,思念之情竟就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從懷裏拿出栗源給的錦囊,就想毀去,誰知從裏麵掉出一張紙條和另一個錦囊。

‘就知道你會氣惱,再不要撕了。’

紙條上的字很靈動,如同十二個精靈,既有嘲弄又有得意。何樂抓著紙條想用元炁震碎,不曾想紙條冒出股青煙,就此自行化作灰燼。何樂隻覺得天眩地轉,然後栽倒在車廂裏。

等何樂醒來已是晚上,車隊停在一處山穀中,篝火旁眾人正在忙著做飯。

他看了看手中的灰燼,還有那個錦囊,最終還是將錦囊收入懷中。栗源應是妖孽級的吧!何樂如此評定他。反而是如此,他也就不用擔心木子青的安危。

他沒有下車去吃飯,而是在車裏繼續修習元炁。依著《紫府青檀經》的法子練習,有時也會想到《太乙炁貫篇》,畢竟那才是啟蒙心法,比起《紫府青檀經》更加簡易。也是無聊,何樂將身體放鬆後,試著用《太乙炁貫篇》的法子運行元炁,說來也奇怪,元炁在體內運行的速度更快,但匯聚到識海的炁卻很少。就如奔流的大江,卻不入海,看著壯觀但華而不實。

這卻是為何,何樂沒有名師指導,隻能靠自己摸索。而且還不敢觸及太高深的心法,否則隻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在如此矛盾的狀況下,他也整理出一套自己的法子,那就是在腦中先虛擬過程。也正是這樣的虛擬無數遍後,他才發現問題。

其實識海是有道門戶,類似防止元炁自行溢出。《紫府青檀經》的法子就是將此門戶形成兜口,這樣當經脈內元炁運行時就能最大的吸收進識海。而《太乙炁貫篇》則沒這功效,門戶就隻是半掩的,元炁隻有少量進入識海。

可以說《紫府青檀經》為修行者打開一道重要的門戶,使得元炁修行時間縮短大半。而《紫府青檀經》的前身,《易髓煆體錄》則需要外人相助,才能將那門戶打開。雖殊途同歸,但繁簡程度還是高下立見。

不過也不是《易髓煆體錄》就一無是處,相反因為是繁複版,在易髓煆體上有更多好處。何樂隻是簡單修煉,就感覺到身上的變化。不然上次的襲殺,他也不可能支撐那麽久。

他在心中將這三篇而簡入繁的心法虛擬一遍又一遍,然後又昏昏沉沉睡去。

“你沒事吧?”第二天再見到何樂的太子,奇怪的問。

“謝殿下關心,小可沒事。”何樂也是奇怪,今天早上又被人如此說。

“沒事就好,見你昨晚也沒用餐。”太子意味深長的淺笑。畢竟是少年情竇初開時,用情總是會深些,往後見識得多了自然會習慣。

“因感於此前遇敵時仍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所以昨晚練功至深夜。心法修煉時,身體自然也就不會感得饑餓。”

“原來如此。”太子點點頭,也不深究。畢竟他身邊的張誌淳確實很少用餐,有時整天盤坐在車上不動。

何樂辭別太子,又回到車上,趁著白天光亮他再看會兒《十策論》。平時他都會抓緊時間修習元炁。如此過去三天,他記起栗源叮囑的三天打開錦囊,這才將懷中的錦囊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