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除夕雪夜
聽她繞來繞去說了一大段,馮寬隻聽明白最後一句,當即兩眼放光:
“師姐,你的意思是……這跟那什麽「淩波微步」……最後的效果是一樣麽?”
“淩波微步??”唐凍轉過身來,蹙起秀眉。
“淩波微步你都不知道啊?師姐你也……咳咳,不知道……也太正常不過了!”
馮寬打了個哈哈,“不過,那啥……聽師姐你說的這麽厲害,我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兒懷疑的……”
“看好了!”
話音剛落,馮寬隻感覺身前香風飄過,香未散盡,忽又複至。
唐凍短暫地消失之後,重新出現在他麵前,手裏拿著個小葫蘆。
馮寬一看,正是掛在自己房間牆上的那個……
“這……師姐,這一眨眼的工夫,你難道,就跑了個來回?”
馮寬揉了揉眼睛,大為震撼地說:
“這葫蘆,不會是你提前做了個假的,故意來哄騙我的吧?”
“哦,那……這個我便收下了!”
唐凍嘴角彎了道弧線,將葫蘆別在自己腰間。
馮寬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那啥……師姐你剛才,簡直太帥了!開始吧,我一定會好好學!”
“凝神靜氣,直到你聽不到風聲,隨後,再運氣散至全身,匯於腿腳……”
唐凍說,馮寬邊聽邊學。到最後,隻聽她中氣十足地念出一句:
“足禦清風,影幻如夢!”
倏忽間,又是一陣香風飄散後歸來。
唐凍身影消失,重新回來時,腰間的小葫蘆已然不見了。
“師姐……就,就這麽簡單?”
沉默了半天,馮寬一臉懵逼地望著她,“像這樣念一段咒語,就行了??”
“師父說你是天才,試試唄!”唐凍淡淡一笑。
“那老頭兒說的話……你也信?”
唐凍聳了聳肩,往旁邊讓了讓,示意他開始。
馮寬嘟囔幾聲,心裏麵把張符元又罵了好幾遍。漸漸收回心緒,屏氣凝神良久,最後睜眼高呼:
“足禦清……噗,哈哈哈哈~”
剛剛念完那八字真訣的前幾個字,馮寬忽然想到什麽,捂著肚子笑得前合後仰、天昏地暗,差點沒直接摔倒在地……
唐凍眉頭微皺,心底又默默念叨了幾遍風禦真訣,最後一臉冷漠地問:
“馮師弟,能不能嚴肅認真一點,有那麽好笑嗎?”
“呃……師,師姐啊……這什麽咒語,是誰想出來的?這也太……太搞笑了吧!
足禦,足禦……這風塵氣息……也太過濃厚了!跟咱道門的清新脫俗、遺世獨立,一點也不搭啊,哈哈哈哈~”
馮寬笑著笑著,瞥見唐凍半眯著眼,一副將要暴走的模樣,慌忙後退兩步。
趕緊努了努臉,恢複成正經模樣,兩手學著腦海中的記憶胡亂揮舞一陣,作“運氣發功”的模樣。
又見唐凍麵無表情地將要靠過來,馮寬心底頓生一股不祥預感,當即脫口而出,大聲疾呼:
“足禦清風,影幻如夢;足禦清風,影幻如夢……”
唐凍見他滿頭大汗,劈劈啪啪地念叨個不停,不禁莞爾。
“馮師弟,看來,你是完全沒有領會,我剛才的話裏的意思啊!以後啊,你還是老老實實,踏踏實實……”
話沒說完,“咻”地一聲,馮寬突然像一支弓箭一樣從唐凍麵前飛身出去。伴隨著一聲經久不息的尖叫聲,馮寬先是在水麵上轉了個大圈,旋即消失不見……
“不是吧……這也行??”
唐凍怔了一瞬,忽又想到什麽,當即心下一緊。
“糟糕,馮師弟!”
等過了一會,重新找到馮寬的時候,他正躺在觀門外麵,大口喘著粗氣……
“臭小子,你這是要上天啊!你怎麽,幹脆不把真武殿也拆了呢?”
張符元揉了揉自己腦袋,看著爆碎成渣的山門,一時心疼又無奈:
“還好老夫碰巧路過,生生接了你這一下。不然啊,你這是要衝出玄真觀,飛下山去的節奏啊!”
唐凍湊過來,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心驚肉跳之餘,趕緊先扶起馮寬:
“師……師父,這也不能全怪馮師弟,是我教術無方。”
“好啦好啦,你自己看著辦嘍。走了走了,我一把老骨頭哦,差點被這臭小子給拆散架了,哈哈哈哈~”
說完,張符元轉身往山下走去。馮寬馬上便恢複了不少精神。
“還好,還好這老頭兒……沒說讓我重修一座新的山門,我手上的活已經太多了,實在忙不過來啊!”
“臭小子!”
唐凍拍了拍他腦袋,順勢幫他震落木屑,“你以為師父不說,大師兄他們,就不知道了?”
馮寬當即蔫了神,“師姐,我……我好餓!”
“餓你個頭!這門,你自己想辦法!”
唐凍氣得放開手,馮寬搖搖晃晃起身,扶著門框穩住身體。
“師姐,剛才你自己都說了,這也不能……不能都怪我啊!你這什麽足禦術,開始之後都停不下來的……師姐,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啊?”
“這風禦術,結束的八字真言,難道……我沒跟你說嗎?”
唐凍眉頭微皺,“足禦清風,不動如鬆,我明明也念了的啊,還不止一遍呢!”
“不是吧!這位大姐……你不會……是在飛來飛去的路上念的吧?”
馮寬睜大雙眼,旋即哀嚎道:
“離我那麽遠,聲音又小……我這耳朵不能跟你們的比,哪裏能聽的見啊!唐大姐啊,您稍微用點心好嗎!”
唐凍冷哼一聲,一把揪住他耳朵:
“你叫我什麽?”
“我……哎哎,師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有話好好說,別上手啊!我剛才是……是叫你小姐,啊不,小姐姐啊,啊~~”
此後的幾天,馮寬白天練習風禦術,將玄真觀鬧了個雞飛狗跳。晚上補門修窗,挑水劈柴,還挖土搬石,修築道台,又將山上弄了個烏煙瘴氣……
山中無歲月,這一晃就是半年。
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雪,山上銀裝素裹。這天馮寬一早起來,推門看著外麵白茫茫的天地,已經沒了之前的那種欣喜和新鮮。
小黑在驢棚下準時準點發出聲音,馮寬笑罵道:
“別叫了別叫了,給你燒水來喝!”
這半年來,趙小丁越來越沉默寡言,馮寬每天醒來甚至都看不見他人。
晚上睡覺時,他也曾試圖勸慰過,可趙小丁隻是一笑了之,或者默然不語。
幾次之後,馮寬便不好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將他夥房的活一並承擔了過去。
喂完小黑,馮寬去夥房吃早飯。清風明月正在忙活,見他過來,明月笑道:
“馮師兄早啊,今天除夕,晚上可不許跑了,大家一起守歲!”
“啊?這……這就已經要過年了?”
馮寬驚訝的同時,腦海中馬上浮現在那個世界,從小到大過年的各種場景,心情忽然便有些低落,進去在飯堂吃東西,也沒了多少胃口。
郭奉天呼啦啦地喝粥,見狀笑問道:
“馮師弟,今日除歲迎新年,你怎麽反倒鬱鬱不樂呢?”
放下手中的饅頭,馮寬苦笑一聲,“今天除夕,想起了以前的幾個親人朋友。”
“修道之人,本不應該寡情薄義。可這世道如此,我等既然選擇了,就隻能繼續前行。”唐凍淡淡道。
“今日不談修行之事,晚上好好吃一頓,大家再一起去三清殿守歲,不到天明,都不許睡啊!”
牛淙笑著提議,其他人跟著附和,夥房內外,很快便重新熱鬧了起來。
“大師兄,還沒有師父他老人家的消息嗎?大過年的都不回來……”心中陰霾散去,馮寬問道。
“馮師弟,你終於肯改口叫師父了?”
郭奉天笑了笑,“師父說半年左右就會回來,應當也快了。你小子,是不是怕一會我們灌你酒,想找個人當靠山呢?”
“哎喲,喝酒而已,誰怕誰啊?上次不知道是誰,還跟我拚酒量來著,晚上那鼾聲啊,嘖嘖嘖……大到我這邊都能聽得到!牛師兄和張師兄都是老實人,那可是敢怒不敢言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馮寬這半年來,跟他們都混熟了,放開之後,經常說話沒顧忌。郭奉天幾人也不介意,習慣之後,甚至還喜歡聽他直來直去的瘋言瘋語。
冬天黑得早,晚飯時,馮寬特意把自己做的一張大圓桌麵搬了出來,蓋在拚在一起的兩張方桌上,上麵再鋪上一層幹淨整潔的桌布。
郭奉天、唐凍、牛淙、張翠山四人過來,見他在圓桌麵上擺著碗筷、酒杯、茶具等等,都倍感新奇。清風明月將各色菜肴上齊,擺滿了整個桌麵。
馮寬笑著先請四人坐下,又招呼清風明月一起過來,兩人苦著臉不肯答應,站在一旁還有些不自在,他便笑著說:
“今晚除夕,你們兩個,怎麽像大姑娘家一樣,羞羞答答的呢?除夕夜團年飯,當然要所有人都坐著一起吃啊!這張圓桌,可是花了我不少工夫才做好的。
我都準備好啦,一共九個座位,加上師父一起,嘿嘿,咱們剛好是九個人,大家都有位置。大過年的,空著可不好哦!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來來……快坐快坐!”
郭奉天也笑著勸道:
“馮師弟說得好,清風明月,你們平時一直很辛苦,都坐下吧!”
七人坐定,郭奉天忽然又問:“趙師弟呢?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沒看到他,都這會了還不回來?”
張翠山冷不丁地輕歎一聲,“修行之路,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的。”
四下一陣沉默,氣氛忽然冷清下來……
“我成功了,馮師弟,我終於成功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個嘶啞顫抖的熟悉聲音。
馮寬趕緊起身開門,隻見趙小丁一身風雪,頭發淩亂,胡子拉碴,臉上、手上到處都是凍瘡。可看向馮寬的雙眼,卻是充滿著無限的熾熱和欣喜。
鼻頭一酸,馮寬趕緊拉他進屋,關緊門窗。清風拿來火盆,明月遞上熱巾,趙小丁暫不理會,拿起桌上的一根蠟燭,抬起微微發顫的手指,運氣指去,很快,燭火開始微微跳動起來……
“師姐,我終於……終於能夠感知到天地靈氣了……”
趙小丁嘶啞幹癟的喉嚨,迸發出令所有人都無比動容的巨大能量,唐凍起身拱手,展顏笑道:
“趙師弟,你很棒,恭喜你!”
一會牛淙幫他檢查了身體,發現並無大礙,又安排他好好泡了個藥澡,抹上凍瘡藥油。趙小丁重新回來夥房時,屋內一片歡騰,清風明月重新熱好菜,馮寬舉杯笑道:
“趙師兄,你他娘的,真是了不起,我敬你一杯!”