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此時。
隨著這群讀書人的呼喊聲響起。
遠處小船緩緩駛來。
上麵身穿獸皮的壯漢居高臨下地看著宴會眾人,神情倨傲。
而此時,眾人見到壯漢。
不少上朝的官員,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蠻夷四王子托托木。
霎時間,眾人心中閃過幾分明悟。
難怪宴會上會突然跑出一群讀書人搗亂,必然是托托木為了報複蘇長歌而特意謀劃設計,否則怎麽會如此之巧?
然而,正當眾人思索時。
隻見托托木開口道。
“這裏發生了何事?”
“為何派人襲擊船上的讀書人?難道大晉之人如此無禮的嗎?”
聲音落下。
剛才出言辱罵蘇長歌的讀書人出聲道。
“壯士,吾等本為大晉讀書人。”
“今日遊玩至此。”
“見這些權貴窮奢極侈,奢靡無度,又想起百姓貧苦,食不果腹。”
“一時悲憤氣惱,出言規勸他們,想教他們莫要鋪張浪費,與其設宴揮霍,不如將此財散於天下的窮苦百姓。”
“如此可活民無數。”
“然而,蘇子由身為朝廷高官,驕奢**逸,絲毫不顧百姓死活。”
“蘇長歌更是道貌岸然,仗勢欺人。”
“見道理上說不過吾等。”
“就讓上前侍衛驅逐,還欲將吾等的腿打斷,以絕悠悠眾口!”
讀書人滿腔悲憤的大聲喊道。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
此時,宴上的賓客們見他們顛倒黑白。
雖然知道對方是故意過來搗亂,但還是有人忍不住出聲怒斥道。
“爾等藏頭露尾的鼠輩,連家門都不敢報上,分明是故意來此詆毀蘇家,真當吾等眼瞎,分辨不出是非黑白不成!”
“一群跳梁狸狌罷了。”
“狗一樣的東西,也配在此狺狺狂吠,詆毀蘇尚書官聲。”
賓客們義憤填膺的開口。
畢竟大家都是權貴。
若這事不管,將來自己家舉辦宴會,別人也跑過來整這麽一出咋辦?
張口閉口天下百姓,散財於民。
說得輕巧。
咋不見你們這麽做呢?
而那群讀書人似乎早就猜到賓客們會這麽說,自辯道。
“吾等皆出自寒門。”
“若是說出身份,你們定會蓄意報複,禍及吾等家人。”
讀書人理直氣壯的喊道。
聲音落下之後。
不等宴席上的賓客出言回擊,就見蠻夷王子托托木點頭應聲。
“原來如此。”
“我在草原上常聽聞大晉乃禮儀之邦,但沒想到卻是這副醜態。”
“一國之權貴,不體恤百姓艱苦,隻會仗勢欺人,恃強淩弱,盡是些屍位素餐之徒,遠不如我草原王庭清廉仁義。”
說到這裏,托托木搖了搖頭。
而後繼續言道。
“本王雖不是大晉之人,但也見不得百姓良善被權貴所欺。”
“來人!”
“誰要敢先動手,直接拿下!”
托托木高喊一聲。
霎時間,一群壯漢從船艙中走出。
雖然沒帶武器,但人數卻有五六十之多,而且各個身材魁梧高大,麵色凝肅。
一看就是軍中精銳士卒。
真要打起來。
蘇長歌這邊侍衛未必能占到便宜。
而看到這一幕。
賓客們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沒想到蠻夷氣焰居然如此囂張。
背後派一群讀書人過來搗亂惡心人就算了,此刻在大晉土地上竟用武力威逼他們,簡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正想著。
隻見船上讀書人感恩戴德的喊起來。
“王子高義!”
“多謝王子出手相助。”
“大晉之官奢靡無度,荼毒百姓,吾等不願與此小人為伍。”
“願投身王子麾下,報答搭救之恩。”
說話間,這群讀書人紛紛托托木躬身行禮,臉上滿是感激之色。
見狀,給蘇長歌都快整吐了。
這蠻夷還真會玩。
找群心無民族家國的人渣晉奸,跑這來演戲惡心人。
前一刻還口口聲聲說心係天下百姓,反手就我不做大晉人了,直接投身蠻夷麾下,真是有夠無恥,有夠滑稽的。
心念至此。
蘇長歌冷冷的掃了眼這群讀書人和蠻夷。
並不打算慣著他們。
緩緩開口道。
“蠻夷,禽獸之邦也。”
“妻後母,報寡嫂,啖人而食,無半點人倫之禮,與禽獸無異。”
“爾等身為晉人,泱泱華夏正統,卻與禽獸勾結,助外欺內,跑來大鬧我蘇家宴席,此等行徑,本就無恥寡德。”
“如今更是在人前投效蠻夷禽獸之邦。”
“此行此舉,人神共憤!”
“若爾等祖先泉下有知,定會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後悔生下你們這等無國無家之子!”
蘇長歌高聲怒斥。
他是真想不通。
為什麽有人放著好好的人不做,跑去跪舔外族蠻夷禽獸。
若說秦相和嚴院長是借蠻夷獲利的二鬼子,那他們這種就是走狗晉奸,帶路黨,這類人的心中隻有個人榮華富貴。
永遠將仁義道德,天下百姓掛在口裏,道德綁架別人。
但做的事卻連禽獸都不如!
此刻,罵聲響起。
鏘鏘有力的聲音在雲水苑內回響、
眾人心中不由為之一振。
而船上的讀書人和托托木一夥人,臉色瞬間黑了下去,如枯木腐草。
尤其是托托木,麵色陰沉可怕。
要知道。
草原王庭中,並非都是魯莽無知的武夫。
其實早在數十年前。
他們就開始招攬大晉的讀書人,學習大晉開采礦石、冶鐵、鍛造等知識。
也正是因此,草原的實力突飛猛進。
但妻後母,報寡嫂。
乃是他們草原自古以來的繼承規矩,弱肉強食,強者享有一切支配權。
而啖人而食,簡直是胡說八道,除非天寒地凍,無物可食,或者是碰到盛大祭祀,否則他們一般都不會對人下手。
可這蘇長歌,不僅惡意誹謗他們。
還將他們與禽獸畜生做比!
言語中處處瞧不起他們草原王庭之民,難道真當大晉高人一等嗎?
若真如此。
為何燕雲之地還在我王庭手上!
如此想著。
托托木的眼中漸漸浮現殺意。
當即就想讓身邊親衛出手,將這個狂妄之輩拿下,大卸八塊泄憤。
然而就在這時。
托托木身邊的洪疇小聲勸道。
“托托木王子,這裏是大晉,蘇長歌名望頗高,而且對方人數也不少。”
“此時若是動手,恐為不妥。”
洪疇剛說完。
就見托托木咬牙切齒的說道:“難不成我草原王庭要任他欺辱不成!”
聞言,洪疇急忙安撫道。
“王子,越是這樣的時候,咱們就越要冷靜,絕對不能魯莽。”
“這件事還請交給在下。”
聽到身邊幕僚的話,托托木眼神陰戾。
但考慮到大局。
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狀,洪疇略微鬆了口氣,隨後走上前看向蘇長歌。
“蘇狀元能言善辯,在下佩服。”
“但草原王庭乃仁義之師,大晉之友邦,豈容你這樣汙蔑詆毀。”
“啖人而食,純屬無稽之談,妻後母,報寡嫂,乃草原之禮也,惠利牧民,蘇狀元以大晉之禮辱罵草原,簡直可笑。”
洪疇理直氣壯的開口。
此言一出。
蘇長歌頓時開了眼界。
什麽叫無恥?
這特麽才叫無恥!
妻後母,報寡嫂都能說的堂堂正正,理直氣壯的冠以草原之禮。
不隻是他,就連在場賓客都驚呆了。
不敢相信這人真是讀書人。
暫且不說三綱五常。
這簡直是半點人倫道德都不顧,公然為蠻夷的禽獸之行洗白。
然而,還沒等眾人回過神。
就見洪疇繼續說道。
“禮之用,和為貴。”
“草原之禮,惠及牧民百姓,使百姓關係和諧,不遜而有別於大晉之禮也。”
洪疇開口。
再次刷新在場眾人的三觀。
蘇長歌毫不懷疑。
禮聖假如知道有人鼓吹蠻夷之禮,估計要氣的從棺槨中爬出來。
此時,蘇長歌再也看不下去。
“滿口歪理邪說!”
“鸚鵡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
“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夫唯禽獸無禮,故父子聚麀!”
“若依你之所言,禽獸亦有禽獸之禮,禽獸之間父子聚麀,蠻夷之間亦是父子聚麀,蠻夷與禽獸共用一禮,與禽獸何異?”
“爾為大晉之人,卻在此大肆鼓吹蠻夷之禮。”
“莫非欲效仿蠻夷之禽獸。”
”父子聚麀不成!”
蘇長歌開口,不加掩飾的直接罵道,
這一刻。
伴隨高亢的罵聲響起。
在場賓客頓時感覺心頭暢快無比。
“對!就該這麽罵!”
“一群不知禮義廉恥,孝悌忠信的禽獸,難怪在此狺狺狂吠!”
衛國公滿懷憤慨的大喊一句,身上氣勢轟然爆發,一雙虎目瞪著蠻夷和那群賣國之輩,隨時準備動手收拾他們。
“蠻夷禽獸!滾出雲水苑!”
“爾等以身侍奉禽獸之輩,不配作我大晉之人,滾出大晉!”
有衛國公帶頭。
霎時間,一陣又一陣的聲音響起,
賓客們厭惡的看著這群蠻夷。
見局麵有些失控,托托木的臉瞬間陰沉如水,轉頭看向洪疇。
“這就是你對付蘇長歌的計謀?”
托托木眼神陰厲可怕。
而此時,洪疇的臉也是一陣青一陣白。
他雖然投效蠻夷,但要說按蠻夷之禮父子聚麀,那他還是做不到,也說不出口。
但偏偏蘇長歌的言辭太過犀利。
三言兩語。
就將他逼到語塞詞窮。
思索間,洪疇又聽到托托木的質問。
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
他決定拿出自己原本準備好的殺招,滅了蘇長歌的威勢。
“蘇長歌!華夷有別。”
“禮法因地製宜。”
“既然你非要以大晉之禮視草原,那我亦無話可說,不想與你做華夷之辯。”
說完這句話,洪疇開始轉移話題。
“爾兄升遷之宴,大肆鋪張,奢靡無度,一點一滴皆是民脂民膏匯聚而成。”
“這些讀書人不過是憐惜天下百姓。”
“規勸爾等善待萬民,將此奢靡之財用作安民之用,未曾想爾等卻不講道理,命侍衛強行驅逐,此為仁義君子所行乎?”
洪疇出聲質問。
他原本就是想站在百姓的道德製高點,批評蘇長歌兩兄弟奢靡。
但卻莫名其妙的扯到了華夷禮法上。
以至於被罵的啞口無言。
正因如此,他現在才刻意轉移話題,將此事重歸於權貴奢靡與百姓貧苦上。
而此時,見對方故意轉移話題。
蘇長歌露出鄙夷之色。
如果對方能理直氣壯的喊上一句。
我蠻夷也,行蠻夷之禮又如何,無恥厚黑到極致,那也算是個梟雄了。
但現在顧左右而言他,支吾其詞。
如跳梁小醜般。
可笑至極。
念此,蘇長歌想出聲回懟對方之歪理,但洪疇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天地有風者,起於青萍之末。”
“然權貴之雄風。”
“徘徊於庭院之間,徜徉於閣台之上,清清涼涼,使人身心安寧,耳聰目明。”
“而庶人之雌風,流轉於窮巷之間,堀揚塵,吹死灰,駭溷濁,其風中人,生病造熱,內心愁惜,死生不卒。”
“此二者皆為大晉之風。”
“但因奸佞竊據高位,行奢靡之事,盤剝百姓,使百姓不能享受清爽之雄風。”
“隻能居於陋巷之間,受雌風折磨。”
洪疇開口,一臉傲意。
此話乃是他借用某位聖賢之語,以雄雌之風來諷刺權貴奢靡。
而就在他說完這段話後。
輕揮手中羽扇。
霎時間,異象陡生。
天地間突然掀起一股惡臭無比的狂風,刮起塵沙,吹散灰堆。
眾人頓時頭昏腦脹,耳鳴目眩。
“異象!”
“天地異象!”
“此人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能引來天地異象共鳴!”
“儒道聖器,他手上的是儒道聖器!”
“而且還是天地大儒留下的!”
一瞬間,人群中響起數道驚愕的聲音。
儒道聖器,乃是由心思純正之人長期以浩然正氣蘊養而成。
凡是入品儒生,隻要符合條件。
皆可借助浩然正氣,施展儒道聖器之威。
但一般來說,大儒留下的儒道聖器居多,天地大儒的極其罕見。
畢竟百年之內,才有可能出一到兩位天地大儒,其中留下儒道聖器本就不多,再隨著時間磨滅,存世的屈指可數。
但沒想到的是。
對方手上竟然有一件儒道聖器,而且威力還如此巨大!
此時,蠻夷王子托托木看到此景。
露出一臉張狂放肆的笑容。
“哈哈哈哈...”
“今日也讓爾等大晉之權貴,嚐嚐陋巷之雌風是何滋味!”
托托木放聲狂笑道。
先前被蘇長歌指著鼻子罵禽獸,他恨不得將此人大卸八塊。
而現在。
總算是將這口惡氣給宣泄出來。
當然,這事不算完!
遲早有一日,王庭南下馬踏大晉之時。
自己要把此惡賊的舌頭給割下來,然後再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讓他知道詆毀王庭的下場!
而與此同時。
惡風剛起,蘇長歌耳旁便聽到一道聲音。
“蘇公子莫要擔心,有幼薇在。”
魚幼薇拔下發簪,一道金色的光罩將她和身邊的蘇長歌、慕子清籠罩。
惡風吹在光罩上隻掀起陣陣漣漪。
“多謝魚姑娘。”
蘇長歌感謝一句。
但此時自己雖然無恙,可外麵前來參加宴席的賓客還在被惡風所擾。
這些人都是蘇家的賓客好友。
高高興興跑來吃席。
結果卻因為蠻夷前來報複自己,而遭逢禍事,受此無妄之災。
心念至此。
蘇長歌看向洪疇,眼中閃過寒芒。
一個鼓吹蠻夷之禮的禽獸,仗著儒道聖器為非作歹,欺辱自國之民的人。
這種人也配有養出浩然正氣、
也配稱之為讀書人?
下一刻,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隻見蘇長歌走出抵禦惡風的光罩,腰間玉佩發出微弱的光芒。
在惡風之中如殘燭一般。
也就在此時。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徹寰宇。
“風者,天籟也。”
“夫吹萬不同,為而使其自己也,鹹其自取,怒者其誰邪?”
風,乃是自然的本意。
吹過萬物,每個人的感受都各有不同,而它到底是什麽含義。
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誰能決定?
“而你居然將風分為權貴之雄風和庶民之雌風,簡直可笑至極!”
蘇長歌開口,怒斥眼前的洪疇。
而在聽到他的話後。
洪疇露出鄙夷譏諷之色,出聲駁斥道。
“風有雄雌,乃千年之前的聖賢宋玉所言,蘇長歌你竟然敢對聖賢不敬!”
此言一出。
場上的賓客皆是搖頭一歎。
並非是譏諷蘇長歌。
隻是覺得他不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與儒道聖器作對,與聖賢之言作對。
若他也是天地大儒,那說這話到無妨。
可蘇長歌並不是。
這樣一來,即便他有自己的道理,可在聖賢之言麵前亦無招架之力。
看樣子,今日這頓席注定是吃不成。
然而,就在眾人歎氣之際。
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先前還要高亢,還要堅定!
“聖賢之言又如何!”
“此乃宋玉未解天籟之意,才會說出這般可笑之言,強說風有雄雌之分!”
“依我之言!”
“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蘇長歌開口。
伴隨他高亢的聲音落下。
刹那間。
異象陡生。
蘇長歌渾身上下散發璀璨奪目的玉光,宛如聖賢臨塵一般。
下一刻,風動了。
方圓萬裏之內。
遊走於天地之間的氣流,瞬間更改方向,齊齊朝蘇長歌匯聚而來。
呼嘯的狂風。
霎時席卷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