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望眼欲穿的賈雨村

可惜人一旦作死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今天上午,馮喜老爺子大約是有什麽私事要辦,著急忙慌的出門去了。馮淵就趁這個機會敲暈了守著他的小廝,跑了出去。

好死不死,最近金陵城不少人家得知薛家即將赴京,各府派下人上薛府送禮踐行的絡繹不絕,整座宅邸人來客往的就給了馮淵可趁之機。他混在幾波小廝當中進了外院,在伺機混進內院的時候被人當場逮住。

馮淵索性破罐子破摔,叫囂著薛寶釵與他一笑定情,懇求薛家成全他們,把小姐許配給他。

唐伯虎:這貨有病吧,甭管一笑定情還是三笑定情,這個鍋本才子不背。

傳出自家熊兒子和外男爭一個無足輕重的丫頭片子,薛姨媽壓根不往心裏去,薛蟠幹的糟心事比這個嚴重的多了去了,也沒見翻了天去,哪怕此事傳揚得街知巷聞,頂多就是添了幾筆風·流韻事而已。可一旦涉及到自家閨女,這件事的性質可就大變了,女兒家的名聲那可是比性命還重的事情,一絲錯漏都不能容。於是,薛姨媽派人堵了馮淵的嘴,把人拖到麵前問話,還挨個把知情的下人敲打了一番。

從煜樵慌慌張張的奉命來找薛蟠可知,這個所謂的問話並不簡單,且羅煒他們千算計萬算計的,馮淵最終還是喪了命,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回吩咐人動手的換了人。

煜樵那邊急上火,張文遠依舊把他臭罵一通趕了出去:“還不滾回去替爺張羅收拾東西,萬一明天上路之後發現短了什麽,仔細剝了你的皮,待我跟友人告了別自會歸家的,”見煜樵扭扭捏捏的還想再勸,“混賬,難不成要等著爺親自動手收拾。”

煜樵終於不情不願的走了,留下一屋子麵麵相覷的三人。

好半晌,沐知春先開了口:“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馮淵這人的名字還真沒取錯,萬萬沒想到,接下來好像沒咱們什麽事了。”

張文遠對此隻有感慨,也沒多大愧疚:“我隻是覺得這個馮淵的思想和行為很是蹊蹺,凝凝跟我提過的一個詞還挺合適他的,戀愛腦。”

沐知春接話:“得了吧,你可別侮辱戀愛腦了,別拿偏執性好·色綜合症和單純的戀愛腦相提並論。”

羅煒目瞪狗呆:偏執性好·色綜合症是新發現的醫學病症嗎?

張文遠想了想:“你說的居然很有道理,接下來似乎就沒我們什麽事了,煒哥,要不你們跟我一道進京去?”

羅煒猶豫片刻:“接下來賈雨村要審案,春春你留下確實不合適,你領著小武和四香先走一步,文遠,他們幾個勞煩你幫忙照顧著,我還要留一下,不看完這場戲總覺得不安心。”

………………

有了張文遠照應,在薛家的船隊裏騰出一艘空船也不是什麽難事,連這些日子持續心緒不寧的薛姨媽和薛寶釵都沒有多問。至於張文遠,對於能提早離開也不是不高興的,因為大本營不能沒人照管,喬管事不得不坐鎮金陵城,總算能甩開這個成天在耳邊叨叨不停的“教導主任”了。

羅煒特地問張文遠要了他先前為馮淵準備的小湯山的莊子,又跑了一趟全三那邊,把地方交給他,也算為土地廟的孩子們提供個容身之所,力所能及的做些正經事情,未來也能有個保障。

吉祥街的華府現下就隻剩下羅煒一人,鄰居們均扼腕歎息,有不少人家的媳婦紛紛回家教訓自己的丈夫,娶個漂亮女人有什麽好的,沒那個能耐守住,結果不還是一場空,沒準到頭來連整個身家都賠了進去。

羅煒對別人或是同情或是幸災樂禍的眼神視而不見,隻等著馮淵冤死,家仆散盡之後,唯一剩下的忠仆馮喜老爺子的後續動作。

可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馮家那頭依舊音信全無。羅煒這下真麻爪了,直到小賴子領著失散多年的外祖父上門道謝,他才終於明白了原因。

小賴子的外祖父不是別人,正是馮喜老爺子,要不是這小子接受了委派,成天在馮家周邊晃**,又幾次三番和老爺子打交道,祖孫二人很可能繼續相見不相識。

當年,馮喜自賣自身替母親發了喪,又取了馮淵父親奶媽的女兒。奶媽的女兒難產而亡,隻留下一個女兒,父女二人便都成為了馮家的下人。可惜馮喜的女兒並不爭氣,借著馮淵父親病中近身照顧的機會爬了床,被馮淵母親直接打了出去。馮喜覺得丟臉,也和女兒斷絕了關係,但終究是自己的女兒,便私下拖人給她找了一戶姓賴的鰥夫做了續弦,自此隻當沒有這個女兒。

可能是兒子多像母親的緣故,一晃多年,馮喜老爺子第一回見到小賴子就覺得有幾分眼熟,幾番接觸之後問起其身世這才知道竟是自己的親外孫。更神奇的是,她女兒被趕出馮家的時候已經有孕,那個姓賴的鰥夫雖覺得自己做了活王·八,卻因為家貧無力再娶,還怕強行讓媳婦落胎傷及身子,以後再不能有孕,隻得忍著厭煩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至於後續,看小賴子現在一頭癩瘡沿街乞討也能猜到大概其,小賴子領著馮喜老爺子上門,一則是為了感謝羅煒先前的照顧,二則確是來辭行的。小賴子說起來也算是馮家的血脈,無論是出於私心還是為馮家保全血脈,馮淵既然得罪了薛家,金陵城也不適合再呆下去了。

現代人對於打官司這件事尚且萬分忌諱呢,放到古人身上更甚,還有著骨子裏的恐慌與畏懼。而且和原劇情不同,原劇情的馮淵當真能大寫一個“冤”字,這回,雖然被人動了私刑活活打死既不合法也量刑過重,偏偏他辱及了皇商家千金的閨譽,活脫脫的自作孽不可活。何況馮喜老爺子眼下有孫萬事足,任憑羅煒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打算替主子伸這個冤了。

羅煒還要再勸,馮喜老爺子已經甩了臉子:“我家大爺雖是枉死,卻也不算冤枉,老朽沒有教好已經愧對老爺了,現在隻想著教好二爺,替馮家延續香火,這才是當務之急,若您真心這麽在意我家大爺之死,狀告薛家這件事大可交給您代為處理,我們祖孫二人明早就走,也不妨礙您替友伸冤。”

羅煒嗬嗬噠,捏著下巴開始深思:“其實吧,這是也不是不行。”

馮喜老爺子:納尼?

………………

賈雨村這兩天有些煩躁,先是和前任府尹進行工作交接很不順當,後來才從師爺那裏聽聞,京裏的光祿寺卿還有一年就要告老,前任府尹正在運作這個職位。誰知賈家急急忙忙往這裏塞人,隻來得及弄到個太常寺少卿這樣的無實權職位,不刁難你刁難誰去。

好容易費勁巴哈的把事情捋順,就等著坐堂審案了。誰知案子倒是來了一大堆,偏偏就是沒見著一直等的。找人一打聽,薛家這會兒還老老實實的做著生意呢,壓根沒到走的時候,估麽著應當是自己來早了。再想查查馮淵的情況,可他高估了古代的戶籍檔案管理,金陵城三百餘萬人,足足三大庫房的卷宗,又沒個搜索引擎啥的,又不宜為此勞師動眾,免得橫生枝節,也隻得作罷。

左等右等,好容易聽到昭月閣“黑熊精”向薛蟠賣“女兒”的事情,緊接著就是正韜公子天天往薛府門口一蹲,哭著喊著討要媳婦。賈雨村終於鬆了口氣,一拍桌子,可算等到了,盡管直到此時,街知巷聞的苦主仍舊是什麽正韜公子,而非馮淵。

不出所料,這個正韜公子的確姓馮,鬧了多些日子之後也確實被活活打死,可賈雨村派去盯梢的人回報,整個過程中薛蟠壓根沒露過麵,且薛府裏並沒有新進門的丫鬟,另外馮淵死之前是被薛姨媽“請”進門的,而那個時候,薛蟠正在添福客棧會友。

賈雨村也就糾結了片刻,沒有新丫鬟可以是被呆霸王臨時養在外頭了,大戶人家這種事情也正常,薛蟠自己沒露麵問題也不大,下人那麽多,隻要他動動嘴,有的是拍馬代為效勞的。既然都發展到了這個程度,自己隻需要靜觀其變,等著有人擊鼓鳴冤就好了。

等啊等,等啊等,直等到馮淵都落葬了,馮家遣散下人,變賣產業,薛家那邊要是船夠快的話,保不齊都已經到京城了,連個來告狀的影子都沒有。衙役們眼見著新老爺每日伸頭苦等,連脖子都長了小半寸的樣子。

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秋高氣爽的大清早,府衙門口的堂鼓總算再一次響了起來,賈雨村起先還以為又是自己幻聽,確認之後幾乎就要內牛滿麵了。師爺那邊呈上狀紙,一聽內容七上八下的那顆心終於落了地,正是馮家狀告薛蟠毆傷人命的案子。

這會兒堂下跪著的是一名20歲上下,膚色黑黃,一身標準農家粗布短打的青年人,得到允許後開始陳述案情:“被打死的是小人叔父家的主人,叔父因為年邁,加上傷心過度,又生恐遭到報複,主人身死後便回了鄉,誰知回鄉之後便病了,眼見著時日無多,覺得愧對主家,特命小的代為替主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