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事危局，我輩當自強
張謇目光緊緊盯著陸晨，喘氣如牛。
他隻要從陸晨眼裏看到一絲謊言的意思，就立刻轉身離開。
可是陸晨雙目如同燎原之火，在已經五十多歲的張謇麵前沒有任何怯懦。
過了很久，張謇才微微歎了口氣說道：
“陸晨是吧，我可以相信你嗎？”
陸晨見他的樣子，已經明白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認真地說道：
“您可以不信我，但是應該相信實業救國這四個字！”
“你覺得實業，真的能夠救國嗎？”
陸晨點了點頭說道：
“能！”
“為什麽？”
“因為實業為民，民生，則國生！民亡，則國亡！”
陸晨不想告訴他，再過一年大清要亡國了，可話趕話趕到這裏，還是說道：
“如今列強侵占我華夏土地，奴役我華夏人民，倘若民不富，則國不強，民不生，則國將亡！”
“縱然大清有萬世基業，若是華夏人仍舊在洋人的手下水深火熱生不如死，大清總有亡國的一天！”
“但自古華夏無千年之朝，朝代更迭，秦亡漢分，每一次華夏人都能在戰火之中重新屹立在我等腳下的這片土地上！”
“那是因為隻要華夏人民還在，不論是李唐武周，還是趙宋朱明，都是我泱泱華夏之國！”
“隻要華夏人民還在，我等愛國之人，就總有一天能夠打走列強，重振我華夏萬國來朝之邦！”
陸晨的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可是身邊的劉大膽幾乎快嚇死了。
他就算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朝廷命官的麵前說出大清必亡這四個字。
張謇可是朝廷任命的諮議局議長，相當於首府大臣，這話讓他聽了，還能得了？
劉大膽一邊拉著陸晨，一邊偷偷打量著張謇的臉色。
卻見張謇皺著眉頭，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長歎一口氣說道：
“陸晨呐……”
陸晨連忙拱手說道：“叫我元光就可以了。”
“元光……元會之光，好字！”
張謇說道：“其實我這次來魔都，是剛從紫禁城回來，就是要聯合強學會準備一些事務。”
張謇說著，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苦楚：
“大清，或許真的要亡了！”
“可我不甘心做亡國奴啊！”
“洋人亡我華夏之心不死，就算大清亡了，也會有更多的戰火要降臨在華夏土地上！”
“我縱然著急，也沒有任何辦法！”
“實業救國，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卻難如上青天。
其他的不說，隻說紡紗業，大生紗廠自創辦至今，獲利190萬兩白銀！”
“可這些比起列強從我華夏拿走的，尚不足九牛一毛，冰山一角！
這其中，煙土，棉紡，各種物資一船一船傾銷而來，礦產，糧食又一批一批的往外運走。
每一個企業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縱然如此，也隻能在夾縫中謀求一片存活之地！
為什麽？都是因為我華夏技術不夠！”
張謇越說越激動，站起身拍得那八仙桌咚咚作響。
“元光，倘若你真的能夠拿到一條專業的流水線，不論是在你手上還是給我，我都不會讓它蒙塵！
但是，你，真的能拿到嗎？”
陸晨看著這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雙目飽含熱淚的樣子，沉聲說道：
“張先生放心，隻要我能在月底拿到那批棉紗，流水線一定親自送到大生紗廠！”
“好！我信你！”
張謇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陸晨連忙說道：“您不簽合同了嗎？還有定金！”
張謇擺了擺手說道：
“君子之間，何需一紙空言為諾？你如果騙我，我張謇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讓你陸家滿門抄斬！”
張謇說著，大步走出酒樓。
陸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張謇給他帶來的，除了對實業救國這四個字真正的理解。
更看到了滿清腐朽統治之下，真正愛國之人的良心。
張謇愛滿清嗎？
愛？
可是他卻在一年後親手起草了清帝退位詔書。
他不愛嗎？
如果不愛，又怎麽會把一生都奔波在開創實業改善民生之上。
隻能說，在那個年代，每一個一心救國之人，都是矛盾的集合體！
“劉大哥，我先走了！”
陸晨拿起坐上自己的冬帽，歎了口氣說道。
“你去哪？”
“回紗廠，準備給洋鬼子一個驚喜！”
回到陸家浜，陸晨一言不發地跟著陸萬樓來到了陸家的紗廠。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吃住都在紗廠，全力籌備著紗廠趕工。
張謇的大生紗廠負責10000銀元的出貨，即使這樣，剩下5000銀元出貨的陸家紗廠仍然有一定的不足。
陸晨特意從陸家浜又臨時找了兩批工人，三班製日夜不停地開工。
同時給所有工人三倍工資，並且包三餐。
在這種福利的刺激下，陸家紗廠第一次出現所有人都積極上工的現象。
甚至有一個女工為了上工，連生病都不肯去看，直接暈倒在紗錠前。
解決了這個事情，陸晨又頒布了條例，嚴禁有休不休的情況。
這期間，陸千灣來過幾次，看到紗廠的全力運轉，嚇了一跳，連忙跑去庫房。
可看到那些棉紗的數量，又嗤笑著放心離開。
就這些紗，還不夠原定數量的三分之一呢。
終於，在一月之期的第二十八天，5000銀元的棉紗全部生產了出來。
看著那堆積滿滿的倉庫，陸晨布滿血絲的雙眼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第二十九天，陸千灣終於帶著路易斯來到了陸家。
陸萬樓看到路易斯那滿是得意的臉，頓時冷笑了一聲。
而路易斯看到紗廠一個人都沒有的樣子，笑意就更濃了。
他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領結，笑著說道：“陸先生，還有明天一天，不知道我要的貨，準備的怎麽樣了？”
陸萬樓冷笑了一聲，根本懶得搭理他。
陸晨倒是笑著上前說道：
“路易斯先生，貨還差一點，但是明天一定能夠趕上！”
“是嗎？可是紗廠都停工了，你怎麽趕貨？”
路易斯笑著說道：
“不過這些我不在乎，我隻要明天能夠拿到我要的紗，如果不行，那陸家紗廠就要姓馬丁了！”
陸晨聳了聳肩，嗤笑著說道：“你準備好錢就行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尊敬的傻逼路易斯·馬丁先生。”
“傻逼？什麽意思？”
“就是誇您英俊的意思。”陸晨聳了聳肩。
路易斯聞言頓時笑了笑，又整理了一下領結，看向陸千灣說道：“我傻逼嗎？”
陸千灣伸出大拇指說道：“您歪瑞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