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萬般皆上品,行行出狀元

翌日,天清氣爽。

從兄長那得知老皇帝的處置結果後。

蘇長歌心中鬆了口氣。

雖然他覺得道理站在自己這邊,老皇帝頂多訓斥兩句兄長。

但帝心難測,萬一老皇帝糊塗,偏袒太學院,那兄長恐怕要因此事受到重罰。

不過還好,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

兄長雖然被罰,但隻是三個月朝廷俸祿而已,幾乎等於沒有懲罰。

畢竟官員如果靠俸祿吃飯。

就皇都這消費水平,除非家大業大,否則怕不是得頓頓喝粥才能勉強活下來。

而太學院那邊就虧大發了,直接將監丞革職。

不過這也很正常,皇帝這種生物,要的就是普天之下唯我獨尊,太學院監丞怠慢聖意,雖未觸及底線,但必然會讓皇帝不悅。

畢竟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朕的旨意你都敢怠慢,那就是不敬,那就是不忠!

總的來說,這件事對自己有利。

助自己在太學院立威,往後沒人敢再用這種小手段對付自己。

隨即,蘇長歌整理好著裝。

像是無事發生般,坐上馬車前往太學院。

隻是,今天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

從他剛走進太學院開始,一路上就吸引來無數人的目光。

很顯然,經過昨天一事。

蘇長歌一戰成名。

不管過去有沒有聽過他名字的,此刻都已經認識了他。

隻不過,似乎不是什麽好名聲。

“你們快看,那就是昨日將夫子們送進大牢的惡人。”

“此人設計陷害夫子,心思歹毒!”

“噓,小聲點,我聽別人說,此人睚眥必報,小心被他聽到報複吾等。”

“他敢,這裏是太學院!”

話雖如此,但這名學子的聲音卻是低了下來,顯然底氣不足。

蘇長歌聽到後,朝那邊看了一眼,卻發現這學子如驚弓之鳥般立刻低下了腦袋,讓他不由覺得有些滑稽可笑,又似曾相識。

貌似學宮裏的那群夫子也是這樣。

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這句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就這時。

幾道不一樣的聲音落入蘇長歌耳中。

“哈哈哈,你們是沒看昨天那群老夫子臉變成豬肝色的樣子。”

“學宮裏那群夫子我早看不順眼,整日裝腔作勢,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虛偽的很。”

“連大儒都敢懟,蘇狀元不愧是敢怒斥百官、閹黨的人。”

蘇長歌轉頭看過去。

發現聲音來自幾名衣衫不整的年輕學子。

為首之人手裏拿著根長長的狗尾巴草,隨手抽晃,給人的感覺不像儒生,倒是像個瀟灑不羈的紈絝浪子。

見狀,蘇長歌沒有去以貌取人。

但也沒上前搭話,淡淡一笑後繼續朝學宮走去。

而這幾人顯然也注意到蘇長歌。

背後議論被正主發現,青澀的臉上不禁有些尷尬。

“怕什麽,咱們又沒背後說他壞話”

為首之人昂著頭喊了一句,捋了捋衣袍,說道:“走,上課去。”

說罷,幾人便大搖大擺的朝學堂走去。

沒過多久,蘇長歌也走到了學宮。

剛踏過門檻,數十道充滿怨念的眼神瞬間匯聚到他身上。

托蘇長歌的福。

他們有生之年,在刑部大牢裏吃了頓熱乎飯。

直到深更半夜才被放出來。

對此,蘇長歌沒有感到半點歉意。

甚至如果日後有可能,他還想請這群同僚去刑部吃飯,而且最好是包年。

就在這時,一名中年教習走上前來。

“蘇長歌,你的入職手續已經辦好。”

中年教習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但鑒於昨天的事,他也不敢太過火。

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早這麽做不就好了。”

見狀,蘇長歌不以為意的說了一句。

這名中年教習頓時氣的握緊雙拳。

不過想起嚴院長的交待。

他最終還是決定不跟蘇長歌計較,將手裏的包袱遞給他。

“既然入了太學院,就要守太學院的規矩。”

“這裏麵是太學院校規、地圖,以及夫子的衣裳,每日必須穿著整齊。”

“夫子每日卯時點名,酉時大鍾響時放職,每五日一休沐,請假需要院長或監丞批準,否則視為曠班,累計三次該月停發薪水,七次做革職處理。”

“知道了。”

接過包袱,蘇長歌點頭答應道。

對方既然擺明公事公辦的態度,那他也不會去故意惹事。

“另外,你執教的是黃字丁班。”

中年教習見蘇長歌配合,眼底有些詫異,但也沒因此生出好感。

他繼續說道:“這個班暫時沒有其他夫子,你每天固定有兩堂課,一堂課一個時辰,多出的時間你可以自由使用。”

“太學院每半年有班級評比。”

“連續三次排名墊底的夫子,由院長決定是否革職。”

說完,中年教習轉身離開。

該說的他都說了。

至於蘇長歌有沒有聽懂,有沒有遺漏,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黃字丁班...排名有些靠後啊。”

蘇長歌摩挲著下巴。

據他所知。

學堂的班級一般都是按天地玄黃來分級,甲乙丙丁可以當作數字。

黃字丁班,這排名顯然到了末尾。

不過蘇長歌並不介意。

他教學生一向秉承有教無類的理念,而且讀聖賢書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這話他這個狀元來講,可能有些大逆不道。

但作為穿越者,蘇長歌並不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行行出狀元,讀聖賢書是修身,其他的難道不能做到?

隻要秉持良知行事。

凡事盡力而為。

不管是讀書,還是做其他的,其實都是在修身。

隨後,按照包袱內的地圖,蘇長歌很快就來到黃字丁班。

剛走到門外,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

“殿下,咱們逃課騎馬去嗎?”

“騎馬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去百花樓逛逛,聽說那裏新來了批姑娘。”

“可是前幾天我們才揍了...”

在學生們你一眼我一嘴中,蘇長歌邁步走進講堂。

一眼望去,課桌倒是很多,但隻有七名學生,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

其中,剛才講話的三人,圍坐在一個用手撐著腦袋的學子旁邊。

不出意外。

他應該就是那位被稱作殿下的人。

同時,這四人蘇長歌看著極其眼熟,好像是來時路上痛罵太學院夫子的人。

而不遠處還有三名學生聚在一起。

與‘殿下’一黨涇渭分明,顯然是玩不到一塊去。

不過這三人中,有一人是女子。

皮膚細膩如雪,冰肌玉骨,黑發如瀑垂直而下,眉細如柳,雙眼靈亮,渾身散發一股矜傲氣質,媚而不俗,美而有度。

給人一種清冷高貴,不好相處的感覺。

這個世界的規矩很多。

女子不能參加科舉,不能做官。

但大晉王朝儒道昌盛,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因此哪怕是女子不允許參加科舉。

那些達官顯貴們也會將女兒送到書院讀書,日後出閣在夫家也有地位。

除此之外,勾欄的頭牌也會讀書。

同時琴棋書畫都淺學一點,或者精通其中一項。

畢竟古代青樓也是要迎合市場的。

勾欄的消費主力是讀書人,或者是附庸風雅的富人,頭牌要是沒點文化素養,美則美矣,但帶在身邊卻會丟了麵子。

這時,‘殿下’旁邊的人發現了蘇長歌,喊道:“夫子來了!”

一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一起。

有驚奇,有心虛,有人滿眼好奇的打量著他,還有一聲驚呼。

“蘇狀元?!”

見此情形,蘇長歌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在下蘇長歌,從今日開始,擔任你們的夫子。”

蘇長歌自報家門後,語氣輕緩的說著,“我不會考校你們的聖賢文章。”

“萬般皆上品,讀書隻是其中之一,你們可以不拘泥於讀聖賢書,行行出狀元,有任何感興趣的都可以問我。”

聽到這番話,下麵的學生呆住了。

不考校聖賢文章?

行行出狀元?

你自己不就是讀書這一道的狀元!

不敢相信,剛才那些話真的是從你嘴巴裏說出來的嗎?

要知道,太學院可是整個大晉最頂尖的學府。

除了王公貴族以外,隻有那些天資聰慧的讀書人能夠進來。

在這裏講行行出狀元,萬般皆上品,跟在吃鹹豆腐腦的人麵前,說甜豆腐腦才是最高吃的有什麽區別?

一時間,學堂內的七人都有些看不懂這位新來的夫子。

不明白他是準備擺爛才這樣說。

還是真的如他說的那樣,認為行行出狀元,不必拘泥於讀聖賢書。

而這時,就在眾人思緒萬千之際。

蘇長歌開始點名,想認清楚班上的人,免得連誰是誰都不知道。

“趙恒!”

學堂內寂靜一片。

“殿下,蘇狀元叫你呢。”

有人戳了戳那個衣衫不整,帶股瀟灑氣息,還在思考的英俊青年。

“到。”

回過神來的趙恒,慵懶敷衍的喊了一聲。

蘇長歌將目光投去,心想趙恒應該是那位王爺,或者太子的子嗣。

因為皇宮雖然設有私學,但隻對皇子開放,而王爺或太子的子嗣,若無皇帝恩準,隻能進書院或者請老師到府上教書。

“霍從文。”

蘇長歌再次出聲。

“蘇狀元,我在這。”

趙恒旁邊一個身材精瘦,英氣勃發的少年答應道。

與名字‘從文’不同,他看上去反倒像一名馳騁沙場的少年牙將。

“慕子清。”

“到。”

蘇長歌轉頭看去,發現是學堂內那唯一的女學子。

“慕家?衛國公家的?”

慕這個姓氏很少,蘇長歌所知道的也就隻有衛國公。

衛國公之位世襲罔替。

乃是開國功臣慕靖的後代,世代被皇帝信任,在軍中威望很高。

不過蘇長歌也沒多想,繼續點名。

名冊上隻有七人,沒花多少工夫,很快就點完了。

“現在大家都相互認識。”

看著底下交頭接耳的學生,蘇長歌出聲道:“你們有什麽興趣都可以說出來,本夫子會盡我所能來教導你們。”

蘇長歌知道自己不是全才。

但在讀書這一道上,他還是略有心得。

而其他方麵,依靠前世現代社會的見識,也能指點一二。

這時,就在蘇長歌說完以後。

學堂內安靜了一小會。

但很快,在趙恒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旁邊的人從座位上站起。

“蘇狀元,什麽興趣都可以嗎?”

這是個頂著黑眼圈,臉色泛白,身子鬆鬆垮垮,一看就很虛的學子。

“嗯,你隨便說。”

經過剛才點名,蘇長歌認出這人叫做柳詠。

“蘇狀元,在下的興趣是逛勾欄。”

柳詠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咧嘴笑著說道。

話音落下。

他旁邊的趙恒三人捂著嘴偷笑。

顯然,這是他們四人一夥商量好了的。

覺得蘇長歌剛才說的是誇大虛偽之言,所以想用這個來試探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