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善惡一念

當景夕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他看到四周全是陌生的景象,想走下床榻卻發現自己全身軟弱無力,剛坐到床弦邊身子搖晃了一下,便摔下床去!外麵有人聞聲走了進來,原來是一直陪同著景夕忘的那個白須老人。

那老人忙將他扶上床去道∶“孩子,你身子還很虛弱要好生休養,有什麽事叫我老頭子一聲便好。”

景夕忘覺得自己全身乏力難以動彈,便道∶“老爺爺,我快要死了麽,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見到爹娘和哥哥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癡念,幾分淒涼和向往…隻想不到這樣的話竟是從一個小孩口中說出。

老人心中一酸,苦笑道∶“傻孩子,說的是什傻話呢,有爺爺在,你是不會有事的。你隻是悲傷過度,而且腹中久空大病了一場,現在身子還很虛弱,等過我熬些藥石助你調養再有兩三個時日,你便能活蹦亂跳與往常無異了!”

聽這老人一說,景夕忘的表情竟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有氣無力地說道∶“謝謝爺爺。”

那老人看到景夕忘乖巧伶俐,大悲大落之後還能如此泰然實屬難能至極,不禁由衷地歡喜,隻聽那老人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景夕忘!”

老人連讚道∶“好名字,好名字啊!夕忘,夕忘,人世如瀚海風浪亦如門庭溪徑,或奔騰號怒而生,或如無聲細流靜默而去。諸事緣法高低起伏已承天道回轉之數,如果能在人生朝夕輪回間,醉生忘死,世間紛擾也都隨他去吧。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樣,忘掉舊傷,快樂一生!我以後就叫你忘兒可好?”

景夕忘聽到老人這麽一說,蒼白的臉色終於顯露一絲笑顏道∶“好,娘親也是這麽叫我的!”提到己的娘親,心下又是一陣絞痛。

那老人道∶“從現在開始,你要堅強地活下去,人生無不一死,逝者已矣,悲傷徒枉然!”

景夕忘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牙道∶“我定會活下去的,我知道一定哥哥還活著,我還要找到哥哥,然後一起為村裏人報仇,打死那幫壞蛋…”

那老人沒有想到這小小的孩子竟然就要為仇恨而活,心想∶“得好生想個法子讓他走出陰霾才是!那行凶之徒固然該死,但終不能誤了這孩子的一生呀!”

老人從景夕忘口中推斷,那白龍琦定是為了麒麟獸而來到這裏。麒麟乃天地少有之靈獸,魔教行事向來所謀者甚大,此事若是成功接下來必是另有圖謀。

麒麟獸靈識異乎常人,它感覺到有危險,這是為了不移禍於景家兄弟也為了躲避強敵才不得已離開。豈料禍不單行,來了個假道士把正在搜捕麒麟獸的白龍琦五人惹了過來以致釀成悲劇!

五天的時間很快又過去了,景夕忘的身體已經大好心境平比之前也平複了許多。景夕忘和那老人是在村外搭的一座房子住了下來,村裏的屍骸也早已經被那老人一一埋下。

一座村莊幾天前還好端端的,轉眼間就變成了荒村墓塚,草木皆悲蕭條不已,景夕忘不時地跪在村口痛哭,最後連眼淚也流幹了就怔怔地跪在那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時間又過了三天,景夕忘的身子也恢複了許多,那老人拉著景夕忘道∶“忘兒,我們要走了!”

這幾天時間景夕忘也經常到後麵山澗尋看麒麟獸有沒有再回來,但一直是不見蹤跡失望至極隻有隨爺爺離開,又在墓前拜了拜道∶“娘,孩子兒要去,我定會把哥哥找回來,為你墳前添一炷香!”

一陣跪拜之後景夕忘仍在原地佇立了許久,因為他不知道這一走何時才能再回來,就算是回來了村人盡歸塵土哪裏又有他的安身之地了?一念之下又大哭了一會兒才轉身跟隨那老人而去,一老一少就這樣離開了景家村!

兩人離開景家村後走了十多裏路來到小鎮,市集上人來人往,景夕忘已經好些天沒見過這麽多的人了,一直繃緊的心情也似乎慢慢放鬆了下來。

那老人見他漸漸的變得開朗也是頗感欣慰,幾天前還怕他會整日鬱鬱寡歡。但景夕忘終究是孩子天性,見到這繁榮地街人來車往,從小到大母親很少離開景家村,更不用說他根本就沒見過外麵是怎麽樣的世界了,一時好奇心大盛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憂鬱之情一時間化為烏有,那老人的一顆心也算落了下來!

走了半天,景夕忘忽然問道∶“爺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裏?”那老人道∶“到爺爺家裏去可好?”

“不,我要去找我哥哥!”

老人道∶“你先到爺爺家住下,爺爺再幫你打探消息,有了消息,我們再一起去找!”

景夕忘這時也別無他法,隻好點頭同意!

兩人行了一天的腳程,這時天已垂暮那老人道∶“忘兒,我們找間客棧住下吃些東西明早再走吧!”

景夕忘看到爺爺和自己走了一天,竟然臉色沒有半點青澀,不禁大為驚歎道∶“爺爺,您好生厲害走了一天居然也不累,我可累壞了呢!以前隔壁家張四叔的爹爹年紀也沒你大,走得幾步便要歇上半個時辰呢!”

那老人見他天真無邪,嗬嗬笑著問道∶“那你想不想像爺爺一樣,走多長路也不累?”

景夕忘點了點頭道∶“想呀!有什麽法子爺爺快教我,爺爺快教我好不好?”那老人被景夕忘如此纏著甚是開心,猶如農家爺孫的天倫之喜!

老人笑道∶“好好好!等回去爺爺馬上教你!”

景夕忘問道∶“現在教不行麽?”

老人道∶“現在還不行,這門功夫可沒這麽簡單。好了,我們現在還是先進客棧吃些東西吧!”

二人剛進客棧就有店伴出來招待道∶“老道爺,吃飯還是住店!”

老人道∶“我們要住店,給我準備間房吧!”

那店伴應道∶“好嘞!您老先吃點東西,我這就去準備。”

老人和景夕忘找個位置坐了下來,這客店並不是很大,卻人來人往魚龍混雜,樓上樓下呼聲不斷!

這時聽到對麵的一桌人猛地拍桌叫罵道∶“如今魔教鼠輩都在蠢蠢欲動竟然肆意殺戮無辜百姓,真當我們正道中人不在了麽?”

另一人也罵道∶“人命天授,這些人就不怕遭天譴嗎?”

景夕忘和那老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張桌子坐著四個年齡相當青年男子,桌麵上四把長劍放得滿滿的,隻擺有兩壇汾酒和四個酒碗,已無隙放下小菜。

這時聽到另一人道∶“卜師哥,你也不必如此動怒,我們今晚與魔教那些小嘍囉一戰,好叫他們知道我們華仙一脈的手段!”

又有一男子說道∶“話雖如此,今天我們打發的那幾個魔教教徒都隻是些無名忍鼠輩,他們既然約在今晚再戰,定然再邀好手,我們道行微末!得好好商量應對之策才好。”

隻見一人又猛一拍桌子,四把長劍跟著“嘩”的一聲跳落,那人喝道∶“丁達平,你少在這裏長魔徒誌氣滅自己威風,你如果害怕就自己回雪雲峰去。我們三人如果戰敗,大不了留下性命便是,絕不會臨陣脫逃丟本門半分臉麵!”

隻聽丁達平也站了起來,大罵道∶“你們不怕死,難道我丁達平便是那貪生怕死之徒了?我隻是提醒大家今晚行事要謹慎些莫要中了妖魔的圈套,你反倒罵起我的不是了,眾師兄弟,你們來給我評評理!”

四人一時之間你一句我一言也不知道誰幫誰!

景夕忘初涉世情,聽他們談論之中又有許多不明之處但又好奇心起,便問道∶“爺爺,華仙一脈是什麽東西呀!”

那老人手過拂塵笑道∶“華仙一脈是神州大陸上屈指一數的一個修仙大派,位於素有南方仙境之稱的雪雲峰之巔!”

景夕忘又問道∶“修仙大派裏麵的人都是要做神仙的麽?”

老人笑道∶“神仙豈有你說的想做就能做的?”

景夕忘連問道∶“難道真的沒有能做到?那他們還修仙做什麽?”

老人見到景夕忘問得認真,續道∶“天地間的萬物,無一而同,也無一而悟,有與沒有卻又有誰人真的知曉?或許長生隻不過是一些人寄予生存的無聊願望罷了,如果個個修道之士都能如這四位華仙俠士般,練就一身武藝憂懷萬民,那才不枉一個真正的修道之人!”

景夕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以後我也要學一身本事殺盡天下壞人!”

那老人笑道∶“雖然這世上唯惡不容,天下盡誅,但是單靠一個‘殺’字除惡揚善卻也隻會適得其反啊!”

景夕忘聽不明白,想了一會兒又問道∶“難道連壞人都不能殺麽?”

老人道∶“難道你沒聽到剛才那人說麽?‘人命天授’試問誰又能隨意剝奪別人的性命?世上之人大多隻有善惡之分,善者命貴,惡者命賤。豈不知那些自以為善者一念亦不過為惡之一念罷了。心腸歹毒之人的弱肉強食,兩者相比又有何區別了?”

景夕忘道∶“我還是聽不明白!”

老人拍了一下景夕忘的肩膀道∶“以後等你長大些自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