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黑馬之死
氣氛忽然緊張,馮寬連忙道:
“我根本就不是什麽高人,不過有幾枚不知道有沒有用的丹藥而已。
承蒙王公公看得起,又一路照顧,這位將軍,咱們先不要廢話,趕快出發進城去吧!時間不等人,越早到越好,希望到時……能對公主的病情有所助益。”
“馮先生說的在理。”
司馬真強笑一聲,“王公公,我這就帶著馮先生進城去了,告辭!”
“不送。”
營門外,約摸有十餘騎官軍正在等候。兩人出來,等司馬真上了馬之後,馮寬有些尷尬地說:
“這位將軍,我……我以前沒騎過馬……”
“馮先生乃世外高人,騎馬這麽簡單的事,應該難不住你的。坐穩,雙腿夾緊,實在不行……幹脆就趴下,死死抱住馬脖子就好啦!”
眾軍士聞言大笑,馮寬咽了咽口水,鼓住勇氣上來馬背。
然不等他坐穩,司馬真忽然猛揮一鞭,馮寬一個後仰,差點沒被直接甩下身去……
“將軍,咱們可是領命而來,不會有事吧?”旁邊一位屬官稍微有些擔憂道。
“放心,黑寡婦認得路,咱們跟上!”
說完,司馬真拿毛皮圍緊脖子、麵龐,喝下一口藥酒,一聲長喝,一馬當先地追身而去。其餘軍士也戴上防護衣巾,同樣喝酒暖身,緊隨其後。
馮寬背著包袱,兩手緊緊抱住馬脖子,風雪撲打在臉上,一時都睜不開眼睛。
過了好一會,待漸漸適應冷靜下來,他嚐試著稍抬起頭,手抓住韁繩,雙腿夾緊馬腹,漸漸安穩了一些。
然而時間一長,他整個身子變得越來越僵硬冰冷。馮寬努力哈了幾口氣,可那一點熱量,還不等觸及手背,瞬間便湮沒在了風雪黑夜當中。
“這樣下去,就算到了京城,搞不好我也要凍成冰塊啊……”
馮寬試著扯了扯韁繩,想讓座下的黑寡婦跑慢一些,甚至最好能停一會,方便自己找些衣布出來,稍微遮手擋臉。可黑寡婦嘶鳴幾聲,幾乎完全不聽他使喚。
生生又捱了一會,聽到一聲哨響,黑寡婦忽然便放慢了腳步,司馬真一行人很快追身上來。
並行至馮寬旁邊,司馬真遞給他一隻皮囊酒袋:
“馮先生,天這麽冷,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謝謝。”
麵色一喜,馮寬努力抬起僵硬的左手,剛伸過去,就當他快要接住時,司馬真忽然手一滑,皮囊袋掉落在地,很快便消失在身後的黑夜當中……
司馬真一臉惋惜道:“馮先生既然不喜歡,也不必如此糟蹋好東西啊!”
馮寬懵了一會,隻見司馬真“駕”地一聲重喝,言語當中夾雜著莫名的興奮,當即甩開他向前飛馳而去。
其餘軍士跟上來,在馮寬身邊吆喝大笑,也鞭馬緊隨司馬真而去。
回過神來,熱血怒氣湧上腦門,當即驅散掉不少體內的寒氣,馮寬有樣學樣地大喊幾聲:
“駕!駕!駕~”
然而,黑寡婦不知道是累了還是餓了,依然不聽他使喚,落在隊伍最後麵繼續慢悠悠地前行。
“他奶奶的,你這馬兒……完全聽不懂人話麽?”
漸漸地,周圍隻剩下了他自己的聲音,馮寬煩躁不堪,賭氣似的拿雙手用力緊扯韁繩。力量一大,黑寡婦漸漸有些承受不住,一會終究是停了下來。
跳下身來,馮寬揉搓了下手和臉,蹦蹦跳跳地活動一下略顯僵硬的身體,從包袱當中找出衣物簡單遮擋手臉,然寒風冷雪劈頭蓋臉,並沒有比之前好受太多。
“他大爺的,這群人……明擺著就是欺負人是吧?老子不幹了,你們自己想辦法救你們的公主便是,關老子屁事!!”
取出葫蘆來,灌下幾口水,清涼意驅散掉一些寒意和煩躁,馮寬漸漸又冷靜下來:
“這還沒到京城呢,以後,估計還有更多的麻煩!還是先忍忍吧,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正事!”
“可是眼下……要怎麽才能追上他們呢?”背著風一邊撒尿,馮寬一邊想。
“對了,我他娘的……可不是普通人啊!我可是修道天才好麽?之前,不是才學會了風禦術嗎?”
“哎呀我這腦袋瓜子……反應也太遲鈍了!”
一陣痛快地哆嗦,馮寬趕緊背好包袱,重新上馬,兩腿緊緊夾住馬腹。
“足禦清風,影幻如夢!”
努力靜心平氣,馮寬運氣快速念訣,黑寡婦一聲哀嚎,驟然間風馳電掣,如破風之箭一般向前疾馳而去……
“將軍,那小子都不見影了,會不會出事啊?”
“放心吧,剛才,趙銀早已經把東西給我了。”
司馬真聳了聳肩,拍了拍懷中的包袱,”那王公公啊,跟女人一樣墨跡。早些把丹藥拿回來不就行了?非要一路都帶上這小子,真是愚不可及!”
“還是將軍英明!等到了燕國公主府,您就是大功一件!等公主病好之後,事情一成……嘿嘿,待良辰吉日,我們過來討喜酒喝,將軍可不能嫌棄我們這些大老粗,到時翻臉不認人啊!”
“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小子啊,還真是話多!馬上就要到了,大家再辛苦一會,駕!”
“駕!”
“駕駕駕!!”
異樣的一聲傳來,司馬真回頭一看,一團黑影從眾人身後,忽以奔雷之勢追來。倏忽間便到了他們跟前,旋即飛馳離去,很快又不見了蹤影。
攜帶而來的冷風,直刮得他們臉頰生疼。
“將軍,剛才……那個是??”眾人一臉驚愕。
“走!!”司馬真麵沉如水,大喝一聲。
……
京城體象天地,經緯陰陽。巍巍城牆在前,風雪深夜,馮寬停足在定鼎門前,心思卻並未放在眼前的雄偉巨城上麵。
此時此刻,看著倒在雪地、微微抽搐的黑寡婦,馮寬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絲哀痛來。
“哥們兒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你之前,這麽……唉,我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這樣啊……”
馮寬蹲下身子,摸了摸越來越涼的馬背,“其實剛出發沒多久,我就開始喊停了。可誰想到,坐在馬背上,那風禦真訣……好像都不怎麽靈了呢……這也不能都怪我吧,你說呢?”
不一會,司馬真也終於趕到:
“你小……馮先生,您可真是神速啊!”
“這大黑馬實在是太拚命了,我也不想這樣。”
馮寬也不起身,背對著他淡淡回道,“城門我進不去,在這裏恭候司馬將軍多時了,還請您趕緊想想辦法吧!”
司馬真順過氣來,麵色鐵青,屬官忙提醒道:
“將軍,一會天都要亮了!”
司馬真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屬官拿出一隻信號煙花,隻聽“咻”的一聲尖嘯,眾人頭頂的夜空中亮起了一條衝天花火,轟隆一陣悶響後,城門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
再也顧不得馮寬,司馬真心思急切地騎馬進城,其餘軍士魚貫而入。
就在剛才煙花衝天之時,馮寬耳邊回響起白雲觀那天晚上的滲人尖嘯聲,他忽然覺得,這兩個聲音實在是有些相似……
怔了一會,忽地哐當一聲,馮寬醒過神來,聞聲看過去,城門當即又合上了……
“喂?軍大哥,快開門啊,我還沒進城呢!!”
喊了幾聲沒人回應,仿佛又回到了剛剛趕到這裏的狀況。
回想起司馬真一行的種種行為,馮寬終於回過味來,忍不住開始破口大罵:
“去你大爺的!快,快給老子開門啊!還有人沒進去,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沒看到,耳朵難道也聾了嗎??”
然而半天過去,除了自己的聲音在半空回**,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他奶奶的,欺負我隻會跑,還不會飛是吧?”
無奈又絕望地最後喊了幾聲,看到跟前徹底冰冷發硬的黑寡婦,馮寬長歎一聲,簡單挖了個冰窟窿,用雪將它掩埋好。
“早知道會這樣,咱們兩個,還不如就那樣慢悠悠地過來呢!哥們兒啊,下輩子爭取投個好胎,別再當牛做馬了,沒什麽意思。”
悻悻走過吊橋,沿著護城河往西走了一會,漸漸看到了一絲光亮,待更近一些,馮寬赫然發現,那裏店鋪攤販林立,竟然還挺熱鬧……
隨便找了家羊湯鋪子,馮寬要了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聽著周圍不同口音的人說著雜七雜八的話,心頭頓時暖和不少。
“店家,這麽個鬼天氣,又這麽晚,怎麽還有這麽多人在這裏?”馮寬一邊喝,一邊忍不住問。
“嘿,小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這會還晚啊?馬上都要五更天了,這些都是去西市做買賣的,再過一會,城門就要開了。”
“哦??”
馮寬當即欣喜不已,“店家,請問……那什麽敦厚坊,離這裏遠不?”
“哈哈,小兄弟果然是外地人。敦厚坊在城北那邊,離這裏還有十幾裏地呢,怎麽,是來投奔親戚的?”
“呃……算,算是吧。”
陡然想起在那個世界,自己讀大學,第一次來到外省大城市的時候,對比現在,不同的時空,卻是同樣的尷尬……
馮寬趕緊埋頭繼續喝湯:
“店家,你這羊雜湯不錯,味道還挺正宗的,再來一碗!”
“好嘞!”
等馮寬喝下三碗羊雜湯時,前方傳來了厚重的鍾聲。
眼見城門大開,馮寬摸了摸腰間的包袱,遞給店家一塊碎銀子,找回了幾十枚銅錢,收好之後,跟著人群一起擠向城門。
路上見到各色人群,有的牽著羊,有的擔著雞鴨,有的推著車,有的扛著袋……
馮寬一路被裹挾,忍受著各種奇怪的臭味以及吆喝叫罵聲,等了不知道多久,最後才終於進到了城裏。
在西市隨意逛了逛,馮寬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這樣一看,還是那會要好啊。這破破爛爛,臭臭嚷嚷的地方,簡直是有損京城的形象啊,怎麽就沒人來管管呢?”
又往前走了一陣,漸漸地,路麵倒是幹淨整潔了一些。馮寬打了個哈欠,忽然被人一把推開:
“讓開讓開,別擋了咱五爺的道!”
馮寬一個趔趄,馬上清醒不少。在路邊一臉好奇地看著十來個披肩戴笠的彪形大漢從眼前經過。
其中一人身披一身白袍,經過馮寬身邊時,頓了頓腳步,略略看了他一眼。
馮寬隻注意到他袍子內襯著一張虎皮,輕歎一聲“土豪”,當即又暗自搖頭:
“這穿衣風格,品味也不怎麽樣嘛……還不如大金鏈子加貂皮大衣來得直接呢!”
猛然又想起來,自己是來給公主治病的,剩餘的救命丹藥,好像還在自己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